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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妄仍旧蹲在地上,继续拉着没拉完的屎。躺了这些日子,他身体已有好转,脑筋便也开始活泛起来。此时,他在心内暗暗盘算,不能就这样听由介由公子摆布。我虽失却内劲又身受重伤,脑子却还没坏。君子斗智不斗力,得想个办法,既不连累阿奴,又能尽快逃出去!
听刚才话音,白栀和芜花一伙人要利用饭食麻翻寒天一伙人,这不是天赐良机么?
片刻之后,无妄已拿定主意。他用野草胡乱抹两下屁股,提上裤子,又在原地磨蹭好一会,估计着白栀和芜花已回到营地,才朝草丛外走去。
阿奴早已等得望眼欲穿,忽见无妄走出来,不禁满面欢喜地上前扶住,问道:“小公子怎么去了这么长时候?”
无妄还在盘算已定下的计策,嘴中含糊答道:“肋上很痛,所以慢些……”
这等私密之事,阿奴自然不便再问。反正无妄已经回来,去得久不久又有什么关系呢?阿奴年纪虽小,心里却明白剔透,只扶着无妄慢慢朝马车走去。
及至走近营地,无妄果见芜花在煮饭。她手脚颇为麻利,只这么一会,已将两个大瓦盆架在火上。火光明明灭灭晃在她脸上,愈加显得芜花红光满面。想是她料定寒天一伙会倒个大霉,心里已是偷偷乐得开了花。
无妄心道:是了,她要给寒天一伙人下毒,自己却不能吃有毒的食物,所以要用两个大瓦盆,一盆有毒,给寒天一伙吃,一盆无毒,自己一伙吃。不过,她这计策不见得高明。寒天明知芜花是自己的对头,又怎能放心吃她煮的饭食?若是临吃时她要和芜花换换,或是让芜花每个盆里都先尝一口,那要怎么办呢?
无妄不由得暗自感叹:这群女人,这样笨的脑筋,整日里还要斗来斗去,真是没一点自知之明!小心思全都挂在脸上,连我都看得出,却还偏要使些自以为高明,实际上漏洞百出的小伎俩。世上最大的悲哀,不是生得笨或是长得丑,而是明明生得笨却觉得自己很聪明,明明长得丑还觉得自己很漂亮。我若是介由公子,一个都不会喜欢,可怜她们还整日做着居主夫人的美梦!不过,也幸亏这群女人如此蠢笨,不然自己又怎能有可乘之机呢!
计策既已定下,第一步得先想个办法不着痕迹地将寒天引过来才好。
无妄眼睛咕噜一转,目光落在阿奴身上。他随手掏出一枚铜钱,打眼一瞧,乃是一枚汉五铢。其正面小篆钱文“五铢”,光背。无妄用两指捏住铜钱在阿奴眼前晃了晃,说道:“咱们来猜字吧!”
“好啊、好啊!”阿奴听说玩游戏,很是开心,但随即,她又担心地小声问道:“输了怎么办呢?阿奴身上没有钱。”最后几字几乎低不可闻。
这一瞬间,无妄有些心疼这个小小的女孩子。她年龄和苕华差不多大,但苕华是何等从容自信,阿奴却是如此柔弱怯懦。无妄很不忍心利用她,只是此时别无他法。他只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豪气说道:“我也没有几个钱!既然是游戏,偏得有钱才能玩么?咱们偏不用钱。输了打手心,好不好?”
阿奴自懂事起,除了干活就是干活,很少有机会玩乐。尤其是听说可以玩不来钱的游戏,她立马高兴地答应道:“好!阿奴手上老茧很厚,最不怕打手心,小公子可要吃亏了!”
无妄似是来了精神,连调门都高起来,说道:“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另外,咱们待会打手心得真打,轻轻地比划比划,这游戏玩起来便没意思!”
阿奴接口说道:“这个我知道。这就好似赌博,从没有顾念感情而不清算赌资的事。凭你多大官,是爹还是儿子,只要上了赌桌,便得铁面无私。”
无妄高声笑道:“就是这个道理!那咱们开始吧?”
