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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舒的唇瓣微微嚅动,话提到嗓子口,却还是犹豫住。
没等到她的下文,傅令元又问一遍:“怎么了?”
阮舒重新抬头,看回海面。
迎面挥洒而来的阳光有些刺目,她下意识地半阖了眸子,然后抓紧他的手臂,曼声:“凉。”
傅令元圈在她腰上的手臂箍得愈发牢实,提议:“要不要进船舱?说了要抓紧最后的时间陪傅太太好好在游轮上逛逛的。我们有特殊待遇,没有对其他宾客开放的地方,只要傅太太想,我们都可以去。”
“不用了。”阮舒轻轻摇头,“就在这里看会儿海吧。”
傅令元无声地笑笑,下颌在她头顶的发丝蹭了蹭:“好,全都听傅太太的。不在游轮上逛也行,等一会儿上了岛,也有很多能去的地方。少骢基本是把这个岛开发成他的个人的游乐园。”
“游乐园?”这个措辞令阮舒忍俊不禁,“真是十分贴切拿来用在陆小爷身上。”
回想方才顶苹果掷飞刀的游戏,陆少骢比她还要热忱,比她还要来劲,像个贪玩的孩子似的。
而他阴狠起来也不过眨眼间的功夫。
所以她算是彻底认清楚,他对汪裳裳果真一点感情都没有。
从这个层面来讲,汪裳裳虽为陆家宠爱的表小姐,但人生完全是悲催的。
当然,她并没有同情或者怜悯汪裳裳的意思。她瞧着汪裳裳倒是过得挺自得其乐挺享受的。
心思流转间,视野范围内,洒满阳光碎金的海面上,有座小岛随着游轮的靠近缓缓呈现。
“就是那儿?”阮舒问。
“嗯。”傅令元眸子微眯,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暗色。
“想必陆小爷经常带女人来这里吧?”阮舒记起早前有一则关于陆少骢的花边,说他带嫩模同游私人岛屿,应该指的大概就是这座岛。
“嗯。”傅令元确认了她的猜测,同时补充道,“陆家买了两三个私人小岛。不过另外两个闲置着还没开发。这座是买得最早的,也是其中最大的。”
真正的有钱人。阮舒腹诽,微微歪脑袋盯着瞅:“轮廓很漂亮。”
远观着如同一个仰面横卧的女人。
仰面横卧的,充满母性的女人。
与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的那座小岛的形状,倒是有几分的类似。
“傅太太喜欢?”
“我如果说喜欢,难道三哥就要买一座岛给我?”阮舒笑得嫣嫣然,往后偏头看他一眼,“你不是小气得连九思工伤的红包都由我来给?”
“那是对其他人小气。”傅令元就势啄了口她的嘴唇,“而且我都把我的工资卡交由傅太太保管了,对别人也大方不起来。”
“工资卡?”阮舒蹙眉,脑袋转了一圈,没反应过来个所以然,狐疑,“我什么时候收过三哥的工资卡?我怎么没印象?”
“怎么没有?”傅令元脸颊贴着她的脸颊,提醒,“除夕。”
因为他的嗓音故意压得低低的,吐字又暧昧,导致阮舒对“除夕”首先回忆起来的是那天他们婚后第一次做。
从上午荒诞到晚上过零点……
从落地窗前到浴缸到晒台的躺椅再到卧室的床……
还有……
强行刹车,止住思绪,拐回弯。阮舒脑子里很快浮现出东西:“压岁钱?”
是了,那天晚上他确实给了她一张银行卡,说是压岁钱,她不是还回赠给他一张“嫖资”?
“那是三哥的工资卡?”
“嗯哼。”傅令元的这个语气词隐隐有股子傲娇的意味。
“怎么不早说那是工资卡?”阮舒有点埋怨。
傅令元一眼看穿她为何如此反应:“看来傅太太一点儿都没把那张卡当回事儿。”
阮舒默认,抿唇笑——他说是压岁钱,自然以为里面就只是存了些零花用的。她真没放在心上,收了之后好像随意塞钱包了,再也没关注过,连里头有多少钱她都未查。
傅令元酸溜溜道:“也对,傅太太哪里在意那点钱?傅太太随随便便甩出来给我的,就是张不设上限额度的副卡。”
阮舒挑起眉尾,侧目瞅他:“我的副卡再怎么不设上限额度,其实还是以我所拥有的资产为底线。而我经营的林氏,赚的钱再多,也比不上三哥的生意来得一本万利。何况如今三哥在三鑫集团任要职,又有三鑫集团的股份。所以比较起来,三哥的工资卡肯定比我的副卡强多了。”
傅令元不置与否,只是抬起手摩挲着脸颊:“是不是忽然又进一步地发现你老公我有多疼你?”
