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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真你来了,快进来,快进来。”陈帐房的儿媳刘大婶一看到池非以及他手里提着的一大袋肥皂和香皂,顿时露出了菊花一般的笑脸。
“大婶好,先生在家吗?”
“在在在,爹他在屋里呢。
今天正好我女婿带着我女儿回娘家来看我们,爹正在屋里跟我女婿聊天呢。”
“那就打扰了,这是我从店里带来送先生的一点小礼物,请大婶帮忙收下。”
“哎呀,你来就来嘛,还送什么礼物,阿真你真是太客气了,快进来坐。”虽然说是这样说,但刘大婶还是快手快脚地把礼物收了起来。
她一开始并不知道香皂的价钱,平时洗脸洗澡的时候完全当是普通肥皂来用了。
结果有一次跟附近的邻居聊天才知道,原来这香皂竟然卖到了十两银子一块。
一听这价钱,她顿时吓到了。赶紧去外面出售香皂的几家大杂货店去问,还真是这个价。
天啊,她这一家子竟然天天用十两银子一块的香皂来洗脸和洗澡,这简直就是在败家啊。
她立刻跑回家把全家的香皂都收了起来,不敢再用。
当然,家公陈帐房用的香皂她可不敢收起来,只敢收其他人的。
等收起来后,看着这一块块香皂,她仿佛看到了一锭又一锭的银子。
于是,她打起了这香皂的主意,偷偷把未用过的香皂以更低的价钱卖给别人。
外面的店卖十两一块,她就想着卖八两或九两一块。
可是她认识的都是些跟她一样的平民百姓,普通人家怎么可能会花这么多银子买洗脸洗澡用的东西,结果一块也卖不出去。
最后几经波折,经人介绍她认识了一个二道贩子,才以二两银子一块的价钱把全部香皂给出手了。
虽然跟原价十两一块相比,只赚到了五分之一,但看着手中白花花的银子,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毕竟那是别人送的东西,一文钱都不用花,全是白赚的银子,她能不高兴吗。
现在她每天都盼着池非来探望家公陈帐房。
因为他过来的时候,经常会拿些香皂和肥皂过来当礼物。
每次收到这些,除了给家公陈帐房留下足够他一个人用的香皂以外,其他的香皂她会全部收起来。
等收到一定数量后,再集中卖给那个二道贩子。
卖到的钱她会当作自己的私房钱,谁也不说,闷声发财。
池非当然不知道此事,他是卖家不是买家,知道每块香皂虽然卖出去是十两银子一块,其实成本价不过十几文钱而已。
而且他骨子里是个现代人,始终把香皂当成普通的日用品,并没有觉得这是多么贵重的东西。
有时拿香皂和肥皂来送陈帐房的时候,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拿自己店里的货物当礼物。
所以他通常会再买些点心或水果搭在一起,显得没那么寒酸。
他只是奇怪,为什么这刘大婶对他越来越热情,每次看到他来,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哪里知道,人家是把他当免费送货员了,恨不得他天天来。
跟着刘大婶进屋后,池非看到不仅陈帐房在,陈帐房的儿子陈远林和孙子陈小志也在。
当然,今天的两位主角陈帐房的孙女和孙女婿自然也在这里。
陈帐房的儿子陈远林是今年上半年才从东升米铺的省外分店调回京城当城西分店帐房先生的。
帐房先生这行向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如果不是城西分店的帐房退休回家养老,陈远林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回京城。
至于陈帐房的孙子陈小志则一直以帐房学徒的身份跟在父亲身边学做帐,因为父亲调回京城,他也跟着回来的。
能够重回京城,陈远林一家都很高兴。
陈帐房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肯定也是很高兴的。毕竟老人家都希望儿子和孙子能陪在自己身边。
因为池非是父亲的学生,而且又经常过来探望父亲,陈远林对池非的印象很好,十分热情地把他迎了进来。
至于陈小志就更高兴了,他今年十四岁,只比池非小两岁,跟池非年龄相仿。
