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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这么一说,我和宋大有都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
季爻乾示意我俩贴着一旁的洞壁往那些棺材挨近。还没碰到棺材,我们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腐臭味,从棺材里飘出来。
“这……”我们三个面面相觑,都没搞懂这是咋回事:许哥明明说了,石王八让埋在地下的,是八副空棺。可如果是空棺的话,这股恶臭是怎么回事?
我们都不敢再往前走。宋大有问季爻乾,他先前说的八棺索命是什么意思。
季爻乾摇头道:“我也是很久之前听先师说的,说这是个阵法,用来敛魂的。八棺按照八卦的方位排列,关休、生、开三吉门,开死、伤、惊三凶门,杜、景二门不设棺盖,就是为了将八门凶门落宫的状态发挥到极致。棺材棺材,既是关财,也是关才。这个才,就是我们所谓的天、地、人三才。三才被锁,运势大损,人也就废了。”
“可石王八到底要索谁的命?”我问道。
“自然是愿者上钩。”季爻乾叹道,“不过他也许早就料定,只有八门的人会管这件事。所以,这八棺索命的法阵,就是为咱设的。”
“那咋办?”宋大有急了,“咱退回去?”
季爻乾和我同时摇头道:“来不及了。”
宋大有刚要问为何,我们就听耳边莫名刮过一阵凛冽的寒风。我下意识地压低宋大有的后背,和她一起趴到地下。季爻乾早从怀里掏了八卦镜出来,当先朝呼啸的风声扑去。我从箩筐里拿出桃木剑,隔空抛给他。
“啵!”宋大有腾地拧亮手电,手电发出荧蓝色的光。我正纳闷,就见她不知从哪儿弄了个啤酒瓶底儿,罩在手电的镜面上,冲我眨了眨眼睛。
我暗叹她聪明:鬼魂对冷光不敏感,即便我们发现了它们的藏身之所,它们也不会因为光线的原因察觉过来或者被激怒。借着宋大有手中的电筒,季爻乾已然翻身到了西南角一副已经打开棺盖的木棺前。他眉头微皱,招手示意我俩过去。
我们都朝棺材里望去,见里头端端正正坐着一头仰天呲牙的石兽,麒麟不像麒麟,貔貅不像貔貅,一时之间也难分辨出是什么东西。
季爻乾原本提了桃木剑在手里,此刻悬在半空中,怏怏地收回,转头冲我道:“这他娘的搞啥名堂?真就只是镇宅神兽?”
宋大有却瞪大了眼睛,指着那石兽道:“这是只老饕啊!”
见我俩不解,宋大有解释道:“就是饕餮,听说是龙九子之一,又是古时四凶之一。我家祖上是刽子手,后来这门行当没落了,从我爷那辈起,就转行当了屠夫。你们也知道,不管是刽子手还是屠夫,本身也是捞阴门之一。捞阴门各家有各家的规矩,各家有各家需要孝敬的主儿。我爹说了,这老饕啊,贪得无厌,性子又劣,得罪不得,得好吃好喝供着。”
“饕餮是凶兽,活人供的生鲜瓜果它吃不过瘾的。把它埋在地里,还关在棺材里,只怕以它的性子,恼起来,就会将这地底下游荡的孤魂野鬼吃个遍。虽然听着像是好事,但你们也清楚,这鬼和人一样,也分个三六九等。要是一些可怜鬼无端成了它腹中之物,这可真真是件极损阴德的事儿。看来这石别并没有别有用心,他确实是要帮许哥镇宅。”
“只是这做法,是不是太极端了?”季爻乾面有不悦。
宋大有点点头:“不只极端,而且残忍。我突然想,他能排出那么大阵仗,相信不光只是为了收服这地下的冤魂这么简单。我担心……还是跟养尸的事儿有关。”
“哦?”我和季爻乾也紧张起来。
宋大有指着那石饕餮道:“你们想,过去这些人养尸,不过挑些养尸地,跟种菜一般,等个十几年甚至上百年,成效太慢;而且,因为过去两年八门的人从中破坏,养尸行当也多有内讧,他们等不了,说不定另寻出路,不养尸了,转而将地下亡魂的怨念,汇聚到这些畜生身上,让它们成为另一种形式上的走尸,为己所用。”
“这些人这么执着,到底是为什么?”我心中默念,“应该不只是为了对付八门那么简单吧。”
宋大有回道:“想要知道为何,等咱出去了,还是得去找一找沙依姐姐。”
“哦?”我挑眉道,“你就不怕我……”
见我色迷迷看着她胸口,宋大有捂胸嗔怪道:“你敢!”
季爻乾摇头道:“要调情出去再调。我总觉得不对,如果八副棺材里全是饕餮,就算大有说的有道理,他们也未必使唤得动这些畜生。要知道,畜生可不比人听话,况且还是这样的凶兽。想要知道这些畜生到底有啥用,我倒是有个办法,不过有点冒险。而且,只能你去。”
我见他指着我,心里一咯噔,就听季爻乾接着道:“我们得过阴。”
“过阴?”宋大有好奇道,“啥是过阴?”
季爻乾示意我帮忙,两人小心翼翼地将棺材中的饕餮抬出来。我见那石兽龇牙咧嘴的,总觉得它随时可能醒过来,将我们三个生生撕碎,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直到把它端端正正放到地上,没有任何异常,季爻乾这才松了口气,回宋大有道:“就是让成师兄去阴间走一趟,问问那些被老饕追赶的可怜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季爻乾边解释边让我脱鞋,将其中一只翻过来,倒扣在地下,然后喊我躺进棺材里,什么也别想,安心睡觉。
他让宋大有帮忙,在棺材旁点了三炷香,插在装满白米的瓷碗里。
做完这些,他叮嘱我千万小心,要是察觉到被鬼发现,无论去到那儿,要赶紧朝棺材的方向大喊三声“我回来了”。他和宋大有在棺材外守着,焚香燃尽时,他们会听到我的叫喊声,然后立刻开棺,把我放出来。
我知道我自己的体质,确实是过阴最好的人选,不过对季爻乾的能耐心存怀疑。
过阴不是捞阴门人的手艺,而是民间某些偏远地区巫师、神婆甚至少数民族鬼师惯用的路子。师父过去从来不让我们碰这些东西,说是路子野,不好控制,一着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转念再想,我随身带着两年前从泰山地下得到的骨符。泰山府君曾说,要是遇到危险,只要对着骨符默念他的名号,自然有人,确切的说,有鬼差上来帮忙,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上来的还是那古怪可爱的包小司,也就没那么在意,点点头,光脚躺进了棺材里。
合上棺盖的瞬间,我心里还是陡然害怕起来。
倒不是怕鬼,而是油然而生的一种对黑暗和密闭空间的恐惧。季爻乾留了条缝儿,吩咐了我几句,指了指我身上。
我立马会意,把身上除了骨符以外的东西全给了他,双腿并拢,脚趾上挺,躺尸一般,眼看着最后一溜儿空气被关在棺材外,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一股强烈的压抑感和窒息感瞬间从我胸腹间逼迫而来,直冲脑门。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推头顶的棺盖,却分毫未动。想要起身,身体也无处借力。
正惶急间,我忽然感觉脚底心有些麻痒。
那感觉,就好像有人在我的脚心轻轻呵了口气,挠我的痒。
我吓得立马坐起,想抬头看个究竟,忽然又觉得哪儿不对,只一转念就明白过来——他娘的,我咋坐起来了?
还没来得及后怕,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就见我非但坐起来了,而且不知何时身子竟然腾空飞起,如孙悟空坐上筋斗云一般,渐渐离地面的棺材和季宋二人,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