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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房间，柔软洁白的大床上，躺着个正在打游戏的美男子。
这是我。
而床边地毯上跪着个丑胖子。
那是穆俊琛。
忽然，在欢快的游戏音乐里，混进了如蚊子般微弱的声音：“淮淮我得跪到什么时候……你还没原谅我吗？”
我冷着声音：“你喜欢的不是路淮，是路小六？”
穆俊琛吞了吞口水，不吭声。
我继续：“可是路小六也只是你小时候碰到的妹妹的替身而已。”
穆俊琛小声地争辩：“这都是高中时候的事了……我后来不是说了我喜欢的是你不是小时候的你吗？”
我：“你还让我给我自己当替身，你还让我吃我自己的醋，你还搞了个陈姝来气我，结果陈姝他妈的冒充的就是我，穆俊琛，你牛批。”
“我错了。”穆俊琛小声道。
道歉也没用，委屈都受尽了，我气我自己，这叫什么事？
眼看着对方杀上了高地，我把手机甩到了一边去。气得连峡谷都不好玩了，现在只想做个挂机狗。
少了游戏音，房间里安静得有点儿可怕。
“你说……”穆俊琛按捺不住了，眼珠子转转溜溜，蠢蠢欲动地开口，“那时候你要是告诉我名字，不就没这么多事了，我问你好多次你就不说，名字不说就算了，连性别都是错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视线转向他，“全、都、赖、我？”
“不是这个意思！我错了我错了。”穆俊琛立马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你打个寂寞？要扇你就扇重一点儿，一点儿声音都没听见。”我冷漠无情。
“我怕疼，我下不去手，淮淮你打我好不好，你来打你来打……”
穆俊琛说着说着就靠近了，抓着我的手去打他的脸，我推他拉，拉拉扯扯着，他半截身子就趴到了床上来，双手抱住我腰，脑袋在我肚子上狗一样拱啊拱的。
“滚开！”我手脚并用，又踢又踹，把他踹了下去。
穆俊琛滑下床去，板正地跪好。
我质问他：“你说我不说名字，那你呢，还不是一样没告诉我名字，你当初要是说了自己名字，哪儿来现在这么多事？我好歹还和小时候长得差不多吧，你这长相天翻地覆的，我压根就没把你和小时候那个胖子联想起来过！你为什么不说名字？都怪你！”
穆俊琛一脸无辜：“我妈不准我告诉别人名字，而且，我哪儿知道我长大了会变这么帅……”
看见他就来火，还他妈自夸上了，我一记窝心脚踹过去：“你他妈帅个几把！”
穆俊琛没躲，结实的胸口硬挨了一下，小声嘀咕道：“几把确实挺帅。”
男生哪怕是一个人待着脑子里都能冒出黄段子来，更别提两个男的谈恋爱了，日常对话都是车来车往车水马龙的，但是现在不同了，他不仅是穆俊琛，他还是小时候被我当做亲哥哥一样的小胖子。
我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穆俊琛看了我两眼，反应过来了，满面通红，把被子一掀，脑袋伸进去埋了起来。
像只鸵鸟一样。
他还勉强算个人，至少知道羞耻，我想。
然而刚这么想完两秒，被子忽然一动，穆俊琛慢慢地开始往里钻，直到那么大一只都钻进了被子里。
我：“？？？”
正疑惑，被子猛地张开大口，把我整个人吞了进去，里面漆黑一片，一只巨型八爪鱼缠住了我。
“我、还、在、生、气！”我咬牙切齿，“你他妈的放开老子！”
“不放。”穆俊琛道，“现在是不是觉得和我亲密接触特别别扭？我这阵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一想到要对你做坏事，就觉得有罪恶感，感觉是在欺负小时候那个只被我当做妹妹的你，奇奇怪怪的，但是我现在总结出经验了，多抱抱多发生肢体接触，就会适应的，我现在就是帮你适应……别顶我裆！”
他把我翻了个身，背朝着他。
“你怎么就老爱用这招？淮淮，这是个坏习惯，你要改改……啊！松口！淮淮你松口！疼！好吧好吧你咬吧……”
我牙齿咬在穆俊琛右手虎口上，直到嘴里有一丝血腥味，才松了口。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错了，我答应了要保护你的，却没能带走你。”
穆俊琛怀抱着我，轻声道。
这瞬间，心里如同一道大堤被滔天洪水冲垮一般，所有力气都卸了，全世界都远去，只剩下这小小的萦绕着我和穆俊琛的气息的一方被窝。
我觉得又委屈又伤心：“我去你家找你，碰到你妈，她告诉我你死掉了……”
穆俊琛长长地叹了口气，摸摸我的头：“她知道我和你感情好，故意的，想我和桃花村撇清关系，想那个肥崽变得贵气变得更符合我爸对儿子的期望。”
