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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老者便抚须怪笑一声:
“小伙子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只是我当初胡思乱想了一阵。这其中是何含义、又从何而来,这人老之后就连我自己都记不大清楚啦。”
“老人家能陪在下说说这些心里话,我已是心满意足。”
林天禄笑着拱了拱手。
只是,他心中却是思绪不断。
毕竟这幽冥界和龙脉之事,显然都不是杜撰假想出来的。
如今看来,那些妖鬼们早在十年之前就已经开始有所行动,在暗中策划些极为危险的阴谋。
而且——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老人大腿侧边,仔细观察下能隐约瞧见一丝晦暗气息,如跗骨之俎般缠绕在其骨骼之上,定是当初曾不慎接触过某些污秽存在。
虽然不会带来何明显伤残,但这份疼痛常人显然难以忍受。
“不过,我可得多提醒小伙子你一番。“
老人的语气变得颇为严肃低沉:“若是要离开西马郡,最好绕开黄峰县。我这些年虽然极少会靠近那座县城,但指不定城里还有何妖魔鬼怪存在,远离一些也省的碰见些糟心事。”
“我刚才瞧那随行两女皆是年轻,想来与你成婚不久。为妻妾着想,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多谢老人家关切叮嘱。“
“你太过客气了...难得能碰见你这等青年才俊,我都不免啰嗦了不少。”
老者抿了口温酒,咂嘴道:“不如唠唠这家长里短之事,兴许我还能多给小伙子你一些建议。至于那些神神鬼鬼之事,我也只能劝你多多避着点。”
林天禄失笑道:“老人家不妨谈谈这些年来的诸多见闻?在这荒郊野外开着客栈,想来也遇见过诸多有趣之事。”
老者不由得长叹一声,目光出神:
“是啊,确实有不少...”
灯烛幽幽,寒风呼啸的客栈之中残留着交谈感慨之声。而说至兴起,那老者也丝毫未曾发觉自己干涩疼痛的右腿,不知何时已然渐渐痊愈。
...
...
翌日晨间。
众人在告别那位老者后,一行很快再度启程,车马徐徐前行。
而在车厢外的驾车座位上,林天禄一边抚摸着怀里月白狐狸的柔顺毛发,沉声低吟道:
“暂且不论那所谓的三十六邪尊和千年古族。按照那老者所说,当初在黄峰县内发生了惊天惨剧,死伤无数便是为了开启某个秘境通道?“
“需要如此庞大的神魂生机为引,其仪式之规模定然非同一般,或许要比当初你我二人在江盖县经历的冥途更为凶险。”
端坐在一旁的杨婵贞任由微风抚动青丝,神色淡然大道:“只是我这些年间并未收到有关黄峰县的变故,想来并非是罗星之人所为,或许也并非那些明面上的诸多势力所做。”
“那杨姑娘是否知晓千年古族?还有那八族秘境究竟是...”
“具体情况暂且不知,过去也闻所未闻。不过那八族秘境或许与上古之事有关。”
“我当初与天禄你提及过,在数千年前曾有八族存在,但随着时代更迭而渐渐消失。”怀中的云玥蓦然开口道:“那所谓秘境或许就是与他们有所关联。”
林天禄眉头微皱:“麻烦果真不少。”
原以为那远古八族早已彻底销声匿迹,被时代所淘汰,但如今看来...还是会给后世带来诸多后患。
“林先生要入黄峰县内瞧瞧状况?”
杨婵贞紫眸微动,望向官道远方,随着冬日薄雾渐散,能隐约瞧见远处黄峰县的城镇轮廓。
“那场大火哪怕当真发生过,但距今也已有十年之久,寻根追迹起来怕是工程不菲。那些为非作歹之徒更不可能十年间一直待在黄峰县内任由我们追查。不妨先去了武昌省再回头——”
林天禄正想继续说下去,蓦然轻咦一声,侧首望向林间不远处。
原本清静的树林之中渐渐响起了古怪的嘈杂声,仿佛有什么人正在疾呼尖叫,只是听得有些不太真切。
“看来这黄峰县周遭也不太平啊。”
少顷后,就见一道身影正无比急促地拨开树丛飞奔出来,穿着颇为昂贵精致的袄衫长裙,看起来家境条件很是不俗。
只是这位大小姐如今却在慌不择路地亡命奔逃,脸上身上都沾染了泥沙尘土,还有点点斑驳血迹,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血战逃出生天。原本还颇为端正清秀的娇俏面庞,如今都被满满的惊恐骇然充斥,脸色惨白,眼角还不断地流淌出眼泪。
“救、救...快逃!”
