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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卫指挥使衙门库房。
一道人影鬼鬼祟祟的闪进了库房内。
这人四十来岁,名叫许老坎,是指挥使衙门的火头军。他四年前有另外一个名字——吴老坎!是前直隶巡抚吴书剑的门房!
嘉靖四十二年,贺六在北直隶查办了吴书剑父子。吴书剑、吴庆、季春晖被斩首。当时贺六答应吴庆,保全他的妻子季兰和幼子。
季兰的丈夫、公公、父亲全都掉了脑袋,她带着个孩子无依无靠,只好委身于原来巡抚衙门的门房吴老坎。吴老坎真可谓是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白捡了个大家闺秀出身的老婆,又白捡了一个现成的儿子。
新巡抚上任,吴老坎丢了门房的差事。他是拖家带口的人,没了进项可怎么成?于是乎,他改回了自己的本姓“许”,机缘巧合,到了天津卫投了军。在厨房专门伺候指挥使大人的一日三餐。
昨日指挥使孙春斌亲自吩咐许老坎:“锦衣卫的六爷要到天津卫来。你准备一些上好的食材,明天款待六爷。”
许老坎回了家,便将此事告诉了妻子季兰。
季兰的丈夫、公公、父亲全都是死在贺六手上。她和贺六有深仇大恨!听闻贺六来了天津卫,自己现在的丈夫许老坎又得了机会,伺候贺六的饮食。季兰威逼许老坎:“你要不替我毒死贺六,我就带着肚子里刚怀上的孩子跳护城河!”
许老坎无奈,只得应承了自己的妻子季兰。
可他一个老实巴交的火头军,上哪儿找杀人的毒药去?正在发愁,他突然想起,库房之中不是扣了好些个西夷人私贩到天津来的毒物么?西夷人的毒物,想必定然是巨毒无比,吃了就能上西天的。
于是乎,许老坎铤而走险,偷着进了库房,偷了一大把“红毒草”,而后回了厨房。用红毒草熬制了汤汁,又将“毒汤汁”加在了菜肴之中。
衙门饭厅,酒菜上齐。
孙春斌举杯:“这第一杯酒,是给六爷接风的!六爷这几年查办了无数大案,为朝廷立下了无数大功,堪称国之栋梁!末将祝您步步高升!”
孙春斌的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锦衣卫的大权被半路杀出的朱希孝拿走了,贺六嘴上说无所谓,心里其实不是滋味。这时候孙春斌祝他步步高升,他能给孙春斌好脸子看?
贺六根本不搭孙春斌的茬儿,只是拿起筷子,道:“吃饭吃饭。赶紧吃完,下午把那些毒物烧了,将那西夷女人明正典刑!”
贺六夹了一口菜,吃完觉得爽口无比。他好歹是锦衣卫的北镇抚使,家里又有江南的几十家商号,称得上是家资丰盈。在京城之中,他什么珍馐美味没吃过?
可今天孙春斌这儿准备的这桌子菜,却让贺六吃的舒爽不已。老胡和李高亦是如此。
季高喊道:“我说孙指挥使,让厨子给我们上米饭吧!这菜虽好,口儿却重的很。奇怪,不是咸,也不是酸,是种说不出来的奇怪味道。”
贺六附和道:“对。孙指挥使,让厨子上米饭吧!”
平日里,贺六只能吃一碗半的米饭,今天却一口气吃了三大碗米饭。
平时嗜酒如命的老胡,今天对酒似乎不感兴趣,只一个劲的吃菜扒米饭。
孙春斌心中亦有些奇怪:今天这菜,与平日厨房供应的味道不同啊!
李高是穷苦出身,吃饭没什么规矩,他边吧唧嘴边说:“美味!孙指挥使,你好口福啊,有这么个会做菜的厨子!”
孙春斌连忙道:“世子爷要是喜欢,我让这厨子随您回京,以后专门伺候您和武清伯!”
这顿饭吃了整整半个时辰。吃完饭,四人齐齐打着饱嗝。
贺六剔着牙,说道:“好东西我倒也吃过。当初在严世藩那儿,我吃过价值数百两一碗的鹧鸪米。吃过几百两一碗的肉黄瓜条。可都不及今天这顿饭美味。”
老胡也说道:“真是怪了。我觉得这菜里有股说不上来的味儿。厨子讲究酸甜苦咸四味,这股味,不是酸,不是甜,不是苦,也不是咸。”
孙春斌道:“能伺候好三位上差,是末将的福分。不过说实话,今天这桌菜,的确跟以往不同。”
贺六道:“让厨子进来,我要赏他十两银子。”
孙春斌点头,差亲兵叫来了许老坎。
许老坎是老实人,做了亏心事,本就做贼心虚。他跪倒在贺六等人面前,腿肚子直转筋。
贺六道:“你的菜做的不错。我要赏你。咦?你怎么一直低着头,抬起头来!”
许老坎抬起头,看了一眼贺六。很快又将头低下。
老胡蹙了蹙眉头:“怪了。这厨子,我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
老胡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他陡然一拍脑瓜:“我想起来了!嘉靖四十二年,我跟老六查抄北直隶巡抚吴书剑的府邸时见过你!你是北直隶巡抚衙门的门房!”
许老坎本就做贼心虚,一听这话,他来了个三十六计跑为上,“噌”一下从地上窜起来,抬腿就往饭厅门口跑。
老胡是使飞刀的高手,手劲非凡。他拿起一个茶盅,“啪”,直接摔在了许老坎的腿上。
“啊呀!”许老坎应声摔倒在地。
李高在一旁喊道:“师傅好功夫!”
孙春斌大喊:“亲兵何在,把许老坎押过来!”
两名亲兵将许老坎押到了饭桌前。
贺六搓了搓鼻子:“什么味儿?怎么这么臭?”
亲兵指了指许老坎的裤裆:“上差,这货吓出了屎尿!”
贺六问许老坎:“你跑什么?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快快招来,省得皮肉受苦!”
许老坎是老实人,胆小如鼠。贺六一咋呼,他便磕如捣蒜,全招了:“大人饶命啊。是我老婆指使我下毒害各位大人的!啊,我老婆叫季兰,是前任保定知府季春晖家的闺女。”
贺六惊讶道:“季兰不是吴庆的妻子么?怎么嫁给了你?”
许老坎招认道:“吴庆被斩首后,她孤儿寡母的甚是可怜。我一心软,就收留了她娘俩,她便成了我的妻子。”
贺六心道:这真是冤家路窄。
老胡连忙问许老坎:“你说你给我们下了毒?毒是投在了这桌饭菜里么?说,你下的什么毒?解药在何处?”
许老坎战战兢兢的答道:“没,没解药。我是将库房里的那些西夷红毒草熬成了汁,然后下在了饭菜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