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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再快点!”纵马率领着三万西凉男儿狂奔的李傕,面色狰狞而急躁:“都拿出精神和力气来,攻破陕县大营后,任尔等酒肉饱食!”身后那些士气败坏的西凉男儿,听闻这话后,似乎才有了些力气,加快了一丝赶路的步伐——与陕县大营里的西凉兵不同,那里有着河东粮仓的供应,所以军饷饭食从来不缺。可李傕这里的仇何派处境熬
惨多了,董卓死后,士人掌权的朝廷自然不会再供给李傕等部粮草。这支部曲无奈便只能四处劫掠,但可惜他那个地方本来就是战区,百姓早就迁徙走了。整整三万人的军队,又不可能跟流寇盗匪般四处流窜。故而,这段时日里,李傕等部的士卒,几乎都处在饿肚子的状
态。
当然,这不算什么重点。令李傕如此焦躁狰狞的缘故,是因为同何咸那里一样,他这里也发生了一点变故。
按照整个计划,李利煽动起营啸的时候,李傕这里便应该迅速赶过来,趁乱谋夺下陕县大营的兵权。
可变故就出在谋夺兵权这事儿上——因为这次是为了谋夺兵权,而不是单纯地攻破陕县大营。所以,李傕必须拿到一份极其重要的诏令。
一份上面明确写着,朝廷不会赦免西凉旧部的诏令。
何咸是带着诏令来到陕县大营的,李傕也只有等到他朝廷中的那位幕后之人,将这份诏令交到他手上,才能够堂而皇之在事实上击败何咸。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在牛辅和何咸身死后,堂堂正正地接收整个陕县大营的兵权。然而,那份诏令传入他手中的时候,与他计划的时间却不相符.或许是夜间传递诏令不方便,或许是朝中那幕后之人办这事儿时出了点小问题。但不管怎么说,这份诏令到达李傕手中的时候,已然是李利
煽动起营啸后的一个时辰了。
何咸的本事儿,李傕是见识过的。他很怕,在这个时辰当中,陕县大营那里出现什么转折。
幸好,看到前方火光大作以及满营喧嚣的时候,李傕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毕竟是营啸这种军营里最可怕的动乱,何咸再厉害,现在看起来也无可奈何。
一时间,李傕不由满心激动,高举起大刀吼道:“儿郎们,荣华富贵尽在眼前,随我冲啊!”
这个时候,杨奉却不由蹙起了眉头,开口道:“李校尉,我看这事儿好像有些不对。诏令到我们手中时,都一个时辰了。以何咸之能,难道会让营啸持续如此长时间?”“何咸,不过就是个杀猪匠的儿子,他有什么本事儿!”郭汜早已不耐,冲着杨奉鄙夷道:“你看此时营中火光四冒,人喊马嘶的景象,难道这还能有假?杨奉,我看你是被何咸给吓怕了,到手的兵权你都不
敢抢了!”杨奉是有些心机,但也不过是个莽夫。他的谨慎,无非就是被何咸两次击败给弄得有些疑神疑鬼了。此番被郭汜一顿奚落,又想着他们手里有着货真价实的朝廷诏书,登时便又觉得今夜得手无非探囊取物
。
故而,杨奉也一发狠,吼道:“儿郎们,冲啊!”三万西凉士卒,当然会顾念同出凉州的情谊。不过,他们也知今夜重不在杀人,而是夺取陕县的兵权,顺便填饱他们的肚子。所以,在几位将领的带领下,他们也拿出不多的体力,以及几分的敷衍,呼喊
了几声,就此冲了过去。
刚接近陕县大营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
因为营啸的缘故,防御工事就成了摆设。加之营中的人也在四乱砍杀,所以对于他们这支突如其来的部队,根本没遇到多少抵抗。
李傕手持着朝廷的诏令,几乎没杀一个人,便只是带领着亲卫大声呼喊:“何咸狗贼,屈身朝廷,卖我等求荣。朝廷不赦我西凉军诏令在此,尔等还不速速认清现实?”
这个时候,李傕不得不豪情满怀。如此手持一纸诏令,便令五万人的大营俯首投诚——如此风采功绩,纵千古名将,亦愧弗如!
然而,就在李傕逸兴遄飞的时候,他忽然看到身旁的亲卫陡然惨叫一声,跌落战马。那一瞬,李傕清晰地看到,一支利箭贯穿了他亲卫的胸膛,使得那亲卫跌落战马,被踩成了一团烂泥。
‘矢石无眼,只是一点误伤,也是在所难免的。’李傕第一反应就是这样。然而,就在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的时候,一排利箭犹如飞蝗般从前方升起,带着火光下的幽冷致命风声攒落而来!
这一刻,李傕才意识到:不好,中计了!不得不说,李傕不愧是战场上的宿将。眼见情况有变,一马当先的他,来不及挥刀自守。登时便丢了下诏书,一把抓过身旁的亲卫挡在自己的面前。那亲卫在半空中哇哇大叫,但很快身子便一僵,口中陡
然吐出大片的血沫,就此没了声息。
撑过一轮箭雨后,李傕才将那亲卫的尸首扔在了一旁。此时他抹了一把被亲卫喷得到处是血的脸,才看到那亲卫后背足足被数十支利箭贯穿。
一时间,李傕便彻底明白了:自己非但中计了,而且营中更是早有人盯上了自己!
若不是自己反应及时,那十几支箭足以送他到另一个冰冷的世界!直到这个时候,其他冲突的各部,也传来了惨嚎和谩骂之声。李傕这才开始害怕起来,明白了一切一切的忽略细节:怪不得,自己赶来时,根本没有看到侄儿李利。而整个陕县大营里只有火光和嘶喊,却
未看到溃兵四散逃离营外的景象.
然而,明白这一切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李傕这些人因为之前有着盲目的自信,所以在敌人的放纵下,他们冲得实在太豪迈了。这个时候,他们早就冲过了军营的外围阵线,进入了大营的腹心。李傕以为陕县大营是一只袒露出软腹的狼,却没料到它居然是一只浑身带刺的豪猪。守军明显早有准备,营中腹心的投车将滚油和燃烧的草球,一批批地倾泻到深入营中的将士群中,隐藏在箭橹中的弓弩
手不要命地射出锐利的箭矢。
更可恶的是,他们以为进入营中腹心后,便不会有阻碍。可想不到,这营内腹心当中,竟然还有大片缀满了尖刺的沟堑!
来犯的李傕试图后退,却发现来时的通道被篝火堵死,在壕沟间移动的踏板也被翻掉。来自四面八方的打击更加猛烈,整个陕县大营简直就是一个死亡泥沼,他们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
这种感觉,让李傕不由感觉浑身冰寒。即使在凉州与野蛮忽死的羌胡对战,李傕也没有感到如此的绝望。
“住手,都住手啊!”李傕发出了绝望的叫喊,不认命地吼道:“何咸要害我们凉州人,你们怎么还帮他?”
“放屁!”躲在鹿砦后的一名陕县营的屯长开口了,大骂李傕道:“明明是你这种奸诈心狠的狗贼,杀光了麾下的并州人,给我们凉州人召来的祸端。这个时候,你还敢有脸来这里当好人?”李傕一愣,忽然间,他发现自己特么竟无言以对:事情,好像真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