刚刚脱口而出的求救声蓦然一滞,就见这富家小姐急忙又转口大喊道:“快点逃的远一点!”
林天禄轻轻一拉缰绳,让马车缓缓停下,抬头看了眼天色:
“夕阳西下,这些妖鬼也确实能在外肆意活动了啊。”
“游荡于郊外的妖鬼,大多都不受何礼法约束,自然随心所欲地残害那些过路人。”
杨婵贞的声音略显缥缈,瑰丽如玉的紫眸平淡地望向前方。
阴森寒风盘旋聚起,就见一身形佝偻的披发男子怪笑着从土地里面缓缓爬出,嘴角和双手十指上还在不断滴落着猩红血液,甚是狰狞可怖。
“想逃?她和你们这几个人全都逃不出我的...”
“与我说说,这黄峰县内最近是否有些变故?”
“什——?!”
这佝偻男子蓦然瞳孔一缩,满脸骇然地转头望去。
原本正坐在马车上的白面书生,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边?!
“你、你怎么会——”
“现在可不是装傻充愣的时候。”
林天禄话音刚落,目光微动,似早有感应般侧闪开了从背后阴影暗中斩出的锋芒,双手顺势一捞,直接将前后两名妖鬼的脖颈齐齐掐住。
“咕唔?!”
“怎么、会——”
“没想到你们竟然还是一体双魂,这暗杀之法还运用的颇为有趣。”
林天禄看着面前满脸惊慌的妖鬼,又瞥了眼另外一头体型极为娇小的丑陋恶鬼,不禁冷笑一声。
这要稍有疏漏,哪怕是那些武艺非凡的青灵境界武者都要遭遇不测。
“不准备将实情告知于我?”
“我、我们根本不知道有何实情!”
“既然不知,自然该数一数你们的罪证了。”
林天禄眼神蓦然凝起,面色肃穆地捏紧双手,随着灵光升腾,这两头妖鬼当即发出无比惊恐惨烈的叫喊声,漆黑瞳仁中仿佛闪过无数的冤魂厉鬼扑杀而来,而他们只能哀嚎着在无边的绝望和痛苦中崩溃瓦解。
咔嚓!
直至其身躯浮现裂纹,当即彻底炸裂而死。
林天禄甩掉手中残存的灵光,眼中并无丝毫怜悯之意。
这对妖鬼已在这山野之中不知害死了多少过路的商户旅客,血债累累,甚至就在不久前才刚刚染过鲜血人命,满心只渴求残忍虐杀,根本是罪无可恕。
但——
林天禄很快神色一怔,刚刚随行而来的杨婵贞眼中也泛起惊色。
因为这头妖鬼在被击溃后,那些阴气并非随风消散,反而是被某种诡异手段所聚集收拢,甚至朝着某个方向飘飞而去。
“杨姑娘,这种古怪的手段你可曾知晓?”
“飘去的方向上,定然布置着范围极大的特殊阵法,专门收拢这些阴气。但术式范围愈广,所需要消耗的材料与阴气更是不菲,寻常妖鬼不可能办到这等壮举,唯有那些大势力才有些底蕴。”
杨婵贞蹙眉道:“当初在江盖县内的冥途仪式就有些相似,可这黄峰县内何时又有冥途启动?”
“县内果然有些古怪。”
林天禄面露思索之色。
如今看来,确实得进县城内瞧一瞧才行。
若当真有危害藏匿于县城当中,自然不能完全坐视不理。
“相公,外面发生了何...这、这位姑娘为何浑身是伤?!”
茅若雨刚刚从车厢内探身走出,当即瞧见了不远处满身血污的陌生少女,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啊...”
