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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时七的话,再看着对方水汪汪的眼睛,风清持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让自己将情绪缓了缓,才耐着性子目光认真地看着对方,循循善诱,谆谆教诲,“时七,你现在还小,是不能想那些事情……”
风清持措词半天的长篇大论才刚刚说了一句,时七就出声有些委屈地打断,“可是,我已经不小了,我比师姐还要高。”他明明不比那个言络矮的,为什么师姐就是拿他当小孩子?!
时七觉得自己很委屈。
风清持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角,本就苍白如雪的容颜带了几分无奈,想了想,觉得自己刚才想说的长篇大论似乎没有什么用处,便干脆选择将一切都告诉时七,“时七,你现在呢,是心智倒退变成了小孩子,等你以后恢复了心智就不会想着这件事情了。”
“心智倒退?”时七看着风清持,似懂非懂,懵懵懂懂。
“就是你本来是和师姐言络一样,只是因为治腿,然后就失去了这些年的记忆,只有五岁的记忆。”风清持解释地详细了一些。
时七本来就是极为聪慧的人,虽然心智只有五岁,不过在风清持的解释下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眉微微一皱,然后稍稍松了些,再次皱紧之后过了一会儿便又是骤然一松。
似乎,还有几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和师姐言络他们一样大,那他们就不能说他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了!
以前不介意,可是现在,他不喜欢别人说他小。
风清持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一时根本想不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
“那师姐,我和言络一样大?”望着风清持试探地问。
“不,言络比你大两岁。”时七还未满十九岁,言络已经满了二十,而且就快二十一了。
想到这里,风清持忽然发现,好像不久之后就是她和言络的生辰了。
当年将言络领回来的时候,言络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己生辰是何日,看着蓝钰和阿痕他们都有生辰礼物,他便缠着自己也要,然后还干脆说既然不知道生辰便和她在同一天好了。
腊月十五,今天是腊月十二,还有三天。
“那师姐呢?师姐大我多少?”时七似乎对言络比自己大有些不满意,微微皱了皱小脸,问。
风清持忽然囧了,这个问题,还真是让她不好回答啊!
前世的自己,死的时候二十一岁,加上现在活的这一年,实际应该已经二十二岁了,可是,这具身体才十七岁。
“十七。”半晌过后,风清持道。
女子终究还是希望自己年轻一些。
“师姐?”时七看着对方,眨了眨眼睛,神色不解。师姐喊了他的名字又不说话。
看着对方的表情,风清持也是瞬间就明白过来,解释道:“我是说自己今年十七岁。”
时七眸子忽然带了好奇和惊讶,“师姐比我还小?”
风清持:“……”这让她怎么解释?!
“可是我比你更早拜入师门。”想了半天,只能这样解释。
“可是我比你大。”时七坚持。
风清持神色狐疑地看着对方,时七为什么这么坚持这件事情?!
如水洗的清眸眨了几下,对着风清持试探地开口,“那我们商量下,我不要你喊我师兄,我也不唤你师姐?”
风清持一头黑线,时七还想自己唤他师兄?
“那你想怎么称呼我?”风清持问。
“我直接喊你名字。”时七倒是很快就说了出来。
风清持:“……”所以绕了半天就是为了不唤师姐直接喊自己的名字?!