阮舒微扬下巴:“等我找机会清点清点三哥工资卡的具体情况,才能确认是不是真疼我。”
“傅太太这是打算开始学习持家之道了?”傅令元戏谑。
“我有自知之明,持家之道可真不敢当。”阮舒淡笑,“顶多就是把三哥的钱放我那儿一块帮着理财。”
这话听着生分,傅令元折眉:“给傅太太了,那就是傅太太的了。”
“千万别。”阮舒当即摇头,下意识便脱口,“有些东西还是分清楚你我比较好。”
“嗯?”傅令元眼里涌现浓浓的不悦。
阮舒没想在这种事情上和他仔细较真,模糊重点转移开:“反正我又不靠这些东西拴着三哥。”
傅令元的不悦稍退,认同地点头:“也对,傅太太拴我心的方式另有其处。”
“哪儿?”阮舒不由好奇,笑眯眯地猜测,“我的人格魅力?”
“自恋。”傅令元敲了敲她的脑门,忽而笑得有些邪性儿,附耳低语,“不是傅太太自己曾经说过的?‘要征服一个男人,首先要征服他的性器官’?我被傅太太完完全全地征服,心服口服……”
阮舒:“……”
手肘一侧,顶他腰上。
却没顶散他别有意味的荡漾笑意。
眼看小岛离得越来越近了,游轮上的广播开始提醒大家下船前带齐随身物品。
“我们也进去。”傅令元松开搂在她腰上的手,记起来道,“孟助理的私人医生我问舅舅借了,一会儿到岛上安置下来,就让他来给你瞧瞧。”
阮舒微不可察地轻闪眸光,面上则浅笑:“我真没事,三哥别小题大做,多麻烦?”
“借都已经借了,就别浪费。嗯?听话。”傅令元捋了捋她的头发,继而道,“现在条件不允许,等回海城去大医院再彻底检查一次。”
阮舒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正要怼他“不就吸了点迷药而已”,心头蓦然微顿一秒。
不过转瞬便暂且收了心思,对他的提议也不置可否,面色无虞地挽上他的手臂,协同离开此处,回到船舱内。
大多数的人都和他们一样,朝一会儿要下船的舱口附近聚集而去。
冷不防便遇上陈青洲和黄金荣。
傅令元止了步子,不着痕迹地轻折一下眉,很快礼貌地问候:“荣叔。”
“嗯。”黄金荣淡淡地应,双手负于身后,腰背笔直,八字眉凌飞,俨然摆足长辈的架势。
傅令元亲昵地揽了一把阮舒:“阮阮,打个招呼,这位是荣叔。”
虽然先前已和黄金荣碰过面,但此刻才算正儿八经,阮舒按照陆振华的标准给予礼数,微微一欠身:“荣叔。”
黄金荣的视线光明正大地落于她身上,拧着八字眉迟疑:“这丫头是……”
“我太太。阮舒。”傅令元笑着介绍。
“噢……”黄金荣一副恍然的表情,拖着长音,视线停在她身上不移,来回打量。
就和头一回见到他时的那种打量方式差不多。阮舒说不上难受,可就是感觉怪怪的。
“令元,阮小姐。”陈青洲此刻才出声,一如既往地儒雅。
阮舒略略颔首:“陈先生。”
陈青洲不动声色地扫一眼她的小腹,转眸看回傅令元,道别:“我和荣叔还有事,先走。一会儿下了船,在岛上有时间一起喝杯茶。”
“嗯,不打扰你和荣叔办事。”傅令元闲闲散散的。
陈青洲和黄金荣继续步子,与他们擦身而过。
走出一小段,黄金荣忍不住回头,远远地瞟了瞟他们的背影:“那丫头就这么看着,不像怀孕的样子。”
“不知道。”陈青洲凝眉,“荣一问医务室得到的情况,只说她问医护要了验孕棒。”
黄金荣八字眉揪起,他长长地叹气,“如果真的连孩子都有了,可咋整……”
“没什么好犹豫的。”陈青洲神情冷肃,“原本要做的事,更得做了。”
……
不多时,游轮靠岸。
陆家作为东道主,一切的安排皆周到细致。
下了游轮后,巴士准备就绪,送宾客们前往住所。
傅令元自然和陆家的人同等待遇,不和大家一起,另外有专门的车子。
因为刚从海上回到陆地的缘故,阮舒整个人还觉得有点晃,坐在车子里晕乎乎的,靠着傅令元的肩膀歇了片刻。
一路目之所及,除了路标指示牌,人工的东西十分少见,亚热带的植被郁郁葱葱,透露浓浓的大自然的气息。
很快,一座平顶的四四方方的现代建筑进入视野。
不像酒店,更不像私人别墅,而像博物馆似的。
而且地方看起来不大,如何住人?