而这位少女也是从呆滞中回过神来,颇为茫然地看了一眼茅若雨,还未开口便面露痛苦之色地软倒在地。
林天禄闪身来到了她的身旁,俯身蹲下检查一番,发现其身上早已布满大大小小各种伤痕,血流不止。
伤势最重的地方则是其双腿,仿佛是被刀锋砍中,伤口深可见骨。这一路狂奔下来令伤势恶化不少,要是放任不管的话可能用不了半天就会失血而死。
“杨姑娘,你可学过治疗之法?”
“我只能助其勉强止血,但这一身伤势没办法治好。”杨婵贞跟随而来,闻言很快摇了摇头:“毕竟这阴术终究以阴气为基,更似死气,实在难以助凡人复苏肉身生机。”
“相公,奴家可以帮得上忙。”
茅若雨快步来到身旁,正色轻唤道:“奴家所学秘法之中有阴阳转换之术能助这位姑娘。只是还需要药师从旁帮助处理伤口才行。”
林天禄果断将这少女从地上抱起:“先入城再说。”
...
...
黄峰县。
县城中央的医馆内,随着纱帘重新拉上,就见一位颇为年迈的老医师从屋内走出。
“先生,里面那位姑娘的伤势已基本无大碍了。虽然能瞧得出其身上留有诸多重伤痕迹,但...”老医师揪着自己的胡须,啧啧称奇道:“不知是那姑娘本身体质非凡、还是天赐奇缘,那些伤口愈合的很是诡异奇特。若非如此,她这一路可扛不下来。”
林天禄笑着拱手道:“自然还得多亏老先生的精湛医术,但不知这救治的花费——”
“诶!这伤患的钱就免了吧!”
老医师摆了摆手:“瞧她的样子显然是出门在外遇了山贼匪徒,身上大多都是刀砍的痕迹,本来就甚是可怜,老夫若再要求何钱财就太过不近人情了些。更何况先生你还是仗义救援,老夫更不能从你手里收何费用,免得徒增外人闲话。”
“老先生也无需太过推辞,至少这药材的本钱可得给您才行。”林天禄从钱袋中取出点碎银子放入其手中:“医者父母心,但也不能让医者白白吃亏了,老先生安心收下便是。”
“哎,小兄弟可真是通情达理...”
老医师接过银两,不禁面露感慨之色。
林天禄瞧了瞧医馆内的生意,见上门的病人患者并不多,馆内还颇为冷清,很快再度开口道:“不过,在下正想问问这黄峰县内,近些时日可否有些古怪变化?”
“变化?”老医师诧异道:“小兄弟这话是何意?”
“在下只是在入城之际,偶然听闻一些闲言碎语,好像说县内偶尔会出现一些怪事。不知老人家可否说说?”
“老夫也不知那所谓怪事究竟...且慢,这仔细一想,近些时日确实多了几分古怪,许是旧城区那边又在作祟。”
言至此,老医师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忌讳不安的神情:“当初死人不少,想来那些死者的后人们又在祭祀祭拜。”
“旧城区?”
“当初县城出了变动,不少房屋都被废弃,现如今鲜少有人居住之地。”
“可是十年前那场大火所致?”
“大火?”
但老医师却满脸错愕道:“小兄弟是否想岔了,这黄峰县内可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火。当初生了命案,说是有人在井水里下了毒物,将周边几十户口人都给毒死了。其他县民们事后觉得太过忌讳,这才纷纷举家搬走离开那是非之地。”
没有发生过大火?反而是场毒杀凶案?
林天禄神情微怔。
可在山野外的那位老汉却说——
等等!
林天禄心思陡然一动,凝起双眼,眸中翠光微微闪烁而起。
旋即,他将目光望向了医馆之外。
“......”
半晌后,老医师惊疑不定道:“小兄弟,你为何突然沉默不语?”
“...老先生莫忧,只是在下一时走神,想到了马车内等候的妻妾。”
林天禄很快重新展露温和笑容,拱手道:“既然刚才那位姑娘已暂且脱离险情,那在下也就不再多做叨扰。还望老先生能多帮忙照拂这位伤患一二,其痛失亲友,想来情绪会较为失落悲伤,需要耐心照料。”
“还请放心。”
老医师闻言也肃起苍老面庞,回礼作揖道:“病患安慰,老夫自然会多加留意。”
“那在下就先行告辞。”
“小兄弟慢走。”
待离开了颇为冷清的医馆后,林天禄已然重新回到了停靠在门外的马车内。
程忆诗早已等候多时,很快询问道:“夫君问的如此?”