“时七,你不会是恢复正常了吧?”风清持望着对方,忽然问。
“嗯?”时七看着风清持,睁着墨色的眸子,里面一片清澈如水,似乎是不解风清持话中的意思。
风清持心中否认,如果时七恢复了正常,估计是那种半天蹦不出一个字的闷性子。
“叩叩叩!”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风清持直接开口。
苍梧端着一碗姜汤走了进来。
一闻到浓重的姜汤味,风清持的眉就皱了起来。
“阁主。”苍梧走到风清持的面前,将手中冒着热气的姜汤放在她的面前。
意思,很明显。
风清持正想说话,苍梧的声音已经传来,“阁主,这是言丞相吩咐的。”
眯着眼睛冷哼一声,“他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
“……这自然是阁主。”苍梧的桃花眼带着明晃晃的笑意。在行云止水中,他是唯一一个不怕阁主的。其实,他觉得阁主挺好说话的,人也不凶,对待他们这些下属也不错,就是一双眼睛幽深冷魅了几分,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高深莫测。
风清持也没有再说话,而是紧皱着眉端起面前的瓷碗,嫌恶地放到唇边咕噜咕噜一股脑地喝了下去。
喝药的期间,紧皱的眉就没松开过。
风清持刚放下瓷碗,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便已经放到了她的唇边,嘴里还被塞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吃了蜜饯就不苦了!”时七清澈见底的眼眸带了腼腆笑意地看着风清持,安慰地开口。心中却笑地像个小猫儿似的,原来师姐害怕吃药啊!
风清持没有说话,将口中的蜜饯咽了下去,然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时七,天色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看来老头这些时候捣鼓的那些药材也不是没有一点儿作用,至少,时七在医术上面有了很大的进步,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恢复。
“阁主,芷烟今天已经回来了。”苍梧道。
风清持眼中倒是没有意外,微微颔首,莯流已经去了述月接替芷烟在那里的位置,所以芷烟以后会留在这里,自然会回行云止水。
然后眸子微微一转,吩咐道:“苍梧,你送时七回去。”时七现在每两天就需要一次药浴,兰泽刚才去所需要的药草,所以并不在这里。
“是。”苍梧应了一声。
时七依依不舍地看了风清持一眼,然后和苍梧一起离开。
等时七和苍梧的背影都消失以后,风清持眸子微微沉寂了下来,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是一片幽深,还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复杂与无奈。
刚才时七在这里一直说话倒是没有觉得什么,现在一个人待在安静的房间,似乎所有的事情又都在一瞬间涌了出来,让她有些茫然无措,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最后只是眸子微微眯起,里面一片幽深如墨,甚至带着凛冽的寒光,身侧的双手攥紧,极少这般动怒地从牙缝中挤出五个字,“水惜音,紫芜!”就连眸光,都是阴狠幽凉,令人望去,是一片心惊胆战的寒光。
时七与苍梧二人不过前脚离开,后脚便有一道绯红色身影从外面闪了进来。
听见动静,风清持脸上的情绪敛去,瞬间被淡然所替代,眸子清浅地瞥了一眼来人,没有说话。
那人着了一身绯红色的衣裙,面容清丽,眸眼之间带着些许媚态,唇角含笑地凑到风清持的面前,“阁主,自上次一别之后,你都好久没有去十里锦找奴家了!”声音里面,带着几分娇媚和微嗔的玩笑戏谑。
风清持目光微凉地看了对方一眼,话语亦是清清凉凉的,“怎么?我以为你这些时日在十里锦很是开心。”
这位绯衣女子,自然就是芷烟。
听着风清持的话,芷烟微微一噎,媚意横生的眸子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风清持,最后一撇嘴,“我哪有。”
风清持声音依旧是凉淡,却多了一分劝教,“蓝钰的性子你也知道,固执,认死理,如果你不能许诺他想要的,就不要再纠缠在一起了!”
芷烟是在风月场所待久了的,男女之间的事情看得极淡,但是蓝钰就不一样了,她担心芷烟到时候若是真的对蓝钰无心,蓝钰只怕轻易走不出来。
芷烟本来以为风清持只是在开玩笑,不过当看见她的表情,也知道对方是认真的,轻抿了抿唇,“阁主,我……”
话还没有说完,风清持再次淡声开口,“不用考虑你们之间的身份,蓝钰不会在意这些,至于以前你的那些过去,蓝钰也不会在意,你只需要好好想清楚,自己对蓝钰到底是个什么心意?”