不等阿奴回答,无妄用拇指轻轻一弹,将手中铜钱高高抛起。那铜钱自下而上快速地翻滚着飞出去。阿奴紧张地搓着两手,眼不错神地盯着看,好似只要她不眨眼,就可以将铜钱看穿。
无妄觉得有些好笑,这女孩儿玩起游戏来竟是这般认真!
眼见铜钱在空中停顿一下,便又直直地落下来,无妄伸出两手,“啪”地一声,麻利地将它拍在左手背和右手心之间,同时问道:“有字无字?”那声音大的,简直整个营地的人都能听到。
阿奴紧蹙两眉,一手托腮,下定好大决心,肯定说道:“有字!”
阿奴似是受到无妄感染,声音虽不及无妄大,但也是清脆爽利。
无妄掀开右手,“天圆地方”之间,“五铢”两字赫然在目。果真是阿奴胜了这一局,她兴奋得直拍手欢呼。
无妄假装失望地伸出手心,哀怨说道:“想不到运气这样坏。不过,愿赌服输,你打吧。”
刚才虽说得好好的,即使是游戏也要真打。但真到该打之时,阿奴却不敢了,只在无妄手心上轻轻拍一下。
无妄发起急来,抢着说道:“你这样不算!得真打!”说着不由分地伸手拉出阿奴手心,狠狠地打将下去。这一下,不光打得阿奴很痛,无妄自己的手心也痛得狠,两人几乎同时“啊”地大叫起来。
这第一巴掌意义很是重大,两人捂着各自发红发烫的手掌心,斗志均是被激得老高,便接二连三地玩下去。车厢里不断传出呼喝喊叫之声。
是人便都有好奇心。无妄猜得一点没错,没一会儿,马车周围已来了三四拨看热闹的人。其时天已全黑,饭又没熟,众人正是无所事事,猛听得马车里声音不同寻常,自然循声而来探个究竟。有些人听出是两个小孩儿在猜谜,便一笑走开,有些人则坐上车辕或车尾,听车厢里的热闹解闷。
寒天自得了介由公子一笑,又被委以重任之后,以为得了宠爱,眼睛抬得直比天上的星星还高,本来无事她还要找人来训斥训斥,又岂能容忍别人在她的地盘上玩得如此开心!
果真,无妄和阿奴玩到第二十六局之时,远处传来寒天扯着嗓子的叫骂声:“都聚在一起没事干了,是不是?柴要我亲自去捡,行李我一个人搬,你们如此偷懒,回去定要告诉公子,让你们没有好果子吃!”
其实,烧饭的柴是够用的,行李也不需搬。是寒天自己硬要找些活干,好显得自己比别人强些。她更是要时时地抬出公子,好叫众人记得:我才是公子面前最受宠的人!
坐在车上听热闹的人,见寒天又开始找茬,连忙下车,各自散了,假装去找些活计干干,同时,心里一边恨恨地骂:苍天不开眼,小人偏得志!一边祈祷:寒天这口恶气不要出在我头上!
耳边传来众人散去“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无妄的心陡然揪紧。正经时候到了!今天能不能逃跑全看这一遭了!
听得寒天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她口中含糊不清的咒骂声渐渐逼近,无妄知道,寒天定是来找阿奴的晦气。今天这热闹是他与阿奴俩人引起来的,但寒天不好惩罚自己,只能拿阿奴出气。
阿奴似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正吓得不知所措,却猛然间被无妄抓住手腕。只听无妄低声说道:“刚才方便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说寒天姐姐的坏话。”
正走到车外的寒天听到这话,猛然间停住了,动也不动地立在原地细听。
阿奴心神极乱,口中便也胡乱应道:“嗯?”
无妄一边握住阿奴两只手,两眼定定看向她,努力使她镇静,一边假装不知寒天就在车外,依旧低声说道:“这些日子,寒天姐姐对我这样好。有人在背后诋毁她,我真是气不过,更不知该不该告诉她。”
短短两句,听在寒天耳里就似一道闪电,让她全然忘记自己的目的。现在她只一心想知道,是谁?怎样诋毁?她脚步不动,身子向车厢倾了倾,好听得真切些。
偏无妄的声音压得更低,说道:“那个皮肤黑黑的姐姐在和另外一个姐姐说,寒天姐姐的脚奇臭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