“那老医师并不知晓县内变故。”
“妾身刚才也随同若雨一起在周围问了问了些小摊的卖家,回答大抵皆是如此。”
程忆诗神色迟疑道:“难道是昨日那客栈内的老掌柜他...”
“并非是掌柜失言妄语。”
林天禄重新牵起马车缰绳,轻叹一声:“有问题的是——
这整座黄峰县。”
“什...么?”
程忆诗和茅若雨顿时面露茫然之色。
“林先生说的不错。”
杨婵贞的身影带着一缕香风蓦然出现在车厢内,拂袖沉吟道:“我刚才在外仔细探查了一番,已知晓黄峰县内的变故为何没有传出去。”
“姑娘请说。”
“时至今日,整座黄峰县依旧被围困在当地的神秘大阵之中。诸多县民的神魂甚至都遭受侵蚀剥离,早已忘却了十年前发生的变故。”
此话一出,茅若雨和程忆诗都不禁瞪大双眸,连忙望向窗外。
在街上稀疏走过的行人,实际上全部都是...
“‘活死人’。”
杨婵贞低声道:“这座黄峰县城,被人有心用术式进行了精心伪装,不少人依照着生前的模样继续生活,忘却了过往,一切自然是安然无忧。即便有其他妖鬼前来此地探视,但这些居民们依旧神魂皆在,肉身皆备,很难察觉出异样古怪。”
“至于所做的缘由,想来是为隐藏行事踪迹,避免让其他妖鬼势力有所察觉。但没想到这一瞒便是十年之久。”
茅若雨眼神闪烁不定,喃喃道:“十年前的那些幕后凶手,大费周章的做这些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等残忍凶狠之举,哪怕她年幼时在外流浪多年都着实难以想象。
林天禄抖了抖缰绳,长吁一声:“我们先去所谓的旧城区瞧瞧,兴许能有些发现。”
...
随着众人坐着马车缓缓驶进旧城区内,已然发觉了此地之诡异。
两侧街道的建筑虽是完整无缺,可街上行人却变得极为稀少,几乎看不见多少身影,甚至一些房屋门前还张贴着白条绸布,放眼望去就仿佛是一座孤寂无人的空城一般,甚是阴冷森然。
但最为重要的是——
在旧城区地带,能感觉有大量阴气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
可这等浓度的阴气汇集一起,却又没有激起多少风浪,仿佛泥牛入海般销声匿迹。
林天禄等人对这些阴术秘法的了解并不算多广,但杨婵贞在踏入此地后,眼神就变得无比严肃锐利。
“......”
她闪身至平地中央,长袖翻抖间连连掐动神秘印诀,四周很快浮现出诸多令人难以理解的纹路阵图,并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开来。
——嘭!
直至一身闷响,杨婵贞仿佛遭受排斥般被强行震退了出去。
林天禄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沉声道:“发生了何事?”
“我的修为尚且欠缺不足,无法主动干涉这大阵根底。”
杨婵贞深吸一口气:“至于此术可称连环大阵,而这黄峰县仅是阵眼之一。主干脉络一路延伸至城镇之外,想来此术规模要远比我们之前猜想的更为广阔巨大。”
“可有妥善处理的方法?”
“若以暴力破法,这黄峰县内诸多县民都要一同遭殃,所以只能从大阵本身下手。”
她思忖肃然道:“但这大阵本身又甚是诡异莫测,要想在不伤及县内平民的情况下干涉大阵性质,这其中所需要求实在不少。”
“最为重要的是....无法保证在触及大阵本身的那一刻是否会引来幕后黑手的关注,危险着实难料。而且要想搞清楚此阵的具体用处,我还得花费不少时辰才行。”
“杨姑娘。”
林天禄蓦然间将手掌张开,平举至身前:“在下想问问此术与当初那开启幽冥界的秘法相比,孰优孰劣。”
杨婵真眼神微动,低吟道:“各有千秋。”
“那就好。”
林天禄嘴角微扬。
旋即,在他掌心中蓦然升腾起瑰丽灵光,同时背后隐约浮现仙山虚影,大量灵锁齐齐疾射而出贯入虚空。
仅片刻后,他松开了右手:
“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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