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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远既不知道促销活动引爆全城,也不知道他的“秘密武器”引起了张靖、董小姐等有识之士的关注。
此时,他正在坐在门头的小马扎上,和村支书姚永基、村会计姚春,以及老爷子姚红军、老爹姚振华一起说话。
几人围着一个圈子,一根水烟筒在他们手里转着。抽上一口说几句,再抽上一口说几句,最后再抽一口结束发言把水烟筒递给下一位。下一位如此这般操作,或者表达完了自己的看法后再接过水烟筒一连抽几口。
水烟筒仿佛是话筒了,在谁手里谁发言。
再身处这样的氛围当中,姚远心里只有浓浓的亲切感。他也想抽,但却是坚决不能抽的,会影响身高,因为爷爷和老爹会打断他的腿。
他不需要通过抽烟喝酒这些来表现成熟,纯粹是因为有瘾。
姚永基扶着水烟筒抽了一口,说,“八月份打台风,学校有几间宿舍被打坏了,有的只剩下半个屋顶,用三色布盖住勉强用了两个多月,天气越来越凉,学生仔扛不住哇。”
“村委会讨论了一下,决定都捐点钱,找几个水泥工抓紧把学生宿舍修好,让学生仔过完这个学期,等放假了再想办法跟镇里、跟县里要点钱,看能不能重新修一下。”
原来是为了捐款的事。
姚永基笑着说,“小远是状元郎,听说在外面也做生意赚了大钱,红军哥,你也知道咱们村什么情况,没有什么有钱人,振华两公婆都是国家单位的职工,你看你们家能不能多多少少多捐点?”
称姚红军为哥,年龄肯定不小了,事实上只有三十多岁,但是却和姚红军同辈。
姚永基的儿子刚上小学,刚学会拉完屎自己擦屁股,却是姚远的叔叔!
农村人习惯用农历,姚永基说的“八月份”应该是阳历九月份的那次台风,来势比较凶猛,正面袭击了南港地区,这是姚远重生前的事情了。
“永基啊,小远还是学生,振华的单位效益不太好,手里也没有几个闲钱,这样,我这个月的工资都捐了,你再找党生想想办法,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学生仔受冻。”姚红军严肃地说。
老爷子的退休金、补贴加起来每个月有三百多块,在乡镇里,这属于高薪了,许多农村一家几口人一年下来的收成也没有两千块。
姚党生是现在的大队书记,即管区书记,大家习惯沿用原来的称呼。
姚永基顿时松了口气,有了姚老爷子这句话,事情就好办多了。学校是姚老爷子当年一砖一瓦建起来的,可以这么说,姚老爷子认为他这一辈子做过两件值得骄傲的事,第一件是打日本人,第二件事建了姚家小学。
现在,姚家小学成了覆盖幼儿园到初中的综合学校,这里面,离不开姚老爷子担任大队书记期间四处奔波找人找钱。
“红军哥,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党生不听我的,你说话就不一样了。”姚永基说。
姚老爷子道,“工作是工作,他是大队书记你是村支书,你向他汇报他不可能不管。”
“话是这么说,唉!”姚永基无奈摇头,把水烟筒递给身边的姚振华,眼巴巴地看过去。
姚振华一笑,道,“我也支持三百,够买两车砖的了。”
“好,振华,我就知道今天肯定不会白来。”姚永基基本放心了,很是高兴。
600块钱在农村里是一笔不菲的数目了,能建大半间大瓦房!
姚红军这一大家子就给凑了六百块,加上村里其他户你两块我三块的,凑个2000块钱没问题,再加上大队支持一点,把学生宿舍的屋顶、倒塌的墙壁修好,怎么都够了。
“主要是材料钱,我跟村里几个泥瓦工说好了,他们出力,再找几个人帮头帮尾,这就差不多了。”姚永基说。
一直没说话的姚远突然问道,“二爷,学校受损很严重么?”
“有什么严重不严重的,房子都是你爷爷当年修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平时没什么问题,但是只要打台风就肯定有损失。所以我们现在很注意,一打风就把学生和老师全部转移出来,倒是没有出过安全问题。”姚永基说。
后来姚家村越搞越好,和姚永基这位村支书有很大关系,他是个想干事能干事的人。
“二爷,要不带我去看看吧?”姚远提议道。
姚春突然问,“开小车去吗?”
