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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青原正襟危坐,悄眼打量着旁边几位竞争对手,左脚轻轻点地,微微抖动,他一紧张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要抖腿。齐海说了他好几次,都没改掉这坏毛病。
站在他右侧不远处,正凭窗看风景的,是个嫩生生的小鲜肉。
挑染的栗色头发,脸上画了很浅的妆容,眼线勾得略深,更显眉眼俊秀。穿着一身修身的白色小西服,整个人看上去特别青春、有精神气,像是自带bulingbuling闪光背景,从二次元走出来的王子似的。
“王子”殿下敏感地察觉到赵青原隐晦的视线,他转过头来,看了赵青原一眼,浅浅一笑。
赵青原尴尬的回笑还没展开,人家已经很快转过头去,不再关注,他只得讪讪闭紧嘴巴,不再往那边看。
“别看了,放松点。”坐在边上的齐海,轻轻动了动唇,几不可闻地说,瞥了那小鲜肉一眼,眉头蹙起。
“王子殿下”名叫袁孟凡,今年才满23岁,华国人,却是从邻国做训练生出道的,后来作为南国当红男团组合成员,迅速蹿红。
如日中天之际,他瞄准大华国市场,果断结束与原来南国经济公司的合约,回归华国,签了与北煌国际并称华娱乐圈“五大”之一的秦合公司。
秦合的老总王诚硕很看好这尊出口转内销的金娃娃,愿意下大力气捧。
有同公司一哥一姐的提携,不但让袁孟凡跟着参演了几部A级制作的电影,还上了几台顶级综艺,与华国流量明星们同台,咖位一下子青云直上。
洒下大把金元,有足够份量的宣传;有亮丽青春的外形和清纯明朗的人设;再加上他本身可以称得上一流的演唱和舞蹈实力,就算一时没有什么力作经典,袁孟凡还是如烟花升空般在华国红透半边天,把国内的迷妹们迷得不要不要的。
回国不过一年,就混到了准一线,这个爆红的速度也算称得上前无古人了。
袁孟凡有这样的资源,根本不应该和赵青原这种二三线男星竞争冲突,他要做的是保持绚烂的光彩和热度,精心琢磨出一两个经典作品奉献给大众,别让自己真如烟花般只能璀璨一时。
来参加仇导电影的试镜,大概也是基于这样的考虑。
可就算他在大屏幕上没证明过自己,演过的也不过是些花瓶角色,既然来《一路狂奔》试镜,起码也会挑个男三男四之类的角色,才当得起他的咖位和热度。
但是现在,袁孟凡居然和赵青原试镜排在了同一时段——一般而言,往往竞争同一个角色,选角的工作人员才会把人安排在一批。
搞什么?秦合总不会真让袁孟凡自降身份,来和赵青原抢那个台词没几句的小角色吧?
齐海虽然嘴里让赵青原放轻松,自己的心里却开始有些烦躁,摸摸口袋里的烟,到底还是没有掏出来。
按说,他家赵青原那个色气鲜肉的人设和袁孟凡那挂清纯嫩肉系差得有点远啊?可也保不住严妩珍那女人会知道什么内幕消息,或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和计划。
毕竟仇导挑演员一向讲究眼缘,看重演员本质与角色的相配,并不是那么卖投资爸爸和制作人的账。
偏偏他资格老,戏的B格又高,十部戏里倒有半数能在国外各种电影节上获奖,回头又在国内市场大卖,可谓叫好又卖座。
投资爸爸们能怎么办?当然是悻悻觍着脸笑,由着他越老越任性喽!
齐海想尽办法让赵青原挤进来,不也是冲着这些么?可惜,出了血本,也只不过排上个号,都没能拿到角色剧本。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秦合的悍将——金牌经济人严妩珍,再加上她手下如日中天的袁孟凡,这个组合根本不是“强悍”两个字能形容的,而是“当者披靡”。
他和赵青原根本没让人家放在眼里,只有人家不要的,何谈“竞争”两个字。
齐海正烦躁地东想西想,赵青原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齐海微微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赵青原不好意思地笑笑,瞥了眼手机来电显示,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神情古怪。
“怎么了?”
“没,没事。我接个电话。”
赵青原微有些慌张,悄悄把手机往自己身侧挪,瞥了一眼不断闪烁的“大傻”两个字,犹豫片刻,还是匆匆走到一边,悄声接起电话。
“……什么?互关?不行,当然不行!”
赵青原接起电话,对面的“大傻”非常有礼貌地问了声好,然后非常不礼貌、直截了当地要求他告之围博的名字,说是为了让“杨祈北”实名认证围博,要友好往来,大家互相关注……个鬼啊!
赵青原一时有点懵,深觉不是杨大傻疯了,就是自己被他传染傻了。
杨祈北是什么人,是什么名声,这混蛋自己不知道吗?!
