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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穆俊琛他妈被我们放了鸽子。
第二天一早起来，行李也没回去收拾，我直接带着穆俊琛跑了。
飞机上两个人四个黑眼圈，看着舷窗外，飞机轻微颠簸，飞进了洁白如雪的云海里。
窗外云层水汽贴着机身，一片混沌，整架飞机犹如进入了世上另一个空间里，加上颠簸，让人有种奇妙的不真实的穿越感。
每次坐飞机我都有点儿害怕，尤其是飞进云层里还颠簸的时候，有一种无着无落对未知的畏惧。
心绪正被外面的混沌吸引过去，忽然耳朵上被个温热柔软的东西一碰，继而是穆俊琛故作深沉撩人的声音贴着我耳廓滑了进来。
“淮淮你又想什么呢？一脸深沉的表情，搞得我都快怀疑你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穆俊琛一条手臂从靠椅的空隙里伸过来，环住了我的腰。
这一刻，我的注意力猛地被穆俊琛的声音和动作从深厚混沌的云层里拽了回来。
没有回头，但是穆俊琛的气息将我耳畔熏染出了一丝温度，他的手臂有力量，手掌覆在我手背上，客舱里空调温度有点儿低，使他掌心干燥，接触我手背皮肤时，让我有明显触感。
“本来就是个成熟的男人，我都二十三了。”
才二十三岁，却和穆俊琛已经是认识的第十七年，莫名就感觉有点儿好笑。
我笑了，窗外混沌成了淡灰色的背景，只是背景而已。
“我想睡觉，下飞机了叫我。”
我脑袋靠在他肩上挪了几下找了个最舒适的姿势和位置，闭上眼睛。
“你睡。”
穆俊琛声线正经无比，手掌却偷偷摸上了我穿着西裤的大腿。
我一只手抓住他，十指扣住，他便没办法作乱。
“小气。”穆俊琛捏了捏我的手，鼻腔里带着纵容的抱怨。
醒来的时候叫醒我的不是穆俊琛，而是空姐。
穆俊琛也睡着了，脑袋还压着我的头，很重。
我：“……”
“嗯？到了？”穆俊琛迷迷糊糊地睁眼，还推我，“淮淮你快醒醒……下飞机了，啊——！妈的困死老子了。”
他还打了个巨大的哈欠，边上两个空姐被他动静吸引得回头。
“快，眼神杀回去，有人想抢你老公。”
穆俊琛煞有其事地摇摇我的手。
“不会抢的。”我松开安全带，起身的时候在他耳边说了句，“我就把你丢在这儿，谁想要就把你捡走。”
穆俊琛：“……”
“我是你的大宝贝，怎么能丢掉我？淮淮，你错了，最好快点儿哄我……”
穆俊琛起身跟在我背后，低着头在我耳边碎碎念。
我脸皱着，忍受着他的罗里吧嗦。
-
星城两样东西最是出名，一样是电视娱乐，另一样则是吃。
下了飞机，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地方吃东西。
“这家火锅店是老字号，开了十九年了，牛肉好吃，油条还是现炸的，我最欣赏这一点，现炸好多火锅店的油条都是工厂里批量生产的，烫进火锅里一点儿都不好吃，来来来你们随便点，我买单啊。”
周鹏笑眯眯的把菜单递到我们这边来，小眼睛闪着精光。
穆俊琛一脸冷酷：“我搞不懂为什么对面这个胖子还会再出现在我的人生里。”
“说话客气点儿。”我小声道，“难道你看见胖子就不会觉得亲切吗？你对他和蔼一些，这家店好贵，等会儿惹他生气他不买单了怎么办？等吃完让他结完账再怼他，OK？”
“我都听到了，你们两个的悄悄话好大声。”周鹏两眼变得无神，“胖子吃你们家米了吗？又骂我又秀恩爱，当我是条死狗？”
我立马打圆场：“不不不，周哥，骂你我们承认，秀恩爱可没有，我们的关系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鹏拿筷子指着穆俊琛：“你俩刚才说话的时候，他偷偷闻了你头发，然后又一脸痴汉地喝了你杯子里的水，现在请回答我，穆俊琛的手放在哪里？”
我把穆俊琛的手从我腿上拿下去放在他自己腿上，然后一记铁掌呼在他胸前。
穆俊琛闷哼一声倒在桌上，我和周鹏愉快地聊起了穆俊琛的扑街电影。
“一百万，应该能够后面的花销了。”周鹏拿着筷子跟锅里的贡丸较劲，“还好本身就是小成本，不是科幻片也不是动作片，特效啊美术啊还有背景音，都不需要怎么花钱，说不定这钱还能有得剩，主题曲的话咱别找当红的歌手，找个没什么名气的原创音乐人，看有没有现成的符合电影风格的歌，很多小歌手创作能力很强的，歌也很有个性，只是没有机会形成传播，咱费心找找，能省下一大笔钱。”
穆俊琛拿个小漏勺，把烫得刚刚好的牛肉捞上来放在我的碟子里，我夹着吃了，他又把浮起来的巴沙鱼片小心地弄到我碟子里。
我：“电影的事我不太懂，穆俊琛也是个半桶水，周哥你费费心。”
周鹏：“让穆俊琛帮我烫牛肉，我就很愿意费心。”
穆俊琛语气十分礼貌：“我只帮我老婆烫，请你自重。”
周鹏叹口气：“算了算了，路淮帮我烫吧，还是路淮这种牛奶小帅哥更对我胃口，淮淮……”
“周哥你相信我，还是我这种阳光猛男更耐看，来来来我喂你吃。”
穆俊琛撸起袖子，起身坐到了周鹏那边去。
周鹏顿时求饶，哭笑不得着说不玩了。
“从昨天路淮发过信息给我，剪辑师我已经在联系了，你们本身是美术专业出身，问问以前同学有没有在做电影美术的，技术过关的话看能不能谈个友情价，先把电影成片做出来。”
出了火锅店，三人在楼下分手。
“谢了周哥。”我说。