在亲眼见识过池非的心算能力后,立刻视他为偶像。另外在得知他这么年轻就已经自己开店当东家后,更是对他崇拜不已。
“真哥,过来这边坐,坐这里。”陈小志十分亲热地拉着他往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下。
“今天不用上工?”池非对圆头圆脑的陈小志问道。
“因为今天姐姐和姐夫要过来,爹特意选了今天休息,我也就跟着一起休息了。”
陈远林开口介绍道:“阿真,这是我女婿方有才,我女儿陈小琳。
有才,这位是我父亲的学生,苏真。”
池非看向陈大叔的女婿,意外地发现对方还是他以前认识的一个熟人,就是那个曾经跟他和简书棋两人做过邻居的方秀才。
两年没见,对方几乎没什么变化,还是脸色灰白,表情严肃,身上带着一股读书人的傲气。
池非认得他,他却没有认出池非来。
毕竟以前双方接触不多,而且这两年来,池非长高了不少,跟以前相比差别明显。
池非拱手行礼道:“原来是方秀才,好久没见。想不到你竟然成了我老师的孙女婿,世界还真是小啊。”
“你认识我?”方有才疑惑地问道。
“你可能忘了,我曾经在城南葫芦街的四合院里住过,跟你做过一段时间邻居。”
方有才上下打量了他一会,终于想起他是谁,随即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鄙夷的目光,“原来是你,我想起来了。”
方有才对池非的唯一印象,就是他曾经租住过那个四合院后罩房那边房间的租客。
按正统四合院的格局分布,倒座房和后罩房这两个地方是给下人们住的,天生就低人一等。
所以除非手头紧张,否则一般人都不会租这种房间,觉得不吉利。对于清高的读书人来说更是完全不能接受,宁愿睡大街也不会去住。
而池非就是那个贪便宜选择住那里的人,方有才身为秀才,是看不起这样的人的。
池非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此人还是跟以前一样,眼高于顶,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其他人可不知道两人的官司,在听说他们曾经做过邻居后,都觉得十分巧合。
方有才唯一拿得出手的地方就是他的秀才身份,喜欢向人炫耀的刘大婶兴致勃勃地向苏真吹嘘自己的女婿怎么学富五车,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下届乡试肯定能考上举人等等。
池非当然是客气地附上几句好话,毕竟今天陈帐房一大家子就是为了迎接这孙女婿而特意聚在一起的。反正好话又不用钱,多说几句让大家开心也好。
果然池非的话让刘大婶很是高兴,为了投挑报李,在夸完自己女婿后,她又开始夸池非。
在说到池非年纪轻轻就开店做东家,而且卖的又是现在最火的香皂和肥皂时,刘大婶不禁流露出浓浓的艳羡。
她自己就倒卖过香皂,每块只卖到二两银子。而身为随缘皂店东家的池非却是实打实地把每块香皂卖出十两银子的天价。
光想象他每天能赚多少钱,刘大婶真是口水都快流干了。
或许是因为刘大婶对池非的艳羡之情表现得太过明显,原本今天作为主角出现的方有才不禁有些不悦。
再加上他本来就看不起池非,于是故意以一种教导别人的语气劝戒道:“两年不见,原来你在经商。
要知道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为低贱。
你年纪轻轻,应该好好读书才对。就算读书不行,在家务农也好,何必自甘堕落。”
此言一出,全场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池非本人倒是没什么,因为他早就知道这方有才自命清高,否则当年就不会为了该不该看话本这种小事跟简书棋大吵一顿了。
另外看在陈帐房的面上,他也懒得跟这种脑子进水的腐儒计较。
然而他不在意,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陈帐房父子孙三人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因为这话骂的不仅是池非一人,还有他们这一家子男人。
照他的话来说,假如商人最低贱的话,那他们这些为商人做了一辈子帐房的人又算什么?!