阮舒揣着好奇下车,随傅令元往里走。
依旧到处都守着黑西大汉。
进去后,有身着统一女仆装的年轻姑娘将各个宾客带去他们各自的客房。
傅令元则无需女仆引路,径直牵着阮舒的手乘电梯下行。
“看来三哥以前没少和陆小爷一起上岛来耍乐子。”否则也不会如此熟门熟路。
“是来过几次。”傅令元笑笑,答得简洁,显然并不想几次再多言。
没几秒便抵达,阮舒随他走出电梯,踏入一条长长的回廊,回廊的顶部隔着透明的玻璃,是蓝幽幽的海水,各种海洋生物于其间欢快畅游。
瞬间进入海底世界一般。
她这才明白过来这栋看似平常的建筑内藏的奥秘——敢情是类似海底酒店的存在。
阮舒摸着下巴忖:“三鑫集团的酒店版块,好像目前还没有海底酒店这一款,这里建成这样,该不会是个即便对外开放的项目吧?”
“不是。”傅令元解释道,“陆家的这座私人岛屿,从来没有要对外开放的打算。这一块地方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所以设计成酒店的模式,餐厅、戏院、酒吧、水疗中心什么的,都有。”
阮舒闻言觉得惋惜:“这里如果对外开外,十分很棒的投资项目。”
傅令元那斜眼瞧她:“傅太太不愧是商人,走到哪儿都念叨着生意经。”
阮舒耸了耸肩,揶揄道:“由此看来,能成为陆家的宾客,也是一种福气。”
傅令元笑而不语。
阮舒转念思及:“不过如此次上市庆功宴这般大型的活动,陆家好像是第一回搞吧?这岛一年能招待几次宾客啊?就陆小爷自己偶尔来玩玩。”
傅令元却是摇摇头:“傅太太错了,这岛的使用频率挺高的。”
“嗯?”阮舒蹙眉,一时费解。
傅令元掂了掂她的手,眸底谙出一抹深意:“这个岛可是一年到头都在招待贵宾。只是这是头一回邀请这么多宾客上岛,也是第一次让媒体知晓而已。”
阮舒愣怔,心里模模糊糊明白过来他所指为何。
傅令元点到为止,并未再多言,用指纹刷开房门。
套房内,拉开帘子,三面皆为玻璃幕墙,更加清晰又近距离地欣赏各种海洋生物。
一条硕大的鲨鱼正从她悠然地摆着尾巴行过。
阮舒饶有趣味地盯着它看,甚至伸手到玻璃幕墙上,戳了戳它微咧开的牙齿的部位。
傅令元站在她身后轻笑:“能让傅太太怕的东西,还真是少。”
阮舒兀自遗憾:“好不容易出趟海,却没法儿潜水。”
傅令元又一次轻笑,揉揉她的头发,安慰道:“还有其他娱乐项目也挺有意思的,我接下来的时间都是傅太太的,奉陪到底。”
说着,他抬腕看了看手表:“沈医生大概这个时候有空,我去孟秘书那儿请一趟,傅太太先休息会儿。不是说下来游轮后还有点儿晃?”
“嗯,好……”阮舒始终保持背对他的姿势,站定在玻璃幕墙前,目光虚虚地盯着飘至眼前的一只水母。
浑身发着通透的光,煞是好看。
待身后传出他离开的关门动静,她缓缓转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