“你先下去吧!这些事情,等你想明白了再来告诉我!”说完之后,没有再理会芷烟,而是直接朝着自己的房间而去。
剩下芷烟坐在那里,愣了又愣!今天的阁主,似乎……很不一样!
不过到底风清持刚才提出的那个问题让她自己也觉得挺闹心的,便也没有细细去想风清持到底怎么了,而是神色纳闷而又复杂地悻悻回去了。
本来还想着消息闭塞了这么久的自己终于知道了阁主喜欢的人是谁,还打算来调侃对方几句,谁知道,自己话还没有说到三句,便被阁主给说教了一番。
想起刚才阁主的话,芷烟脑海中瞬间浮现了那个俊朗青涩的容颜,脸颊微微一红,耳根子有些发烫,芷烟使劲地摇了摇头,施展轻功快速离开。
临水榭。
苍梧将时七交给兰泽之后,就直接离开。
屏风之后,时七坐在浴桶中进行药浴,兰泽神色颇为为难地走了进去。
“公子!”看着时七,终于还是唤了一声。
“?”时七阖上的眸眼缓缓睁开,看了一眼兰泽,眸色疑惑。
“公子,你以后不能和风小姐那么亲近了。”兰泽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声音低低地劝道。
时七皱眉,“为什么?”他喜欢和师姐在一起的感觉,很轻松很舒服。
“公子,风小姐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而且,她是未出阁的女子,和你太过亲近对她名声不好。”兰泽有些语重心长。而且,看现在的情形,自家也是根本就争不过言丞相,倒不是公子不好,而是风小姐和言丞相已经在一起。
虽然和风小姐相处不久,不过对于她的性子自己还是了解一些的,既然已经决定了和言丞相在一起,除非言丞相先放手或者做了什么对不起风小姐的事情,不然的话,其他人不会有任何机会。
时七的眉头紧紧皱起,清澈如水的眼眸看着兰泽,没有说话。
兰泽对上那双一墨一蓝的眼眸,顿了一下,终究还是缓缓开口,“而且公子,以后风小姐和言丞相会成婚,他们会永远在一起。”风小姐只当公子是师弟,自然不可能真的将他留在身边护着一辈子。
当然,最让他觉得怪异的事情,还是今天言丞相对自己公子的态度,似乎格外奇怪。
“不会。”时七拧紧眉头霍然站起身来,身上的亵衣被水打湿,紧紧地贴在身上。
时七虽然看上去颇为清瘦,不过身材却是很好,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湿漉漉的墨发垂在身后,一张白皙精致的容颜此刻带了几分怒气,冰蓝色的眸眼落在兰泽的身上,虽然依旧清澈,但似乎平白多了一抹煞气。
兰泽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人,眼眸之中有些深沉。公子的反应似乎太大了!
最终还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公子,你先将身上擦干吧,不要着凉了。”反正药浴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等公子恢复了再说。
皇宫,青芜宫。
殿内,并没有其他人,只有紫衣潋滟的紫月痕和一身雪青色衣衫的言络。
“怎么了?”看上紫月痕脸上颇为凝重的表情,言络眉梢微微拢了几分。紫月痕这狐狸贯来不显山不露水,心思深沉得很,极难在他的面上见到这般慎重的表情。
紫月痕将目光落在了言络的身上,“锦雪来了。”削薄的唇微微一启,定定地掷出四个字,眼中的目光以及脸上的神色,却是极为沉冷的,也很是复杂。
“什么意思?”言络似乎有些愣神不明白。
“锦雪来了焱凤。”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他事先并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琤宇传来的消息。”顿了一下,眸光深沉地开口,“尹子希曾经在苗疆待过一段时间,他也已经证实,锦雪离开了苗疆。”
言络微微眯起眼睛,绝美的流目中带着说不出来的危险之色在里面来回荡漾。锦雪这个时候来焱凤,只有一个可能,因为清持。
“姑姑呢?她现在如何了?”紫月痕摩挲着指上的玉扳指,不算善意的目光落在了言络的身上。同自己一起长大的言络现在和姑姑在一起,这件事情,他怎么都无法接受。
危险之色褪去,言络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不以为意地看着对方,“你问的是那一方面?”
