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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祁放勋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从王都以外各处传来的回令帛,脸上泛起阵阵愁容。
“域王?”魏圃非立在那里,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他眼看着域王愣着许久了,想是又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最近六域大地颇不太平,各部落里也是问题重重。域王处理这些事,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
“大金部落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伊祁放勋微皱着眉,前几日,大金部落首领金深全家被两个神秘之人杀害,就死在自己宫殿之中。跟随着金深一家被杀的还有他的贴身侍卫,他们所有的人似乎一夜之间全部默默死去,死相惨烈。
这件事已经过去十日了,可如今却没有都没有查出来。当晚守卫金深宫殿的其他人都说,看到两个黑色的身影飞身而去,除此之外,他们什么也没看清。
一个堂堂部落首领,就这样轻易地被人杀害,而且还是全家被杀!这让自己这个部落联盟的首领,今后还如何管理各部落!数日来,伊祁放勋都未曾合眼。
大金部落位于尧都以北一百二十里,当年成立部落联盟之时,金深是众部落里第一个支持放勋的首领。这些年,虽然这个部落离王都远,但放勋一直不怎么担心,因为他知道,金深会管理好自己的部落,更不会像个别部落一样,总是在自己的领地上蠢蠢欲动,试图挑战联盟首领的权威。
“还没查到什么线索,凶手似乎如同天降之人。”魏圃非低着头回道。
“天降之人?”
“我们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那两个神秘凶手似乎目的很明确,他们只是杀了金深和他的侍卫,其他人,一概未动。”
“你想说什么?”
“我在想,凶手会不会是金深的仇人?”魏圃非结合这些天查到的各种线索,不禁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仇人?放勋握紧手中的回令帛,若有所思。联想起这上面说的两件事,放勋心里顿时升腾起了一种忧虑,他知道,事情并不止这么简单。
帛书是放勋安插在六域各地的探子密报回来的,上面说黑水部落近些日子有些反常,首领黑穹的女儿忽然得了怪病,病了大半个月。自她病好以后,黑穹便把部落的军队交给女儿管理,还让她在军队内密训一种奇怪的军术。至于是什么军术,探子不得而知。
而另一个天筑部落,似乎也不能让人省心。今年春天,天筑上运来的东粮比去年整整少了五十石有余!每年,众部落都会根据自己的收货情况向王都缴纳公粮,这些粮食积存于王都,时逢天灾之年,便可开仓赈灾。王都会按需分给各部落,有的地方多分,有的地方少给。
天筑是众部落里土地最为肥沃的地方,每年上运的粮食也是最多的,这是伊祁放勋和天筑部落首领未名几年前达成的共识。这些年来,从未改变。
可是今年,粮食却少了五十石。这个数目看起来不多,实则也不少。
按理说,今年上运的粮食要减少,未名肯定会提前向自己请示才对。他是一个能力突出的首领,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
他也不可能为了区区五十石粮食来欺瞒自己,即使他想多为部落留一些,他告诉自己即可,我放勋也不是不允许。可他既不上报,又默默地减少了五十石。除非,他是故意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剩下的粮食去哪里了?放勋越想越不对劲。
金深部落远在王都之北,结果首领无端惨死。黑水部落位于王都之西,军中出现怪事。天筑部落立于王都之南,可首领却私自减少上运的粮食。这些事件全都发生在最近,绝不仅仅是巧合。
这所有的一切,都向伊祁放勋传递出一个信号:这些事件的幕后,一定有一个人在图谋着什么。或许那个人的目标并不是金深,而是……自己。
放勋放下了手中的回令帛,挥了挥手,示意魏圃非先出去。
近来又听说南边的一个村子里,竟出了一个可以接引天雨的人。如今,这稀奇古怪的事是越来越多了,他要好好理一理这些头绪,顺便让司天官到那个地方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伊祁放勋太累了,他靠在座位上,缓缓闭上眼睡去。
……
月圆之夜,回天阁。
须弥很快便遣散了前来复命的六个徒弟,带着嫦槐上了三楼。
这个地方,虽说是石坨城的禁地,只有他们两人能来。可嫦槐也有些日子没来了,因为这个地方总是让人压抑,待久了,那种压抑的感觉便如同窒息一般,让人心生恐惧。因为,那是一个让人超出想象的地方!
三楼和下面两层的格局完全不一样,它并没有一间间的房屋,而是一个极为开阔的空间。地面上似乎没有地板,凭空浮着一团团白色的,轻飘飘的东西,像云,又像是水气,湮没过脚踝。从地上升腾起一股凉意,直冲进人的心里。
而三楼的四周,似乎也没有遮挡的墙面,而是一团红。这红色,如同燃烧的火焰,释放着一股炙烤般的热。
地面正中间,一个大大的方台稳稳立着,底座四四方方,之上立着一个圆台,上面摆着一件红白相间的巨型东西,像是一片巨大的鱼鳞,但又不像鱼鳞。那白色,是鳞片本来的颜色。那一丝丝的红,似乎是……血液。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鱼鳞呢,大到它如同一头野象那般。
“还有三年,你的命运就见分晓了。”须弥望着那片鱼鳞,缓缓说道。那话,像是在对那件东西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你今天怎么了?”
嫦槐有些纳闷。三楼供着的这个东西,须弥一向是能不见就不见。如今,他竟然注视了这么久。
她跟着须弥在六域大地生活了九十七年,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她心里便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帮须弥实现他的大业,永远和他留在这个地方。
这些年,她确实是这样做的,而须弥也离他自己的大业越来越近。在嫦槐的记忆里,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惆怅过。这种惆怅,是对只剩下三年这个事实的恐惧,也是一种反抗,向天地之间那个最高统治者的反抗。
是啊,只剩下三年。成败在此一举,如果他们成功,便可永远留在这里。可一旦失败,他们就要和供着的这个东西一样,回到原来的那个地方去,不管是今后的万年,还是万万年,他们将永远成为一个附属品,沉睡在这浑暗的天地之间。
其实,嫦槐是耐得住寂寞的,即使让她永生永世沉睡着,她也没有怨言。可无奈须弥耐不住,她只有跟随他,助他完成这与天地对抗的一步。
嫦槐不知道,自己义无反顾地跟着须弥来到六域大地,走的这一步是否正确。但她清楚,这一切都都自愿的。至少现在,她都不后悔。将来,也不可能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