姚远一笑,“嗯,开小车去。”
“去看看吧,我记得你以前在村里也读过两年书。”姚春说。
姚远的幼儿园时期就是在村学校度过的。
姚老爷子一拍大腿,“走,去看看。”
那还有什么说的,姚永基巴不得呢。姚春迈着短腿在前面屁颠屁颠地带路,他年龄稍大,是村里算账最好的,人也老实,外号姚秀才。
姚振华不去,他马上要准备砍甘蔗的事了。经过姚远的反复劝说,姚振华终于同意花钱雇村里的闲劳动力来砍甘蔗。姚振华也想明白了,不顺着儿子的意见儿子会不高兴,以前没这个问题,因为儿子还不懂事,现在不一样了,不但是状元郎,还做生意赚了钱,不能再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对待了。
对姚振华来说,真正让他认为姚远已经长大成人的大事件,不是高考考了县状元上了名牌大学,也不是做生意赚了钱,而是修好了糖厂那一批有故障的进口设备!
姚振华是国家单位观念特别重的人,在他看来,永远只有国家单位才是最靠谱的,其他单位就算开再高的工资也不靠谱,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没了。
事实上,从这个角度来看,二十年后报考公务员的疯狂场景,证明了老姚的看法是对的。
可以说姚远救了糖厂的这个榨季,那就不能把他当小孩子看待了。
路边,一大群人围着帕杰罗指指点点,眼里都是畏惧、羡慕、渴望、震惊和疑惑,一堆小屁孩作势要去摸一下,马上被大人拽回来一巴掌甩在屁股上,就是一句摸坏了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村里有人买了小车,破天荒头一回。
是要杀鸡还神的大事。
姚远一出来,人群主动散开,就有胆子大的开玩笑说:“状元郎当大老板了,什么时候给村里捐点钱啊?”
“那还用你说,人家振华家培养出来的儿子不像你家儿子,懂事着呢。”
“小远买这个车多少钱啊?”
……
姚永基挥手说,“别围着了,甘蔗不用砍了?地不用翻了?肥不用下了?都不用干了?”
人群笑嘻嘻的散开。
姚远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打开车门先请爷爷坐上副驾驶,然后请姚永基和姚春上第二排。他这个车是七座的,第三排两个座椅一般都是收起来的,后尾箱空间巨大。
这一点深得姚振华和张桂芳的心,因为可以拉货……
姚远缓缓的往学校开。姚远贴心的帮他们把车窗都摇下来,特意开得很慢,好让他们有最充分的时间和村民们打招呼。
姚老爷子当了这么多年干部,那气势沉稳得很,又是这把年纪了,早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了,村民纷纷跟他打招呼,他都是沉稳的微微点头,说上那么一句话。
姚春不一样,一路大声打着招呼,意气风发。
“好,好,大家好啊,振华家的饺子嘛,对对对,是状元郎买的,去趟学校看看,康福!你这是干什么去啊!甘蔗砍完了吗!”
姚永基也差不多,但他没有那么刻意,看到某个人想起某个事,就扯着嗓子交代几句。姚远一路听下来,大多是提留款、农业税这些事。
年轻人可能不了解,事实上,提留款要到2002年才取消,而农业税则是在2006年取消的。
农民交农业税,俗称交公粮。
2006年取消时,宣告在华夏大地延续千年的农业税废除。
现在,依然是压在农民肩上的两幅不轻的担子。每年为了收提留款、农业税,村干部都焦头烂额,更别说还有计划生育这项重要任务!
穿过村子驶上机耕道,姚远问,“二爷,村里房屋受损情况怎么样?”
姚远家现在主要居住的新院子挨着机耕道,在最北边,坐北朝南,说是机耕道,其实早就成了连接县道的唯一道路了,坑坑洼洼的,一到下雨天,更是寸步难行。
“火砖屋没什么问题,一些黄泥屋就比较惨了,康福家的厨房倒了,他父母住的偏房也倒了一半,做饭还可以克服,他父母两口子只能住在客厅里。”姚永基说。
本地区农村的房子大同小异,基本是“门”字型布局,中间一间一定是客厅,左右是卧室,厨房和杂物房挨着卧室。这是基本的配置,有钱的会多建卧室,会把客厅、饭堂、厨房、杂物房都细分出来。
姚远家新屋就是比较大气的,足有九大间,每一间都很宽敞,院子大到可以当晒谷场用。要不是车开不进去,姚远是肯定会把车停自家院子的,免得停在路边“展览”。
“康福叔是不是二爷爷屋后那一家?”姚远搜刮着有限的记忆。
他在村里度过了两年的幼儿园生涯后,母亲随父亲进入了糖厂工资,他和老姐也就随迁了过去,后面一直在糖厂生活,对村里的人和事记忆有限。
“对,就是你二爷爷屋后那家。”姚永基说。
姚远回忆着说,“记得有一年春节我放鞭炮把他家的草垛烧了。”
“对对对,你小时候调皮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