“老周谢了。”穆俊琛也道。
周鹏呵呵冷笑：“你还知道说谢？虽然我做好了你可能钱花光了就不会管这电影了的准备，但我没想到你还真的不管了，虽然你拍的很大概率是烂片，但也得做出成片来咱才能更有信心地给它定义烂片不是？”
穆俊琛揽住我肩膀，诚挚道：“我的意思是，谢谢你帮我追老婆。”
周鹏苦笑，拍拍我肩膀：“他对你可真是有点儿什么都拿出来了，我见过拿几千万投资电影只为了泡妞的，但人家身家少说几十个亿，穆俊琛这样只有小几百万卖车卖股份全部身家砸进来的傻子，我还只见过这一个。”
“我又开始相信爱情了。”说着，周鹏双眼泛红，动情道，“一定会有36D的大美女来爱上我的。”
我：“……”
穆俊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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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俊琛妈在我们离开的第二天，也离开了我外婆家，她刚走，我就联系廖冬冬，麻烦他给我和穆俊琛收拾了一个行李箱的衣服以及把我的电脑寄到星城我们刚租下的房子。
《夜色》后期的制作磕磕绊绊地进行着，穆俊琛变得很忙，得盯过程得找人，有时候还需要飞到外地，我一个人在家里画画，看不见他有点儿不习惯反而影响创作，所以他飞到哪儿，我都跟着一块儿去，在酒店里继续画画。
因为还没上连载，不用太赶，有时候也会陪他一起去见宣传团队。
半个月之后，成片完成了，电影的其他几位主创正好都在星城，一起看了成片之后，大家都有点儿意外。
“不是说好了是烂片吗？”编剧张着嘴巴，“我竟然觉得，还行？穆导演技很好啊我的天。”
周鹏手指摸着下巴：“小路演技生涩了点儿，但是有种朴实的感觉，误打误撞地贴合了宁臣这个角色的特质，卧槽可惜有同性床戏，这样肯定不能上映，本来只打算在视频网站上线的，现在有点儿不甘心了，这电影，还有点儿值得让观众去电影院花趟钱的，要不我们改改？还好那个时候备案申请我留了一手，送审的剧本梗概没写他们的感情戏，只写到友情，我觉得能改。”
我不太懂：“床戏尺度也不是很大，只看得见穆俊琛的背和我的肩膀啊，只有几秒都不行？”
“几秒也不行，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恋人，要不我们把床戏吻戏都剪了？”穆俊琛沉思片刻，忽然道，“剪成友情，两个可怜的人彼此依靠，但是看过原著的人肯定知道他们不是，里面可以有眼神的交流，一些暗示不明的肢体接触，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到底是基情还是友情，就交给观众自己去判断，但故事的主线还是没变的，两人之间还是有强烈的感情羁绊，怎么样？”
剪辑师：“我觉得可以试试，情感表达的隐晦反而另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如果能有机会过审上映，我的薪酬可以减半，多投入到院线上去，还能去参加电影节试试看。”
众人意见一致，都想试试看能不能让《夜色》上映，说干就干，剪辑师和穆俊琛一块儿又进了机房。
改片子一个月，送审申请放映许可，又过了两个月，到了冬天，电影终于能在电影院上映了。
而且预告片在网上的反响还过得去，预测上映之后票房不会太过惨淡，多少能赚点儿钱回来。
当然，《夜色》在拍的时候，剧组几乎所有人都做好了它会扑街的准备，毕竟文艺片票房很难上去，更别说导演和主演还都是跨行了，所以没人对票房有很高的要求，大家都很卑微地觉得只要能上映，在电影院里和观众见面，就是成功了。
首映当天，季清和张继刚也来了，收拾得人模狗样英俊非凡，坐在主创人员后面一排，张继刚偷偷摸摸问我们能不能看到我们的床戏，被季清无声地嫌弃了一顿。
我和穆俊琛穿着用我刚发的稿费忍着心疼买的贵巴巴的西装坐在前排，关灯之后，荧幕上出现带主创名字的片头，领衔主演那一行，只有我和他的名字并在一起出现。
电影里的第一幕，穆俊琛扮演的蒋玉龙在小路边一棵大树后面藏着，深邃的桃花眼远远望着镜头后面的位置。
帆布鞋轻轻踩在碎石地上的声音清晰地环绕在放映厅里，一个背影单薄的男孩从镜头后面走了出来，几段对话之后，荧幕里蒋玉龙用小刀侧面挑起宁臣下巴，宁臣怯怯地看着他，眼底有说不出口的情感。
电影放映的过程中，场内无数目光投向我和穆俊琛。
“这一段你演的很好，那种半遮半掩提不起勇气的喜欢。”穆俊琛轻声道。
“本色出演。”我也压低着声音。
“现在有勇气爱我了吗？”他问。
我：“现在的勇气，够我爱你一辈子。”
穆俊琛露出一丝得意的还有点儿贱兮兮的笑：“我的勇气够爱你到下辈子，等会儿看完电影回去，宵夜想吃什么？哥哥给做。”
我想了一下，道：“家里前天买的那两斤田螺好像养干净了。”
“那今天晚上就是它们了。”
穆俊琛抓着我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而后随意地搭在座椅扶手上，闪烁的荧幕光影里，两枚款式简朴的戒指闪耀着温润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