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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鲸在书房里收了一上晌的银票,共卖了三十多个缺儿,得银总有上百万两之巨。
他心满意足的将一大沓银票放进一个小木匣里,又用一枚精致的铜锁将木匣锁好。
转头,他朝着门外的小太监喊:“今天上晌就先到这儿吧。告诉外面的那些官员,我歇息一个时辰。让他们下晌再来买。。。哦不,给我拜寿!”
小太监走进书房,试探着问道:“公公,有个名叫赵珉的,排了一上晌的队。您是不是见见。。。”
小太监明显是拿了赵珉的好处。
张鲸一听赵珉的名字,眼前一亮:“快快有请!”
跟魏忠贤联手,上折子参王安、陈炬的,正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赵珉!赵珉替张鲸赶走了两个心腹大患,张鲸正要好好拉拢他呢。哪曾想,他竟自己送上了门来。
赵珉入得书房,倒头便拜:“下官赵珉,拜见张公公!”
张鲸笑道:“赵佥院快快请起!”
赵珉手捧礼单,作势要递给张鲸:“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祝张公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张鲸没有接礼单,而是做了个“请”的手势:“赵佥院,请坐。”
赵珉坐定。张鲸十分热情的给赵珉倒了一杯茶:“来,咱们边喝茶边聊。我一直想问,赵佥院当日为何要参劾王安、陈炬?要知道,这两人被免职之前,一个掌东厂,一个掌锦衣卫,都是位高权重之人。”
赵珉故作诚恳的姿态,说道:“我参劾他们,有一明一暗两个原因。明里的原因自然是尽一个言官的本份。当着张公公的面,我不敢说假话。暗里的原因,是我瞧出王安、陈炬二人,绝不是英明睿智的张公公的对手。我参他们,只是做个顺水人情,为的是结交张公公。”
张鲸闻言大笑道:“哈,赵佥院果然是快人快语!王安、陈炬这些年处处与我作对。我正要想法子除掉他们二人呢,赵佥院便帮了我这个大忙!你既帮了我的大忙,跟我便是一条船上的人。说吧,你想升个什么官儿?”
赵珉说话滴水不漏:“官职,朝廷名器也!只有张公公这样的国之柱石,才有权委任官职。张公公只管差遣我便罢。即使让我降三级五级,做个普通的御史,我也绝无二话。”
张鲸起身,心中思忖:古今成大事者,以找替身为第一要义。我管着司礼监、东厂、锦衣卫,精力有限。不如让赵珉做我在都察院中的替身。替我管那些效忠于我的言官。
想及此,张鲸开口道:“你们都察院的张左都院老迈多病。他在都察院中只是挂名的摆设,一向不管事儿。右都院刘权,又因收受下属的贿赂,被我查办了。这样吧,今后你取代刘权,做都察院右都御史!今后,你要替我。哦,不,替皇上管好都察院的言官们!”
左佥都御史是正四品,去了“佥”字的右都御史,乃是正二品!也就是说,张鲸连升了赵珉三级!
赵珉闻言,高兴的宛若在脸上绽放出一朵菊花儿:“下官谢张公公提携之恩!今后下官愿唯张公公马首是瞻!您让我走东,我绝不走西!”
说完,赵珉又双手将礼单奉上。
张鲸颇为豪爽的将礼单推开:“你今后是我在都察院中最信任的人。我怎么能要你的礼?拿走拿走。你要这样,咱们可就见外了!”
赵珉心中暗笑:莱阳县主说的真对!只要我今天出现在张府,就能将官讳中的“佥”字去掉,当上都察院正堂!且一两银子也不必花!
张鲸又叮嘱赵珉:“自皇上亲政以来,都察院的言官就事事跟皇上唱反调!你做了都察院的正堂官儿,要改改那里的风气!皇上多英明睿智啊。他老人家做的决定,都是对的!言官们应该事事赞同才对!”
赵珉笑道:“张公公说的是。您抬举我做了都察院正堂,我今后定要好好管教下属。让他们事事听皇上的。”
张鲸又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把赵珉当成了自己人!
赵珉虽然是个贪名好利的势利小人,遇大事却不糊涂。他坚信一点,沉浮三朝的锦衣卫六爷,是所向无敌的!别看张鲸这个阉货一时占了上风,可他最后一定会输给六爷!
赵珉之前参劾王安、陈炬;今日前来巴结张鲸,全都是贺六授意的!
张鲸送走了赵珉,吃了午饭,小睡一会儿,又忙活了一下午。
整整一天,都察院、六科廊的七十多个言官职位买卖一空。张鲸得银近两百万两!
入夜,张鲸正要搂着小对食睡觉。贴身小太监却通禀道:“张公公,刘守有求见。”
张鲸道:“他来做什么?让他去后花园等我。”
张鲸懒洋洋的穿好了衣服,来到后花园凉亭。
刘守有拱手道:“张公公。”
张鲸问:“刘兄,这三更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刘守有苦笑一声:“我倒是想白天来。可白天,官员们把你的府门堵得严严实实。我哪里进得来?”
张鲸道:“啊,你说那些官员啊。你瞧,我过个寿,他们就这么兴师动众的。真是讨厌的很。”
刘守有收敛笑容:“张公公,今夜我来贵府,是想提醒你,收敛些锋芒。”
张鲸一愣:“收敛锋芒?何出此言?”
刘守有道:“这两天京城里都传遍了。说张公公手里有七十多个言官缺儿。谁想买这些缺儿,今日便来你府上拜寿!”
张鲸尴尬的一笑:“啊?你说那七十多个缺儿啊。我是择贤士用之,哪有私下买卖的事儿?市井流言,不足为信。”
刘守有道:“张公公,不管买官卖官之事是真是假,我都要提醒你,莫要因为皇上软禁了贺六便掉以轻心!贺六是只老虎。只要老虎不死,便要蹦出来咬人的!”
张鲸有些不以为然:“刘兄多虑了!如今皇上将司礼监、东厂、锦衣卫,哦,还有都察院、六科廊,一股脑的都交给了我。贺六呢?现在无权无职,连府门都出不了。若不是皇上拦着,我早就让他下黄泉了!他对我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刘守有有些发急:“张公公,你太轻敌了!还有,如今你握有司礼监、厂卫大权,还在实际上掌控了都察院、六科廊。嘉靖朝的掌印吕芳、隆庆朝的掌印孟冲,权势都不及你。可这事上有些事儿啊,坏就坏在‘恃宠而骄’四个字上。切记,嚣张跋扈只是一时。韬光养晦才是一世!”
张鲸有些不耐烦了:“多谢刘兄好心提点。我心中有数。天不早了,你早些回府安寝吧。”
刘守有知道张鲸没听进去他的话。他垂头丧气的走了。
走到府门口时,刘守有小声暗骂:“要不是因为跟你在一条船上,我才懒得提醒你这阉狗!娘的,我当初也是吃屎迷了眼,竟然跟你合谋对付贺六,还给你出了暗杀贺世忠的主意。你要是玩完了,我也得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