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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果然不愧是当地神话传说百事通!”韩彦笑道,“我只提了鹞子岭的神迹,他便立刻将相关之事如数告之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舒予追问道,“瓦剌入侵,是否就是冲着鹞子岭的神迹来的?”
说到边关战事,韩彦眉间笑意不觉收敛起来,沉声应道:“即便不是全部的缘由,只怕也跟这脱离不了关系。”
“这话怎么说?”舒予连忙追问道。
哪怕是朝堂之事,若不是为免舒予担心忧虑,韩彦也从未想过隐瞒她,是以听见她追问,便想也不想地答道:“爹说鹞子岭的神迹,是一个亲眼得见神迹的铁匠传出来的。
“传闻数十近百年前,有位铁匠路过鹞子岭附近,一阵突如其啦的狂风吹灭了他提着的用以照路的灯笼。因当时正值朔日,天上无月,且又有层云遮挡微弱星辉,铁匠遂于山间迷路,徘徊不能去。
“突然,天降神火,直奔鹞子岭俯冲而去,巨大的撞击声惊得铁匠跌坐在地,惊恐不能自持。那瞬间腾起的大火,哪怕隔着重重山林,铁匠都能感受得到其中的灼热刺人。
“大火烧了许久,眼见着就要朝鹞子岭周围肆虐开去,谁知阴沉的天空一阵电闪雷鸣,如柱的暴雨瞬间倾泻而下,阻挡住了火势的蔓延。
“那铁匠等了许久,直到黎明时分,东方渐明,鹞子岭的火势渐消至熄灭,他这才小心翼翼地寻上前去……
“没有人知道铁匠当日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只知道铁匠从鹞子岭满载而归,自称是获得神仙点化,从此生意越来越好,渐至发家。
“发迹之后的铁匠便携家离开苦寒的故乡,搬到别的繁华处定居,随着时间的增长的,人们也渐渐地失去了他的消息。
“但是有关铁匠在鹞子岭得遇神仙的传说故事却一代又一代地流传了下来,很多人都说鹞子岭乃神仙临世之处,藏有大机缘、大宝藏,但是从未有人得见。”
听韩彦这么一说,舒予顿时恍然大悟,一拍脑袋,笑道:“可不是嘛!小时候爹还拿这个故事哄我跟他一起去鹞子岭打猎呢!野兽没有打到一只,倒是捉了一串鸟儿回来!一回家,爹就被娘狠训了一顿。”
张李氏一心把她当成淑女教养,奈何张猎户却将她在女汉子的路上越带越偏……
这本是属于原主的记忆,然而如今早已内化为舒予自己的经历,现在想起当时的趣事来,她仍是忍俊不禁。
“不过,”舒予话锋一转,敛眉正色道,“脱欢能够打败一众叔伯兄弟,登上瓦剌王位,可不是这等容易被蒙骗的人。只怕是,这个传说大有蹊跷。”
韩彦赞许地看了舒予一眼,笑问道:“那你觉得,这蹊跷在于何处?”
舒予见韩彦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便知他已经猜出了个中缘由,遂将这两天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凝神静气,认真思索起来。
片刻,杏眸一亮,灿若星辰。
舒予抬头笑道:“只怕,和这个传说的主角的身份有些关碍吧!”
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
韩彦一听这话,便知舒予已经猜测出来,遂拊掌笑道:“然也!不愧是吾妻,聪慧颖悟,非寻常人可及!”
这并非溢美之词,他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舒予的才识襟怀,别说是女子了,就是当世男子也少有能及者。
“你这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舒予打趣韩彦道。
韩彦不赞同地摇头挑眉道:“嗯——这么好的媳妇,我怎舍得割让!定要一辈子都好好地守着、爱着才行!”
“油嘴滑舌!”舒予抬手轻轻地在韩彦腰间拧了一下,粲然笑道,“你这又是天降神火,又是铁匠得遇发迹的,但凡不是个傻的,谁能猜不出来,那传说中的神仙宝藏就是随天火而降下的陨铁?”
在这个冷兵器主宰世界的时代,铁作为主要冶材十分之重要。而陨铁中的含铁量极为丰富,并且其中含有的少量的镍,更能够使所铸之物更加坚固耐用,实乃冶炼兵器的上佳材料。
脱欢舍地势险要的雀子山而派兵攻打鹞子岭,一是因为雀子山易守难攻,所耗较大,二便应该是为了鹞子岭发达的道路交通网和埋藏其间的铸造兵器的良材——陨铁。
韩彦被舒予拧得闷哼一声,眸色渐渐转深,双手下意识地便要不老实起来。然而转念想到舒予如今身子不适,他只得强忍着想要作怪的双手,悄悄地往床边挪了挪,特意撤开了些腰身,免得昂起的意绪惊到了她。
哎,这苦行僧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熬到头……
舒予不知韩彦这番心思转换,只一心想着边关的战事,见如今鹞子岭的“神迹”已解,便连忙追问道:“那明日上朝,你打算怎么应对孙首辅的为难?”
见舒予问起正事,韩彦只得强自收回心思,沉声应道:“天降陨铁乃是铸造武器的极佳之物,那脱欢既然为此而不惜大举侵扰,看来其数量不在少。
“孙长玉只要没有被权力倾轧迷晕了眼,就应该知道这其中牵扯极大。一旦事情公之于众,他孙长玉哪怕再心不甘、情不愿,也不能违逆众意,一意孤行!否则,便是自置于‘众叛亲离’的境地。”
附庸孙长玉的朝臣,多是为了“背靠大树好乘凉”,以求进取或是余荫子孙,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遇事没有自己的考量。如此事关宗庙社稷之大事,只怕他们也不会再轻率追附孙长玉的决定了。
舒予闻言长吐一口气,笑着点点头,又正色提醒韩彦道:“此事镇国公并未在奏报中提及,你明日上朝若是骤然提及,会不会引人猜忌弹劾?”
朝中大臣与边疆大将私下里书信往来,互通密讯,“欺瞒朝堂”,这可是不赦的重罪。
“你放心,此事我自有安排。”韩彦笑着安抚舒予道,“师兄为官多年,虽然多在边疆镇守,极少回京,但还不至于连这点都不安排周详。
“明日一早,发自辽东的急报定然会及时送到圣上的案头的!”
舒予见韩彦说得如此胸有成竹,遂也不再担心,自去轻哄睡醒闹气的孩子去了。
韩府这边这是暂且卸下了担子,可是孙府却是气氛凝重。
外书房里,孙长玉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垂手而立、不卑不亢的谢之仪,怒意显而易见。
孙秉直见状也低垂着脑袋,不敢应声,生怕战火引到了自己身上,然而心里却很是快意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