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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兰是个很敏锐的孩子,她其实从小就感觉得到,她的父亲罗泽不喜欢她。
她试探过很多原因,最开始,她以为罗泽更想要个儿子,但她是个女孩,所以不受喜欢。
后来她知道了一些关于母亲的留言,也以为自己是因为有个上不了台面的母亲,才不受喜欢。
直到这次,她才终于明白,罗泽不喜欢她的原因,是她的诞生害死了他挚爱的妻子。
夏兰也是看着父辈的身影长大的,在她的心目中,罗泽就是最厉害的人,他是紫花部落的族长,带着全族从灭绝的边缘逐渐走向富足,他无所不能。
对父亲的崇拜,和从小到大对自己的怀疑,让夏兰成为了一个偏激的人,经历了这场闹剧,父女两人的关系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夏兰在达泽家住了很久,卡莎也劝了很久,但父女两人都一样的倔,谁也不肯先低头。
直到有一天,佩洛姨姨找到了夏兰,说起了父辈的一些事情。
“你的母亲,是个很好的人。”
佩洛也老了,若是按照曾经紫花部落的平均年龄,她现在应该算作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她和丈夫阿纳一直没要孩子,最开始是因为总是挨饿,怕生下孩子养不活,后来君芊芊死了,阿纳怕佩洛也会遇到危险,就说什么都不让她生。
这么多年,两人一直很恩爱。
“这和我听到的都不一样。”
夏兰怀疑的看着佩洛,以为她在骗人。
“他们当然不会说她任何好话,因为你的母亲不止是个善良的人,而且极为聪明。”
这话乍一听,夏兰的小脑袋瓜无法理解,但佩洛想告诉她的是,愚蠢者总是嫉妒聪明人的。
佩洛一声叹息,没有将部落族民之间的龉龃一一解释给夏兰听,只说了几件君芊芊的小事儿,夏兰听得一知半解,只是佩洛回想君芊芊的眼神充满遗憾,这让夏兰感到了动摇。
会被佩洛姨姨如此怀念的人,肯定是个很好的人。
夏兰开始怀疑她原本构建出的母亲形象,这其中是否受到了有心人的误导,但佩洛告诉她的信息也太少了,母亲到底是怎样的,她的心中依旧模糊不清。
佩洛其实是想劝说夏兰回去和罗泽认错,她只是年纪小受到了蒙蔽,也许罗泽会原谅她。
夏兰也确实被说动了,再怎么怀疑其他人的描述,母亲为了生下她而死,是无法撼动的事实。
她真心的反省,也真心的去认错。
可是罗泽不见她。
夏兰委屈极了,她站在回不去的家门口哭了起来,佩洛也着急的拍打的房门。
“罗泽!你疯了吗!”
那是夏兰第一次见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父亲说话,也是她第一次见佩洛姨姨毫无风度的样子。
“她既然不满意这个家,就自己出去谋生活吧。”
面对夏兰的哭喊毫无回应的罗泽,轻飘飘的回答了佩洛。
“夏兰才十多岁的年纪,离成年还早着呢!你这是什么意思!”
佩洛眼看着都想抬脚踹门了。
“阔叶部落战败时,来到紫花部落时,芊芊也是十几岁,却没见有人对她多加怜惜。”
罗泽说道。
“这样的话你没资格跟我说!”
佩洛气炸了,她是第一个对君芊芊伸出援手的人,而那时候罗泽在做什么?他不是依旧对君芊芊冷眼相待吗?
“这就是我的报应,夏兰既然背叛我们,她选了就要承担后果。”
罗泽终于打开了门,佩洛拍门的手差点打在他脸上,罗泽闪身避开,确实这些年来,罗泽对谁都不假辞色,唯一面对佩洛,会表现出几分尊重。
佩洛看着他的眼神,也知道她无法在自持着这几分对君芊芊的恩情,要求他什么。
更何况在君芊芊生前对佩洛多有照拂,她自己早就还清,甚至早就超过当年小小的恩情。
“你就这么讨厌我?”
夏兰虽然真心认错,但内心之中对于父亲要她死这件事依旧有个心结,现在看着罗泽的态度,她恨恨的抬头瞪着罗泽。
“你若连这都不清楚,不止愧对你的母亲,我也没有你这般蠢笨的孩子。”
罗泽说了这句话,客气的将佩洛送走,就在夏兰的面前关上了房门。
在这之后,父女两人很久没有再见。
罗泽卸任了族长的职位,成为了一个资深家里蹲,新族长和他们家什么亲戚都没有,曾经的特权照顾全都收回了。
达泽和卡莎倒是暂时接纳了夏兰,但夫妻二人已经年老力衰,全靠两个儿子养活,现在夏兰的两个哥哥又多养了个妹妹,即便没有将怨言说出来,一家人的心中常有戚戚。
两个哥哥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夏兰的存在多少有些拖累,最终佩洛和阿纳将卡莎接了过去,反正两人也没孩子,这些年攒了些家底,养活个孩子问题不大。
但这时的夏兰,已经从当初活泼开朗的女孩,懂得了什么叫做寄人篱下。
她乖巧的有一天终于让佩洛看不下去了。
夏兰的父母都是那般骄傲的人,即便眼前有一时的困境,夏兰也不应该是如此卑微的样子。
此时的夏兰经历很多,当初那些说母亲坏话的人,现在依旧在看她的笑话,她越悲惨,他们就越开心。
夏兰泪如雨下,哭着问佩洛,她的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佩洛这次没有再隐瞒任何事,毕竟人心的复杂,这个女孩多少已经懂得了。
那是一个太长的故事,原本佩洛觉得由罗泽来讲给夏兰更合适,只可惜父女两人还在冷战中,夏兰死也不想回家,只好由她来讲。
“那一年,芊芊的岁数比你现在大一点点,但她那时候就很厉害了……”
听完了这个故事夏兰才明白,为什么罗泽明明的紫花部落的族长,却会说她是背叛者,他的立场和族民本就对立。
对于罗泽来讲,夏兰选了一个就不能再和另一个有任何瓜葛。
他对女儿确实有恨,但他更加恨的人是自己。
“是我和父亲,害死了母亲。”
那一刻,夏兰终于摸到了尘封在过去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