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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滕将父亲和母亲以及其他家庭成员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三姑。
“好,好,好!——德祖丰功当效庆,贤孙兴旺自有余。你父亲从小就很吃苦耐劳,没想到他的福气这么好,现在枝繁叶茂,儿孙满堂!”
“他现在也年事已高,身体也不是很好,所以没有办法到这里来看望您。我和几个哥哥们以后会经常来看望您的!”
“好,好,好!——”
三姑不停地抹着眼泪,连声地说着好。她摸索着走到那张黑乎乎的老木床头,一个老式的古董级的大皮箱摆放在靠墙的床头上。
她打开皮箱,里面显出一件折叠整齐的白色皮毛大衣。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貂皮大衣,好不容易保存到现在,我要留着死了的时候做寿衣。”
三姑拿开大衣,从下面抽出来一条崭新的让人眼前一亮的红色花纹毛毯。
“我的幺侄儿,要是在以前,我要给你送一个大的红包做见面礼。现在我只能把这件毛毯送给你,当作见面礼,你千万不要嫌弃!这是苏联产的高级毛毯,是纯毛的,你拿到学校盖,很暖和的。”
夏滕知道不能拂了老人的心意,赶紧把毛毯收下了。这条长毛毛毯非常厚实,质地一流,是一条难得的收藏级的精品。此后的四十多年里,夏滕一直当宝贝一样保存了起来。
夏滕把学校和家里的联系地址留给了三姑。
吃完了三姑那条极其好吃的炖鱼,三人道别了三姑和刘家嫂,前往黄斌的家乡。
黄斌的家乡在三十多公里的梅荈镇。那里有一个五星级的大水库,梅荈水库。
三个人赶在日落时分,上到了水库的拦水坝上,观赏那广阔无垠的水面上的日落时分的美景。
当夜,夏滕和齐向借宿在黄斌家里。
第二天下午,三人返回广武县城,前去拜访雷老师家。准确地说是他父母的家。
雷亮老师是江城大学毕业的,毕业后分配到华农教授昆虫学实验课程。
雷亮老师父母的家在县委家属大院。
三人很快被雷老师迎进了一个三室两厅的大平房里。
老县委领导正在简陋的客厅里的木沙发椅上看报纸。客厅里摆放着一个当时比较大的十九寸黑白电视机,里面正在播放着风靡全国的电视连续剧《霍元甲》。
“欢迎来我们家做客!你们都是从江城远道来的?”
雷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很随意而又非常和蔼可亲地招呼夏滕三人。
他曾经是叱咤风云的县委一把手,现在退休蜗居在家。
“我是梅荈人,我们刚从梅荈过来的。他们两个是从江城特地来的。他姑姑在这里。”
“我们今天是特地来看望雷老师和您的。”齐向很机灵地补充了一句。
“你姑姑去看过没有?”
“昨天上午已经去看过了。”
“她的儿子都在国外,现在在这里由政府安排在一户人家的披屋里住着,由这家人照顾。”
“她这个条件,可以想办法安排进养老院比较好。”
“要去找统战部解决这个事情。”
夏滕决定回家后,跟家人商量怎么安排三姑的养老问题。
在雷老师家吃完晚饭,黄斌把夏滕和齐向送到码头,独自一人回家去了。
夏滕和齐向乘晚上的船返回。
夏滕在湍沨码头下船回家,齐向一人继续乘船,独自返回江城市。
夏滕回到家中,把在广武县三姑家的情况告诉家人。
“大哥要再去一趟广武县城,找政府说明情况。一方面是三姑买下的纺织厂,解放后交给了国家,现在没有生活来源。二是三姑子女都在海外,这是历史原因造成的,现在老人无人赡养。看政府能否根据实情,照顾到养老院。住在别人家里,不是长久之计。”
夏楠不久后,动身前往广武县,找到当地政府说明情况,要求把三姑安排进养老院。县政府了解情况后,很快解决了问题,三姑住进了县养老院。大哥在养老院陪着三姑住了三天,然后放心地返回家中。
暑假结束,夏滕返回学校,开始了大三的学习生活。
开学没多久,夏滕收到海外寄来的一封国际邮件。
是表哥康中林从海外寄来的感谢信。
信中说,他收到他日夜思念了三十多年的母亲的信。得知母亲已经找到了舅舅家,并给了他小表弟夏滕的学校地址,所以特写信来问候并表示感谢!
他是五〇年在他十五岁的时候,随他父亲的黄埔军校的同学,一位国军中将,一起离开大陆,到了台湾。现住在台北,在台湾肥料公司工作。
他在年轻的时候,由于思念母亲,郁郁寡欢,没有心思成家。
在他四十六岁的那年,突然生病住院,这时朋友劝说他成家。
经人介绍,他认识了在台大毕业的韩国女子朴慧丽,并很快结婚。
他妻子朴慧丽的父亲是韩国的一名议员,她出生在一个有一定背景的家庭,非常优秀。婚后在台北的一家报社任副主编工作。
他告诉夏滕,尽量要不遗余力把他受苦受难的母亲照顾好,经济上他会支持。
夏滕看到这里,着实有点哭笑不得。因为即使想竭尽全力去照顾三姑,现在借钱都无门。他和大哥这两趟去的花费,几乎花掉他一年的零用钱。
来信中,夹了几张精美的照片。一张是他在台北的公司办公室里伏案工作的神情;另一张是他和妻子的合影。
他告诉夏滕,他昼思夜想着有朝一日能回大陆探望母亲和亲戚。等一旦有机会,他立马回来探望家人。
其实,当时从台湾经香港转道回大陆探亲的台胞大有人在,夏滕一家人盼望着康中林能很快成行。
夏滕回复了一封信,他把脑汁搅尽,凝聚成所有的情真意切,全部写进了信中,目的是劝说表哥能尽快想办法回来,因为他母亲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在完全闭上眼睛之前,能用她那已经几乎哭瞎了的双眼,看看日思夜想,苦念了几十年的儿子一眼!
夏滕心里十分尴尬,因为当时的贫穷,让海外回来的人,都以为是大陆的人想要他们的钱财。
夏滕信中违心地告诉表哥,自己家中条件很好,父亲是当地有名的手工艺人,挣的钱足够一家人的花销。
表哥第二封回信很快收到,说他小时候到过夏滕家:“舅舅的家就像个小江城,非常漂亮!”
“得知舅舅家的情况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三年过去了,夏滕费尽心机,还是没有把表哥忽悠回来。
一天,大哥来信告诉夏滕,三姑过世,死不瞑目。等夏滕放假回家后,一起去把三姑的骨灰领回到老家安葬。
夏滕给表哥去信,把他母亲的噩耗传去。
表哥来信,寄来一张墓志铭,要求夏滕一定原样刻在墓碑上。
夏滕照着原样刻在了墓碑上,字体都是一模一样拓上去的,因为表哥的字不亚于任何夏滕见识过的书法家的字体。
两年后,表哥来信,告诫夏滕,千万不要相信别人,甚至是亲密的同学。
他说他三十多年的老同学把他一生的积蓄全部骗走,从此,人间蒸发。
他现在无钱回大陆,准备近几年退休后,用他一次性五十万美金的退休金移民到加拿大。
那个年代,大陆刚刚出现万元户,一千多美金就是大陆的富人了。
夏滕再也没有给表哥去信。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夏滕每年都给三姑扫墓。
一日,表哥的外甥找上门来,告诉夏滕,他舅舅移民到了加拿大的温哥华。
夏滕手机中多了表哥的电话号码,但十多年了,没有通过一次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