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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滕和四姐夫坐在桂江开着的解放牌汽车上,从举水农场出发,向江城市奔去。
农场到江城市的直线距离不到三十公里,但当时交通十分不发达,只有一条绕道县城的省道进入江城市,距离有九十多公里。
汽车在九十多公里的省道上,时快时慢的真正颠簸了三个多小时,于中午到达那座世界闻名的长江大桥。
夏滕第一次进到这座偌大的城市,看到这座偌大的大桥,比刘姥姥进大观园还要激动万分。
“这座桥大吧?!”
鹏额得意地问,夏滕点头称是。
“这是苏联的专家来帮忙修建的,你看,下面还走火车!”
一辆在电影《铁道游击队》中见过的火车,拉着汽笛,冒着白烟,吭哧吭哧从桥下穿过。
“到学校还有多远?”
夏滕脑中的兴奋点还是魂牵梦萦的学校。
“远着呐!——江城市很大,是全国五大城市之一,号称九省通衢之地,由江口,江阳和江昌三镇组成。华天农学院在江昌,过桥后还起码要走一个小时!”
“对了,先要去配副眼镜?”
夏滕的眼睛在去年就开始出现近视。现在,距离四五米远的人,他都分辨不出是谁,由此闹出一些误会,让他哭笑不得。
收到入学通知书的第二天,他到农场派出所去办理户口迁移证明。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人影迎面走了过来,他看着对方,但分辨不出是谁,所以没有办法称呼对方打招呼。
来人扭头从夏滕身旁走了过去。
“你怎么见了陈书记连招呼都不打?!”
夏滕回到家,父亲劈头盖脸问他。
“我没有看清楚是他,等我看清楚了,他已经扭头走过去了!”
“他眼睛近视了,叫他怎么打招呼?!”
二哥知道不能责怪夏滕。
“你这样要得罪人。他到处说你一考上大学就不认识人了,见面招呼都不打,说你势利!”
“赶紧要去配个眼镜!”
......
桂江把车停在了江昌火车站附近的光明眼镜店门口旁边。
夏滕战战兢兢地跟在四姐夫身后走进店内,只见整齐明亮的玻璃柜台内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眼镜。夏滕不知要如何购买近视眼镜。
“我家的老八,眼镜近视了,要买副眼镜,么样买?”
鹏额大胆地问玻璃柜台内站着的一位穿着比他们时髦得多的年轻人。
“先去检测近视度数,再来配眼镜。”
年轻人穿着时髦的蓝色的确凉大喇叭裤,热情地指引夏滕进到旁边一个房间去检测眼镜度数。
“这个喇叭裤听说在新浦街上,是要被当成流氓给抓起来的!怎么江城市可以穿呢?!”
夏滕心里十分纳闷,但他打心眼里看着穿喇叭裤的年轻人很舒服养眼!
“还好,左眼一百五十,右眼二百度。”
“买个便宜点的!”
“这种黑色塑料框最便宜,加玻璃镜一共十三块钱。”
“还有没有便宜点的?!”
“没有,我看他是来上学的学生,所以是按最便宜的价格配的!”
鹏额下意识地吐了下舌头,笑得满脸的皱纹。
十三块钱是一个了不起的数目,对乡下人来说。
“先付款,一个星期后来拿,这是取货单。”
夏滕像收藏宝贝似的,把半张纸大小的取货单收进信封里,与入学通知书放在一起。
“赶紧赶到学校吃中饭!”
夏滕带着二十元钱,现在只剩下七元钱了。
从江昌火车站到达华天农学院用了四十多分钟。
汽车开到一条绿树成荫的山坡路上,路两边高大的法国梧桐树,把宽大的柏油路上空覆盖成荫。
不一会,路旁出现一个高高的石头门柱,上书大大的笔力浑厚自然的颜体:华天农学院。
汽车继续前进,走在林荫的山坡路上,约五分钟后,到达学校大门。
华天农学院五个红色大字在高大的校门横眉上,映入眼帘。
大门两侧是花坛,左侧花坛旁是十路和二十二路公交车站。
几辆公交车上,人群涌上涌下,夏滕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在抢着上下公交车!
高大的校门顶上拉着一条更高大的红色横幅:欢迎七九级新同学!
门前左侧一排桌子,桌子前面立有“新生接待处”的招牌。
夏滕一行人,拿着行李,走到接待处。
“你是哪个系的?”
“植物保护系!”
“噢,去找付老师!”
一位身材不高,圆胖方脸,十分和蔼可亲的中年男子,付老师接待了夏滕。付老师是植保系的辅导员老师。
付老师安排刘铭带夏滕去校内报道,刘铭从夏滕手中夺过行李。
“你跟着我去食堂办报道手续。”
刘铭像个热情的老大哥,他是七七级的学生,是植保系学生会主席。
鹏额和夏滕道别,搭上桂江的汽车离开了学校。夏滕看着四姐夫离开的身影,像是刚喝完一碗中药汤,心里哽哽的。
华天农学院历史悠久,前身是江城大学农学院,五十年代末独立出来。坐落在江城市江昌区一个偏僻的山林之中,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植保系住宿楼位于学生宿舍楼的最北边,夏滕报到后就住进了宿舍楼二楼顶头右侧倒数第二间房。
植保系七九级共二个班,每班三十人。夏滕是一班,二十五个男生,五个女生。每个宿舍有四个上下铺床,共八个铺位,住七个人,留一个空铺位放行李箱。
入学前,班干部已经由辅导员确定。和夏滕同寝室的彭大华是班长,张平是团高官;夏滕是劳动委员,负责班上的劳动和生活。
同寝室同学还有,来自江城本市的帅气小伙齐向,来自大别山区麻县的文弱小生丁庆,将军县来的将军般模样的钟天,和广武县来的不温不火的黄斌。
班长彭大华是江城市人,身材模样和辅导员付老师十分相似,就连那柴郡猫似的笑脸也一模一样,笑过之后,在空中留下的尽是笑的涟漪。
“来来来!——大家尝尝,这是我老爸出差带回来的蛋糕!”
开学后不久,彭大华从家里回到宿舍,让夏滕第一次尝到了蛋糕的滋味。他以前从未想象过人间还有如此美味的东西!
七个人的寝室,像一个温馨的小家庭,七张白纸般的同龄人,相亲相爱的生活在一起,让每个人很快吹散了离家的忧愁。
当时上大学,学费全部由国家承担。生活费根据家庭收入情况,分甲乙丙三个等级。
张平,夏滕,钟天是甲等,每月有十三元的菜票钱;丁庆的父亲是教师,所以被评为乙等,每月发十二元的菜票钱;黄斌的父亲是当地粮管所干部和齐向两人评为丙等,每月只有八元菜票钱;彭大华父母都是研究员,家庭收入高,所以他不能享受国家伙食补助。
饭票是白纸条上印的早中晚三餐,每天一张,上面印有日期,所以不能通用,到时不吃作废。早餐是一瓢稀饭和两个馒头,中午和晚餐是半斤米饭,男女平等。
那个年代,街上餐馆很少,吃饭需要粮票。饭量大的同学只能是每日饥肠辘辘。
夏滕负责发放全班同学每个月的伙食费。
这天晚饭过后,夏滕准备给班上五朵金花去发餐票。
“诶!——我跟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去不方便!”
齐向狡诈的对夏滕说。
“好吧!”
夏滕觉得好笑,是不是齐向看上哪朵金花了?
两人沿着操场边的马路,向学校女生宿舍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