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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是很善良的女孩,对小动物都能如此温柔。
“洛阳,洛阳——”
陈洛阳脸上突然被冰了一下,他回过神,才发现是张水玲笑嘻嘻地把一瓶冰镇过的矿泉水在他脸颊上冰了一下。
“喝吧。”张水玲笑着把水递到他手上,她知道他一年四季都喝冰水,即使是寒冬也不改变。
“谢谢。”
陈洛阳拧开瓶盖,饮了一口。
“你的工作完成了吗?”他问。
“嗯,快了。”张水玲耸耸肩膀,左右环顾,“你知道,都是做样子,摆摆拍拍而已。没有技术含量的。”
“不会吧。”他又饮了口水,眼睛不由自主又看向微尘的方向。“她很喜欢小动物,说起保护流浪小动物也是头头是道。不像是作秀。”
“呵呵,呵呵——”张水玲轻盈地笑起来,“你真是太落伍了!难道你不知道吗?在台湾和香港多少贵妇豪门的女儿学的都是人类学、护理学、康复学这样的大学专业。不是因为她们有大爱,而是为了婚后辅佐夫家更好的做慈善事业,博取大众的亲近。”
陈洛阳目瞪口呆地望着张水玲,水洒出来都不知道。
“洛阳,你还像以前一样天真。他们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努力读书是为了改变命运,而他们不需要。他们有资本、有背景,轻轻用手一勾,多少人的生杀就在一笔之间。说难听的话,如果你只是陈洛阳,哪怕跪在她面前,季微尘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微尘喜欢小动物,每到一处必要先打听此地的流浪小动物保护中心在哪。万一某天顺手遇上救助的猫猫狗狗也知道往哪送去。
现在的网络科技如此发达,全国元老级的小动物流浪中心彼此间也多有交流。
从事小动物救助多年,她深深明白,许多事情明明是好事,但也不一定能得到别人的理解。
看陈洛阳的表情就知道,他大概不怎么喜欢小动物。
拍照完毕,远远地就走到室外。宁可在走廊上徘徊,也不进来。
黎辉耐心地陪在微尘身边,看她认真细致地在为一条有皮肤病的腊肠狗掏耳朵,小腊肠被小毯子包裹起来,很舒服地靠在她的怀里。
“——长耳犬的耳朵潮湿,最容易滋生寄生虫,所以必须定期为它们掏耳朵。”
黎辉扬眉,他是有洁癖的完美主义者。
养宠物,还为它们掏耳朵?
下辈子都不可能!
“看来黎顾问也不喜欢小动物啊?”
黎辉淡笑,“季小姐,下次不妨让集团的宣发部安排几场真正的慈善秀,如何?比如去养老院、福利院、特殊学校,这样我们发给媒体的通稿也比较有内容。”
季微尘明白他的意思。
在资本家的眼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赚钱的资本。慈善是一场秀,何不秀在更好看的地方?
微尘叹气,把手里的小腊肠交给中心的工作人员。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陈洛阳正在走廊一隅抽烟。一位年轻的职员匆匆跑过去给他递了一瓶水。
微尘认出年轻职员美丽的脸,回头问黎辉,道:“洛阳身边的女人是谁?”
“季小姐,不可以再称呼陆总为洛阳了——”黎辉的目光朝外望去。“是公关部的新进职员——张水玲。她也是陆总青梅竹马的——朋友。”
黎辉在“朋友”处突兀地停顿,意味深长。微尘心中了然,但也不去追问。
陈洛阳不懂这个世界的规则,她懂。最好的办法是以不变应万变。让人琢磨不透。
“股东们一直要他和过去划清界限,为什么又把这个女人留在他身边?”
黎辉回答,道:“这是老夫人的意思,大概是觉得有这么个人在陆总身边,某一天可能会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也不一定。”
微尘目光如水,凝视窗外的两人。她不喜欢张水玲,她的目光侵略性太强。
贪心和眼红,那双凤眼中全有。
“黎顾问,她和洛阳太近,我不放心。”微尘的话相当直白,“洛阳现在都不肯接受我,你们再放一个青梅竹马,我该如何?”
“季小姐是陆总的未婚妻,当然是该如何便如何。”
“黎顾问玩笑,我这个硬塞给他的未婚妻,每日如芒在背,坐如针毡。”
微尘的话说得诚恳,黎辉沉思两秒,点头轻声道:“季小姐的顾虑,我深知。张水玲的事,我会安排。”
“不需要同奶奶商量商量吗?”