紫月痕也没有任何隐瞒,“朕听说今日尹洛溪去找姑姑了,两人之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你消息倒是灵通。”言络似有几分嘲讽地开口。
紫月痕也懒得理会言络话语中隐藏的嘲讽之意,继续询问,“是不是和右相有关?”姑姑和尹洛溪之间关系素来极好,除了白未檀,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见言络沉默不语,紫月痕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微微凝起眉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他有得到消息,不过当时毕竟不在,对这些事情不算很了解。
言络抿了抿唇,言简意赅地开口,“右相喜欢清持,而且,当年的她被紫芜等人算计中了无殇,是右相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听着言络的话,面上神色贯来波澜不惊的紫月痕此刻都彻底愣在了原地,一双狭长而又温润的丹凤眼此刻流转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右相喜欢姑姑?”顿了半晌,紫月痕还是有些震惊。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言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估计,这么多年,知道右相真正感情的人没有几个,他对清持的爱太过沉默,也隐藏地太深。
房间里面,一片沉默。
终于,紫月痕打破沉默,“姑姑也是今天知道了这件事情?”连他都觉得有些无法难以接受,那姑姑……她岂不是更加无法接受这种事情?!姑姑很看重自己和白未檀之间的友情,现在知道了这样的事情,让她如何面对白未檀?!
十多年沉默不语的爱意,十多年默默承受的无殇,这份情,太深,太沉。
本来以为只是青梅竹马的最好朋友,忽然发现对方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对于被白未檀爱着的姑姑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因为姑姑根本没有办法回应,也没有任何办法偿还。
姑姑永远,欠了白未檀!
“嗯。”言络的声音很轻很低,几乎是从鼻翼中应出来的,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也有几分晦涩不明。
紫月痕看了一眼言络,眸子再次深沉了几分,似乎有幽幽的光芒自里面缓缓流出,有些无奈有些感慨。其实,言络所承受的事情,不比姑姑少。
“那姑姑现在如何了?”或许,他应该出宫一趟。
“不是很好,不过现在应该已经睡下了。”
“那你和姑姑以后打算如何?”白未檀的事情,如果一个没处理好,会成为姑姑和言络心中永远的死结。
言络则是摇了摇头,“这次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尹洛溪和右相,应该还有什么瞒着我们大家的事情,而且,是尹洛溪向说出来的而白丞相所要隐瞒的。”
顿了一下,便又带着说不出颓然无奈地添了一句,“还是只有清持可以去解决的。”
紫月痕没有说话,他心中也是这么猜测的,尹洛溪不是那种会为了自己个人感情而不择手段的人,明知道姑姑会愧疚自责却是甘冒风险将这件事情告诉姑姑,应该还是有自己的思量。
“砰”地一声,似乎是有重物砸落在地上的声音,清脆而又深沉。
紫月痕和言络瞬间站起身,走出几步,就看见站在门前的蓝钰。
蓝衣依旧是着了一身淡蓝色的衣衫,面容白皙略显稚嫩,此刻,那双冷漠如冰的眼眸带着极其惊讶与复杂的情绪,隐约深处,还有仇恨与愤怒在翻涌。
身子彻底僵在原地,就连最为宝贝的冷剑,此刻都掉落在了脚下。
一双冰冷的眸子没有任何偏差地看着两人,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风清持就是她,对么?”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似乎连牙关都在打架。
紫月痕和言络相视一眼,彼此沉默地没有开口。
“说话。”蓝钰的声音稍稍拔高了几分。
“阿……”
“回答我,是还是不是?”蓝钰声音冰冷,眸子赤红地打断紫月痕的话。
“是。”一旁的言络与蓝钰直视,语气清淡地掷出一个字。随即依旧是这种清淡且不以为意的表情,眸子淡然地看着蓝钰,语气却幽幽地有几分逼仄,“所以呢?你想干什么?再给她一剑么?”
