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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大年初五了,自年三十儿在窦氏家一同吃了饺子聊了天儿,她越发觉得,这姚家村儿里呆一辈子,似乎也挺好。
年前下的雪还没划开,一场接一场的雪花儿飘。从前这个小院儿的主人爱清雅,如今倒是便宜了她。
院子里两棵腊梅,阵阵飘香,或浓绻或清淡。
“女人,你咋呆坐着傻笑,来打雪仗呀。”
梦寒月翻个白眼,瞧着撑着小腰,冲她吆喝的姚晓春看去,这皮孩子说了他多少次了,就是不改这称呼。
“下回得叫我女先生。好歹我教了你些时日。不图功劳,也有苦劳。小子跟谁学的,女人女人的叫,那得以后等你毛长齐了,去叫你家婆娘去。”
“哼!女人!你说谁毛没长齐啊!”小子弯腰拾掇一把雪,在手心拧了拧,朝着檐廊下坐着暖椅里的梦寒月就丢了过去。
眼见姚晓春那雪团子就要砸向她了,旁边又飞来个雪团子,把姚晓春的雪团子给砸飞了,两个雪团子没碰到梦寒月,在离她一米处,化成雪沫了。
“嘭”一声响,声儿特别脆响好听。
“哼!姚顺儿,又是你!”姚晓春朝着那边儿砸了他雪团子的方向瞅去,立刻就跟见到对头一样,气哼哼从院子前的雪地里抓了团雪团就砸了过去。
那边儿姚顺儿也不服输,一个驴打滚,顺手也抓了一把雪团子:“叫你欺负女先生!你下回再欺负女先生,俺还揍你!”
“你揍俺?拉倒吧!是俺揍你才对!有种你别躲!”姚晓春顿时大气上来。
“不躲?傻子才不躲咧!想骗俺?没门儿!有本事你来啊,来抓俺啊。”姚顺儿滑溜溜,说话时,一雪球朝着姚晓春砸过去。姚晓春躲开了,正要插腰得意大笑。顿时直面一个学团子,直直砸在他脸上,把他得意大笑给遮住,顿时,那张笑脸气得通红,发狂似的抓了一把雪,“姚顺儿,你死定了!”
“姚顺儿,别怕他!俺来帮你!”立刻,其他个瓜娃子也加入进来了。
“姚晓春。俺们也来帮你!”
“哈哈,姚顺儿,你以为就你有帮手?俺也有!老和俺作对。今天个就揍得你哭爹喊娘!”姚晓春一见身边站着人,立时又嚣张大笑。
梦寒月看着眼底有着笑意,这些瓜娃子哟。
“行了啊,我熬了银耳甜汤,谁动手。待会儿谁就别想吃。”
她站起身来,这话比任何批评和劝架都来的有用。两方泾渭分明的人马,立刻安分下来了。两个小魔头互相瞪了对方一眼,乖乖地撅着嘴瞅着她看。
好似都带着埋怨。
饶有趣味地挑着眉头,“打架算什么?说出去叫人好笑。有本事到外头与别家孩子对打去,那打赢了。我才服气呢。”
十几人愈发不服气,一个个气哼哼瞪着眼睛瞪她。
“别瞪我,瞪我也还是这么说。窝里斗?好本事呐。正好趁着这机会。我就告诉你们,夏末秋初时候有县试,经过了县试有府试院试。但都得过了县试才行。”故意激怒两个脾气都大的小家伙,“我说姚晓春,姚顺儿。打雪仗有什么好玩儿的。比本事,就到县试上比一比去。怎么样?”
“去就去,难道还怕你不成!”姚晓春向来脾气牛横,被人一激,就老大脾气。此次正中人下怀还不懂。
反观姚顺儿就冷静许多,但自尊心强,“俺也去。才不让他一人独揽好风光。”
“嗤。”
“女人,你嗤笑啥!”姚晓春听不得梦寒月的嗤笑,顿时气恼。
“你当县试是你们玩耍的地方?想去就去?人家读书三五载,也才敢去试一试,你们才学多久?大字儿都认不全,去参加县试?
别叫人笑掉大牙去。”
“不是秋初才开始?还有两个季度咧。”姚顺儿咬唇,也不服气。
“两个季度?你当你们是天才?两个季度把人家读了三五载的给比下去?”她也奇怪,先头怂恿瓜娃子们去参加县试,这会儿又开始说丧气话。
“哼!反正还有两个季度,今年一定回去参加县试的。”姚晓春道,“女人,你可别藏私,俺知道,你比从前的先生都厉害,从前的先生都是秀才了,你要去科考,也一定能考到个秀才回来的。”
梦寒月瞧着瓜娃子信誓旦旦的信任面孔,不知说啥好,哭笑不得,他这是夸赞?
“姚晓春这个笨蛋都去考了,俺也去。”
姚晓春一听姚顺儿的话,举起拳头,勒住姚顺儿的领子就要揍过去:“姚顺儿,你找抽呀!”