“我跟她说过我想回去找你，但是她不让我离开家里，买通司机，二十四小时盯着我，后来我找到机会再去，不知道你名字，照片又在你那儿，问遍整个桃花村，都没人知道我在找谁。”
“再见到你的时候，居然是在会所里，知道你没读书了，我心疼得要死，后来知道了你是男的，我心里失落，但也有些庆幸，庆幸她不是你，这样我至少还能想象她过得很好。”
“我一点儿都没想到，到头来，你居然就是当年那个小丫头。”
我抹了把脸，把被子拉下来一点儿，看他手，上面赫然一个带血的牙印：“我才他妈的吓死了……什么玩意儿，你诈尸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
穆俊琛：“……”
“宝贝儿你真是破坏气氛小能手。”穆俊琛嘟囔一句。
“得消个毒，我下去买药。”我掀开被子。
穆俊琛无所谓：“不用了，你咬的能有什么毒，就算有毒也早就免疫了毕竟被你咬过那么多次，淮淮咱们说会儿话，你让我再抱抱这都多少天了……”
我看他：“胖子。”
穆俊琛眼神顿时有些讪讪，规矩地坐好：“好的，我在这里等你……不，我跟你一块儿去。”
下楼去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药店的导购帮忙看了一下伤口，说用双氧水和碘伏擦擦就行。
“话说你不是说出来买菜回去做饭给我妈吃？”
出了药店，穆俊琛忽然问起这个。
我有点儿别扭，不想回去看见她，可她又是穆俊琛的妈妈。
“我能不回去给她做饭吃吗？”我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穆俊琛那场面，心里就难受得不行，小心翼翼道，“她饿你一个小孩那么久，我饿她这个大人一顿……行不？”
穆俊琛牵住我的手，夜幕缓缓落下，满街霓虹照出他深邃柔软的眼神：“行。”
回到房间，给穆俊琛的手上过药，两个人都沉默了起来，过了最开始激烈冲突的那会儿，现在平静下来反而不知道要干什么。
“出去吃饭去？”穆俊琛手指挑挑我下巴。
“没胃口。”
我把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里，又有点儿不想给他好脸色了：“你都看到照片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穆俊琛一脸窘迫，不太想说的样子，但看看我脸色，还是道：“我不想你知道……我小时候太丑了，又没用……”
就这？
我实在无语：“那时候你才那么点儿小，要有什么用？你能干什么？长了点儿膘就觉得自己是超人了？”
穆俊琛盯着我看了片刻，低头呼出一口郁气：“主要是，那时候我像条没人要的狗一样被自己妈关在家里，还差点儿饿死……我觉得，太丢人了……我希望在你眼里，我是能帮你搞定一切，能保护你，走到哪儿都能引人注目的值得去爱的穆俊琛，你的学长。”
“而不是那个没人喜欢，没人在意他是死是活，连亲妈都把他不当个人，只把他看做工具的胖子。”
他头低低地耷拉着，宽阔肩背垮着，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抖。
“这不丢人。”我伸手，十指交缠地握住他的手，忽然就有很多话想说，“因为根本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问题，你值不值得被爱，以及你的价值如何，都不是你妈怎么看待你能决定的。”
“而且我都喜欢。”我说，“小胖子和穆俊琛，我都很喜欢。”
“穆俊琛，你是老天爷送给我的礼物……我超级喜欢，你在她眼里也许是个工具，但在我心里，是个举世无双的大宝贝。”
穆俊琛转过头来看我，湿润的深邃双眼盯着我看，犹如一汪很深很纯澈的湖泊，又像漂泊在黑暗宇宙里的星星。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我是不是说的太肉麻了……但是我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你真的超级好，除了偶尔有一点儿猥琐，我再也想不到谁比你还好了，我贼喜欢你，就算你现在是个大胖子，我也喜欢你……”
你是我生命里为数不多的，甚至是现在唯一的光。
我看着穆俊琛，心里感慨，老天还是眷顾我的，这么好的人，让我给捡到了，心中忽然一阵热流涌动，我凑过去，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
穆俊琛一个愣怔，继而桃花眼现出笑意，像春日冰雪消融，像夏夜群星闪耀。
“你也是我的宝贝，唯一的。”他伸手扣住我后脑勺，头稍稍歪着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