听着言络肯定的回答,蓝钰彻底呆了呆,站在原地,眸色飘然而又悠远。
坐在爷爷膝上念书识字。
漫天火光,四处都是喊救声,不绝于耳,面前,是白发苍苍的爷爷跪在紫翎墨面前的身影。
紫翎墨将自己从被大火侵蚀之后的蓝府带回摄政王府。
自己手中的剑刺进她的胸腔之中。
她对自己五年的照料。
以及最后,画面定格在她被斩首的时候,朝着自己愧疚而又解脱的一笑。
各种画面,来回交织。
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网,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他勒地快要透不过气来。
本来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她死的那一刻结束了,可是现在……
蓝钰的脸色有几分苍白,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茫然无措地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剑。
记得最清楚的画面,就是:
紫翎墨将他从蓝府带回摄政王府,自己直接反手就刺了她一剑。
目光怨恨地看着她,像一只暴怒的小狮子,“你杀了我全家,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只是将唇边的血渍抹去,目光除了锋锐之外更多的是其他复杂的情绪,最后反而笑了笑,“你现在还杀不了我,我给你五年时间,这五年,你留在摄政王府,我会让人教你各种应该学的,这五年,我不限制你的自由,你自己可以想办法杀我。”然后唇角一勾,“当然,前提是你自己有本事杀我!”
再然后,他就看着对方将几乎穿透身体的冷剑缓缓拔出,连眉头都只是微微皱了一下。
“这把剑不错,只可惜,你功夫不到家!”
蓝钰从回忆中回神,有些嘲弄讽刺地抽了抽唇角。他竟然连对方当时的话语和动作表情都记得一清二楚。之后的几年,他都在努力学习,想尽各种办法杀她。
只是,从来没有得手。
反而是最好,她在自己面前死去,不仅完全没有报仇的快感,还有一丝说不出来空落落的死寂,难道因为不是死在他的手上么?!
看着这样的蓝钰,紫月痕温润的容颜染了一丝说不出来的无奈与深沉,心中轻叹了一口气。阿钰对姑姑,有着很复杂的感情,仇恨有之,愤怒有之,感恩亦有之。
当年,蓝府一家三百多口死于大火之中,虽然不是姑姑心中所愿,但是终究是有她的的缘故,遵从蓝老将军护住蓝钰,便将他带回府中,那个时候,阿钰是想报仇的,只是,姑姑倾心护了蓝钰那么多年,到死,行刑的时候,他们都被姑姑困住,只允许蓝钰出现在刑场。
姑姑以前常说,她这一辈子没欠过谁,却足足欠了蓝钰一个童年!