人既然是陆老太太要留下的,现在要把人撵走,至少应该知会一声。
黎辉从容而笑,道:“应该没有这个必要。在老夫人心目中,季小姐的分量比陆总还要高,我想,她一定不会愿意看到你在陆家过得不舒心。”
黎辉瞅着微尘长吁短叹,小心而谨慎地说道:“我看陆总裁似乎还不能适应现在的生活。”
微尘微笑着说:“成长本来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我相信他会慢慢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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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秀”完成,陈洛阳和季微尘从小动物保护中心出来。
时间还早,两人相对而视,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该往哪里去。
“嗯,你——今天还有什么安排?”微尘不安地拨了拨头发,眼睛的余光看见公关部的职员正忙忙碌碌收拾东西,张水玲低着头,跟在黎辉身后。
陈洛阳摸了摸耳朵,说:“我——”
“要是没什么事,我们一起去看奶奶吧。”
他看了她一眼,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探病的鲜花是早准备好的,还有水蜜桃。
桃通逃,祈愿地是逃过一劫。病人哪怕不吃光看看心情也能舒舒畅畅。
病房之中,微尘欢笑不断,像亲孙女一样。一会插花,一会洗水果,一会安排看护把轮椅推来,趁着阳光好,带奶奶去花园散步。
真正的亲孙子,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远远观望而立。
他不善与人打交道,更不善和亲而不熟的人打交道。
因为不熟而无话可说,又要偏偏装出亲热的模样。
“陆西法,你来帮我推一推奶奶。”
陈洛阳后知后觉,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微尘在说什么。
花园有一截上坡,稍有些幅度。
他走到她的身后,大手覆在她的小手上。两人一同用力,把轮椅推了上去。
上了平路,他刚想把手缩回来,却被她一把抓住。
她的小手又柔又腻,紧紧地不许他走。他迟疑片刻,终于没有把手抽回来。
花园里鸟语花香,陆老太太看着眼前的孙辈,笑得脸上的褶子都皱起来。
有些幸福和快乐是钱买不来的。
阳光很好,花园中的木芙蓉开得正是浓艳,粉白艳红压弯枝条。
“奶奶,我去摘几朵花来给您戴。”
“我不戴,我不戴。”陆老太太像小孩一样笑着摆手,“要戴也该你戴。”
微尘笑着跑到木芙蓉树底下,踮起脚尖去够,伸长的身体像优美的白鹤,优雅高贵。
偏偏看中的花那么高,费尽力气伸长的手,还是差一点点。
陈洛阳走过去,轻易折断花枝。
他问:“是这朵吗?”
她答:“是。”指着略高处的花苞,“还有那朵,那边——”
一会功夫,她的双手兜满芙蓉,小心地捧着花跑回来,堆满陆老太太的膝盖。
老太太高兴极了,干瘦的手指在柔软的花朵上抚摸着,珍惜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花朵美丽,光阴不多。
生命已处于倒计时的她,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看到明年的芙蓉花。
“小法,去给微尘戴上!”老太太颤巍巍地从花丛中捡出最美的一朵,向陈洛阳递去。
微尘害羞地站在他的身边,既期待又很害怕,怕他会拂袖,扫了老人的兴。
没想到,他接过木芙蓉,马上插在她的耳畔。
鲜花配美人,至理名言。
他的目光灼灼,她的脸上热热。两颗年轻的心在萌芽,又在蠢蠢而动。
陆老太太拍起手,笑道:“真好看、真好看。”
微尘低头,笑着把摘来的木芙蓉一朵一朵簪到老太太的银发里,“奶奶,你也该戴一朵。你戴着才是最好看——”
“你啊,就是哄我。”陆老太太点着她的琼鼻,“我哪能有你漂亮!”
季微尘把嘴一嘟,拉着陈洛阳的手非要他来做裁判。
“陆西法,你说,奶奶是不是很漂亮?”
陈洛阳有些尴尬地被微尘扯到陆老太太跟前,祖孙二人第一次如此靠近。
此时,在花园中,没有了黎辉和股东,他看到的不仅仅是自己感情寡淡的奶奶,更是一位残老赢弱,生命以近尾声的老人。
“小法……”老人用枯瘦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顺着他的脸颊轻轻慢慢。
一种深邃古老的情感河流在心田缓缓涌动。他闭起眼睛,感受到她指尖的轻颤,沉重的恨像羽毛漂浮起来,被河水冲向远方。
他安慰自己,没有起身离去不是代表原谅,而是不再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