呃,也许还没傻过劲来,还真不知道。
总之,不管怎么说,他赵青原就算是个不怎么红的二三线明星,也不能把自己往臭水沟边靠啊!
互关?!
那就不是沾点臭气的事,根本就是自己往臭水沟里跳,滚上三滚下锅炸,好了,一盘臭飘十里的臭豆腐完美出炉,生人辟易!
他就不该为了丁点良心的隐痛,沾上这么个混蛋玩意。
好在现在止损还来得及,趁着齐哥还不知道这些破事,赶紧把杨大傻拉黑,以后打死都不管他,免得那混蛋想一出是一出。
还互关,哼!
赵青原气哼哼地正要挂电话,却听对方改了语气,用一种阴沉而森冷的语调,带着点古怪的放荡不羁,不紧不慢地说出一番让他震惊的话来,尾音甚至还有一丝小小的,调皮的昂扬。
“赵青原,我都想起来了。那一夜,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以及你都干了些什么。我的手上有足够让你惊喜到想哭的小礼物,开心吗?”
赵青原僵住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带着种刺痛,从尾锥钻进来,直刺到他柔软的心底,扎得他那颗还不够硬、不够黑的心,血痕淋漓。
草!让你特么做那些多余的事。
赵青原紧紧捏着电话,指节泛白,沉默了片刻,他想张嘴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头干涩,声音嘶哑。
他努力吞了口唾沫,说:“……我不明白。”
电话的那一头,杨ET初次尝试不用自己的精神触须,而仅仅通过“语言”这种原始的手段来影响智慧生物。
他拿出了当年第一次捕猎时的审慎劲头,一字不差,一调不改地调用记忆中某个电影中反派的经典片段,抑扬顿挫地念着台词,试图通过威胁利诱,以达到他的最终目的。
人类的语言艺术真是相当麻烦,以及多余!
很简单的一件事,需要用一层又一层的累赘词句来包裹。
崎岖婉转,曲径通幽,半隐半露,用表面的意思来揭示底下更多更复杂的暗示和目的。
不同的种族,不同的习俗,不同的语言习惯,甚至不同的语调,都会让完全一模一样的话语,表达完全不同的意思,除了浪费时间和情感,衪完全想象不出这有任何意义以及效率!
尤其是这个文化传统极为悠远古老的华国,玩弄语言的艺术更是达到了极致。
或许,这就是人类如此情绪丰富,感情生动的原因,抑或是结果?
杨ET一时没有理清语言与情感的因果与逻辑关系,但是这一点也不妨碍他实施自己的“人文实验”。
听着赵青原沙哑的语声中隐隐传来的屈服,杨祈北满意地为自己点了个赞。
哈!非常好,选对了台词,再接再厉。
杨ET觉得自己可以尝试着稍稍根据他们之间的情况,来适当改动一下台词。他调动着喉腔中的声带,完美控制着节奏和情绪,继续说道:
“我认为人都有过去、罪恶和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许多活人其实早就死了,只是需要有人帮他们结束生命。比如我。但这不是你的任务,你不是命运使者。除非小麦落地枯死,否则一旦落地生根就会结成累累果实……①”
赵青原面色铁青,听着对方阴阳怪气地威胁着自己,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等等等等!你让我捋捋,”听到好几句熟悉的句子,赵青原僵硬的脑细胞开始转动,疑云顿生,试探着问道:“……是《我知道你那夜做了什么》,还有《天生杀人狂》?”
“……”
杨祈北沉默了一秒钟,不是很甘愿地回答:“答对了。”
看来找太出名的台词用来威胁人,尤其是威胁一个内行的演员,容易被拆穿。
赵青原只觉一股火烧火燎的怒气从胸腔喷薄欲出,两只鼻孔都快冒烟能做烧烤架了!
这特么果然还是傻的,莫名其妙和他玩起台词接龙来了。
人吓人,要吓死人,这大傻知不知道啊!
“你……”赵青原英俊的面目被气得狰狞,青筋直绽,咬牙切齿地想咆哮,到底还是顾及周围人等,憋着气,心虚地又悄声问了句,“那你,真的全想起来了?那夜……”
“想起来了,而且我手上有照片,所以,你要听我的。”
既然初次“语言艺术沟通”实验失败,杨祈北也不想再次尝试说服被惊动的猎物。
他极为简单粗暴地,将“衪”自己记忆中的“影像”,瞬间合成一张非常清晰的高像素“数字照片”,用精神云触须通过电磁波把“照片”传给了赵青原。
照片上,是衪初来“贵地”,感受到某个合适肉身的灵魂信号消逝时,所看到的景象——
赵青原半裸着,被“杨祈北”压在身下,一脸“被猪拱了”绝望又恶心的神情,手上拎着只台灯正往“猪”脑袋上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