蓝家覆灭以前,蓝家小公子活泼可爱,覆灭之后,沉默寡言。
“阿钰,那件事情,当年本就不是姑姑本意,她当时赶过去是为了阻止,只是,已经太晚了!”紫月痕语气微沉地低低开口。
当年,朝堂之上,局势不稳,他登基之后不少大臣看着他年幼,企图靠控制他来把控朝政,让他成为傀儡皇帝,而且,那些都是朝中皇室宗亲,元老大臣,关系盘综错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姑姑便想着掌握他们所有人的罪证,然后一举拿下。
只是,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即使有姑姑,右相还有五叔等人明着来依旧没有任何胜算。所以,姑姑自毁名声,佯装与他们为伍,但是那些都是人精,岂是那般好糊弄的,蓝老将军世代忠良,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便自己做了决定拿蓝家开刀,姑姑收到消息前去阻止,奈何已经太迟了,除了蓝老将军和蓝钰,所有人都已经丧生在大火之中。
蓝老将军已经牺牲到了这个地步,这出戏,自然要演下去。
然后,姑姑亲手结束了蓝老将军的性命,将蓝钰带回了府中。
其实,这些事情蓝钰心中都清楚,只是,他过不了自己心中那道坎。
蓝钰抿了抿唇,赤红中依旧带着冷漠的眼睛在言络和紫月痕身上静默了片刻,听不出任何情绪地开口,“她回来的事情,你们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是。”紫月痕和言络难得统一口径回答。
“这么多年过去了,姑姑也已经用性命还了所有,阿钰,你能不能放下这件事情?”看着一眼面前这个尚且不满十八的少年,紫月痕低低地开口。
其实说到底,不是姑姑欠了蓝家,是他紫月痕欠了蓝家。
“放下?”蓝钰的声音有些冷,有些凉,还有一些悲哀。随即低低地笑了笑,一双眸子却是冷漠厉然地从他们身上扫过,“我蓝家三百多条人命,你让我就这样放下?”声音都稍稍狠了几分。
蓝钰毕竟是年少便征战沙场,发怒的时候身上自带一种杀伐决断之意。
言络也有些怒了,绝美的流目寒光一闪,如冷刃一般地盯着蓝钰,“那你还想干什么?她都已经死过一次还不足以消泯你心中的恨意么?”随即话锋一转,幽冷薄凉地开口,“而且,你自己心中明明知道这件事情根本不怪她,凭什么将一切归咎到她的身上?”
“蓝钰,你只是无法接受蓝家灭亡而已,无法接受自己的爷爷为了末染江山可以牺牲整个蓝家,无法接受你爷爷选择是末染而没有选你,你只是需要有……”
言络的话语还没有说话,骤然被一道袭来的凌厉掌风打断,言络微微侧过身,避开那一道毫不留情的掌风,“嘭”地一声,言络刚才所站位置不远处的一个半人高花瓶瞬间碎裂,然后化为齑粉。
言络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似笑非笑地开口,“怎么?这就恼羞成怒了?”眸底却是一派说不出来的幽深莫测。
“言络,你给我闭嘴,闭嘴!”蓝钰大声吼道,一记狠厉的拳头也朝着言络而去。
言络也没有任何避让,两个人都没有动用内力,只是拳脚来往地缠打在一起。
蓝钰虽然年纪小,但是一身功夫从来就不是摆设,而且,又曾经在战场待过那么多年,无论是体力还是拳脚功夫都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所以,一时与言络打起来,倒也没有落了下风。
但是相较言络,蓝钰终究不及他那般沉静,而且,言络的一番话,对他冲击也不小,所以,出手有些乱了章法,很快就败下阵来。
冷漠的眼眸紧紧地盯着言络,冷声开口,“言络,我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将一切罪责归咎到她的身上,可是,你呢?你觉得你自己又比我好到那里去了?她将你看做自己的侄子,你居然对她存了那么龌龊的念想,言络,你比我又高尚到那里去了?”
言络的脸色微微一白,眼眸不动声色地眯起,就连唇角都上扬了几分,只是,怎么看都有一分说不出来的凛冽。
然后反而笑了笑,一派春风化雨,似乎刚才那凛然危险的杀气只是错觉一般,“可是,那又如何呢?现在我和她就是在一起了!”
“蓝钰,我告诉你,别说她不欠你,就算是欠了你,也已经还清了,你以后若是再想着对她动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言络冷声警告。蓝钰的性子,有些固执倔强,认定了的事情便是一路闯到底,就像以前,心心念念是亲手杀她为蓝家报仇,对那个时候的蓝钰来说,清持就只能死在他的手上,所以直到紫芜算计清持,愿意同自己一起去找紫芜麻烦。
但是,要手刃仇敌的念头却从来没有消失过。
至于清持,她是那种不管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的人,当年蓝家的事情,她一直认为是自己欠了蓝钰,所以,蓝钰现在了她的身份,若是还想着对她下手的话,她应该是不会还手的!