“哼!你没听女先生说嘛?有本事,初秋县试上见高低。”姚顺儿不屑地瞥了一眼姚晓春,气得姚晓春拍着胸脯说:“好呀!到时候叫你哭!”
梦寒月暗自揉着脑袋,这俩瓜娃子,……知道县试是怎么回事儿吗?
她是想叫他们去参加,但只是为了磨砺他们,多考几场考试,就不会怯场了。权当磨砺好了。说要真读个一年不到,就能在县试上过关……,她不抱希望呀。
一年级的孩子大字儿都认不全咧。
但看这些瓜娃子们一个个鼓足了劲儿,她好似也跟着燃烧起来了。
……
中饭刚吃完,没大一会儿,按照习惯,吃完饭要在院子里走几圈儿,消消食的。
今日一改平时,给妙音多加了一件衣裳,外头套上一件袄子,抱在怀里,想去窦氏家串门子。
外头的道路,已经铲了雪,道路也还算好走。今天个开晴天,窦氏在地里刨开白雪,从被白雪盖住的天地里摸大蒜。
“嘿,大妹子,你咋不在家休息休息,你这身体不比俺们壮士。”窦氏她眼尖,瞧见了梦寒月。
“老呆在家里,也不算回事儿。出来走一走,我这身筋骨也放松放松。”梦寒月笑着回应,“你们在嘎哈?”
“嗨!你快来,有新鲜事儿咧。”窦氏被这么一问,当下就亮了眼睛,朝着梦寒月招手。
“啥事儿啊?瞧你,好似跟天要下元宝似的。”梦寒月抱着妙音,一边儿小心翼翼看着脚下,朝着窦氏那边儿去。
“不知道了吧?里正家的婆娘前些日子去城里省亲去,下雪,路不好走,就住那儿了,今天个,天不是放晴了吗?里正家媳妇儿回来了。”窦氏抓了一把雪,把脏兮兮的手给擦干净,又在身上摸了一把子,冲着梦寒月说:“得!你就站在那儿别动,俺这就上来。”
“里正家的嫂子回来村里,你嘎哈这么高兴,难不成她给你带礼品了?”梦寒月弯了一双眼笑着打趣儿。
“哪儿能呐,俺又不是白拿人的人。是城里的事儿!大妹子,你还记得年前俺们进城去,太子殿下带回的海贼头子吗?”窦氏从田地里出来,脚下不大干净,一边儿说,一边儿低着脑袋,把鞋子往白雪上头蹭,压根儿没看到梦寒月顿时不大自然的脸色。
梦寒月有些紧张,也就没看到怀中的妙音悄然睁开懒散的眼。
她嗓子眼儿有些发干,猛地一咳嗽,说起话来还是有些刺耳:“窦嫂子,难不成是城里出啥事儿了?”
问出口时,心脏还蹦蹦跳的。
“里正家的婆娘说的,太子殿下要在大年初十在刑场里,把坏事儿做尽的海贼头子判罪。这事儿啊,现在城里都传遍了。”
“判罪?”
“对呀!肯定是砍头呗,不然还能是啥,劳动了当今太子殿下,就算是小事儿也得重判吧,再说了,那海贼头子可是坏事儿做尽了的。有啥值得同情的?”窦氏把鞋子弄干净了,把手伸过去:“大妹子,你扶我一把呗。”
梦寒月惶惶不安,也没大听清楚窦氏要嘎哈,只听把手伸过去,脑子也没想啥,就把手伸过去了。
“哎哟!”
“嘭!”
“哇哇!”三声声音同时响起。
窦氏抓着梦寒月的手,想着上岸来,一把用力,梦寒月又没太在意,结果两人外加怀里的妙音,全都摔在田地里了。
“大妹子,你身子咋这么弱?”窦氏赶紧爬起来,把梦寒月给扶起来:“俺看看妙音。”说着,抱着孩子,就是哄:“不哭不哭,是大婶子不好,把你给摔了。不哭啊。”
“这……窦嫂子……”梦寒月挺愧疚。这事儿就是她的问题。
是她自己心神不宁的,才分了神去。
“回俺家去,这儿可离着俺家近。”一边儿又絮絮叨叨,“别看是白雪,没啥水汽,其实啊,那雪钻了脖子里,滑到衣裳里,遇到热气,立刻就化成了冰水,比雨水还伤人。得换!”
梦寒月红着脸跟在窦氏身后,眼神中满是不安。
等跟着窦氏回到她家院子,换上了窦氏拿给她的干净衣裳,又把妙音给用热水洗了个澡,拿了姚顺儿以前的旧衣裳,给妙音换上了。……自然还是像偷穿了大人衣裳。这才把妙音连着新换上的袄子一同裹进了热炕被子里。
梦寒月手中一杯姜茶,热乎乎的。
屋子里短暂的安静。窦氏“梭梭”进了屋子。
“大嫂子,那海贼头子真是大年初十行刑?”梦寒月好不容易等到了窦氏,窦氏进屋,她赶紧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