原本就对方有才有些不满的陈远林顿时对这个女婿充满了厌恶。
他现在非常后悔把女儿嫁给方有才这样的人。
实际上,两年前媒婆上门为方有才做媒的时候,陈远林还特意从省外分店请假回来一趟,看看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可见识过不少媒婆是怎么把一个断了腿的人说成微跛,把一个瞎子说成眼神不太好的例子,所以他知道媒婆的话不能全信,必须要亲眼见过男方本人才行。
经过细心走访,他很快就查到方有才的底细。
这方有才的确是个秀才,年纪不算大,身体也没有残疾。
可惜父母双亡,双亲在他二十几岁的时候分别离世,只留下一幢房子。
十几岁就考上秀才的方有才为了继续科举,把这唯一的房子给卖了,然后在城南一个四合院里租了一个房间住下。
平日就靠帮人写信和抄书为生,别说是家陡四壁,根本是连家都没有,是个名符其实的穷秀才。
像这样的人,陈远林根本就不会考虑,但他妻子和女儿却有不同的意见。
他妻子觉得这方有才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将来要考上举人肯定没问题。就是因为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人家才肯答应这椿婚事的。
如果人家是个有钱的秀才,哪里还会考虑他们家?想都别想。所以这个机会一定抓住,过了就没了。
他女儿也跟他妻子一样,觉得这方有才虽然穷,但毕竟是个秀才,比那些什么都不是的读书人要好得多。
将来他一旦高中,最差也是个举人。如果运气好的话,还有可能以进士的身份直接当官,到时她就是个官家夫人了。
看到妻子和女儿都强烈希望他应下这门亲事,陈远林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局面。
妻子那边他可以不管,但女儿既然铁了心要嫁给那个秀才,他这个做父亲的如果硬要拒绝,将来女儿很可能会怨他一辈子。
罢了,女生外向。既然她想嫁,就让她嫁吧,最多给她多陪一点嫁妆就是了。
陈远林在考虑了整整一晚后,终于答应了这椿婚事。
女儿张小琳跟陈有才是今年年头的时候才成亲的,在与这女婿接触过后,阅人无数的陈远林很快就发现,这女婿有些眼高于顶的习惯,这让陈远林颇为不喜。
但女儿嫁都已经嫁了,还能怎么样。只要不过分的话,他也就算了,或许读书人都这样。
然而今天这方有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实在让陈远林气不打一处来。
看到家公、丈夫甚至儿子都面泛怒容,刘大婶赶紧打马虎眼说起其他话题应付过去,避免冷场。
已经嫁给张有才为人妇的张小琳也立刻出声附和起来,帮母亲和稀泥。
在两人的努力下,气氛才逐渐变得没那么难看,只是陈远林父子俩的表情始终显得有些生硬。
身为一家之主的陈帐房却懒得演戏,干脆把苏真带到自己书房,不想再见到这方有才。
坐在书房的椅子上,陈帐房忍不住多看了池非一眼,心中不禁又叹了口气。
如果苏真这孩子能做他的孙女婿该多好啊,可惜了。
池非哪里知道陈帐房曾经产生过这样的想法,以为他还在生方有才的气,于是安慰道:“先生,各人有各人的际遇,也许这方秀才真有蟾宫折桂的那一天也说不定。”
陈帐房却冷笑道:“我是不知道这人会不会有哪一天,我只知道此人刻薄寡恩,刚愎自用,并非良人。算了,不说他了,再说下去只会气到自己,不值得。
对了,你那什么番外篇写完没有?下个月能出了吗?”
池非被他这话给惊到了,呆呆地问道:“先生,您不要告诉你,您也在追《仙侠》?”
看到他这副惊讶的表情,陈帐房不禁有些得意地笑道:“我原本是不看的,是小志在看。
那孩子对你的《仙侠》喜欢得不得了,整天在我耳边叫嚷着这书有多精彩多好看。
有天闲来无事,我就顺手拿起来看了看,没想到一看就看入迷了。
如果不是知道你就是作者本人,我都不敢相信这书是你写的。你可小心别让那小子知道这件事,不然他肯定天天烦着你。”
此时此刻,池非并不觉得高兴,只觉得莫明的羞耻。
要知道他以前当网文写手的时候,从不敢把自己的笔名和书名告诉朋友或熟人。
不知道还好,真让知情的朋友或熟人看自己写的东西,实在有种强烈的羞耻感,简直跟公开处刑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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