说完之后,没有任何迟疑地转身离开。
天青色的衣袂在寒风中轻飏,却带着无法言说的凛冽肃杀。
蓝钰有些愣神,低头垂眸看着地上的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钰!”一直没有开口的紫月痕低低地唤了一声。刚才任他们二人缠打在一起没有出手阻止,因为他觉得,言络有办法让蓝钰冷静下来。
蓝钰没有说话,在紫月痕的目光中,缓缓蹲下了身子,颤颤巍巍地捡起了地上的长剑。
“其实,我一直知道,当年的事情,是爷爷自己做出的选择,和她无关。”他可以埋怨爷爷,因为爷爷当时放弃了整个蓝家,可以憎恨末染江山,因为就是它毁了他的一切,甚至是讨厌紫月痕,因为当时的紫月痕没有任何能力。
可是,他将一切罪责过咎都归到了她的身上。
他知道的,那件事情,不怨她,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用整个蓝家开刀,甚至于在自己刺伤她之后也没有任何的责怪,可是他做不到。
茫茫大火她就站在那里,爷爷也是死在他的手上,他没有办法不去怨她恨她。
明明心里比谁都清楚,可是,就是做不到。
“阿钰,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放过她,也放过自己吧!”姑姑觉得,蓝钰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她的错,也从来都不敢面对他。
至于阿钰,画地为牢多年。
他们之间的结,还是要自己才能解开。
“可是,当年看着她被斩首的时候,却没有一丝复仇的快感,只有茫然无措!”蓝钰的声音压地很低,随即就像是不知所措的小孩子一般,问,“月痕,这么多年,我是不是错了啊?”
紫月痕轻声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说不上谁对谁错,只是谁都过不去心中的坎而已。
姑姑和阿钰,谁都不放过的,不是别人,是自己。
“别想那么多了,你今日就待在宫中吧!明日我会去一趟行云止水,你和我一起吧!”紫月痕声音清淡地开口,却并不是询问蓝钰的意见,而是直接做出了决定。
蓝钰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手中的剑,紧了紧,然后点了点头。
言络离开皇宫之后,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皎洁的明月洒落整片大地,映照着月下独行的那道身影,反而更加清幽孤寂。
冬天的寒风,如刀子一般,吹拂在身上,有些生疼。
言络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片刻,然后在一座石桥之上停了下来,眸子微抬,不远处的水面月光粼粼,银色的冷芒来回荡漾。
其实,今天的事情对清持来说难以接受,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
白未檀那么深重的情意,让他自己在他的面前,都觉得自惭形秽!
他为清持付出了太多,无论以后自己和清持之间会如何,至少,她的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有白未檀的烙印。
那样一个清雅出尘的男子,不仅用一生来爱她,还为她做到了这个地步,连他都不由动容。
言络只是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袍,一阵寒风吹来,让他有些发冷。
看了一眼天上的月,言络的眸子深了几分,也带了一些看不出来的深沉情绪。今天的月亮真圆!
言络如实想。
再有三天,就是十五了!也是,他和清持的生辰。
在桥上站了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言络忽然轻飘飘地开口,“既然来了,就出来吧!”语气很淡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甚至此刻,那双狭长的凤目中,眸底深处还带着一分幽幽的冷芒。
话音刚落,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另一个转角路口缓步走了出来,姿态优雅从容。
那人着了一身淡蓝色的异域长袍,面上覆了一张狰狞的银色面具,一头及膝的银发似被泼了一层月光,极为柔顺,细长的眸子落在了言络的身上,“言络,好久不见啊!”声音清冽如同桑雪,却又并不会让人觉得寒冷。
话语之间,竟然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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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七哥就快恢复正常了,大家觉得七哥之后会怎么做呢?
其实,七哥才是唯一一个会和言络抢清持的人!
晚安,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