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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客厅。
他们说要安排来我们家里勤工俭学的什么小伙伴，隔着一张茶几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穿着校服，手搭在膝盖上，姿势很规矩，身上气息收敛看起来极其老实。
一点儿都不像我印象里的那个小混混一般的穆琛。
“不喜欢，让他走吧。”
我没等他们问，直接就说了，并且起身离开。
“淮淮，是不是太没礼貌了？”父亲脸顿时拉了下来，“这是客人！”
老爸：“宝宝，话都还没说上一句……”
“路淮远你站住！！”
父亲也站了起来，他长得高，嗓门又大，吼人时带着一股强大的威压，我登时就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为你失礼的行为，跟穆琛道歉。”
道歉？
我看了一眼穆琛，他低眉顺眼，脸上浮现一丝愧色，我以为他是心虚了愧疚了知道错了，不想下一秒，他道：“叔叔你们别怪他，是我不了解路淮远同学的性格，同桌才两天就几次惹他生气，如果一开始有人告诉我，我肯定会注意和他保持让他舒适的距离的，是我的错。”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听起来这么让人生气？
我气得发抖，甚至想过去打他两拳头，但是我不敢，我还没有胆子大到当着父亲面和人打架。
而且打架免不了和他肢体接触，想想就恶心死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父亲对他说话时严厉的语气缓和了很多，一转到我这儿，又变得严厉，“快道歉，你怎么搞的？整天使少爷性子！”
“我才不跟他道歉！让他从我们家出去！”
我攥着拳头喊道，喊完又很害怕他们会不会发现什么。
老爸：“宝宝，穆琛是你同桌……”
想起这事我更难过，怒道：“我同桌是罗广！只有他才是我同桌！穆琛是谁啊，让他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路淮远！你怎么跟你老爸说话？！！”
父亲瞪着我，气势一下爆发出来，声音仿佛有巨大的重量般砸在地上，这是真的很生气了。
再刚下去，我毫不怀疑他践行“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古老教育方式。
我不吭声了，站在原地。
“穆琛同学不好意思，我们家有些家庭矛盾，你先自己坐一下，我们聊一会儿，老路你过来。”
老爸起身过来，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拽进了旁边的小书房，父亲也进来，带着一身未平息的怒气，关上门，自己在书桌后面坐下拿起一本书翻了两下，又重重地扔在桌上，显然还在发脾气给我看。
“吵死了。”老爸说了一句。
父亲正要摔第二本的动作停了，把书轻轻扔在桌上，手捏着眉心，一脸郁闷，“教孩子他妈的比做生意还难。”
“宝宝，你跟老爸说实话。”老爸拉着我坐在沙发上，“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穆琛呢？”
父亲：“路淮远你今天最好说出一个能说服人的理由，仅仅只是感觉上的不喜欢，说不出理由我是不会把他从我们家里请出去的，毕竟你不喜欢的人太多了。”
既要把穆琛赶走，又不能让他们知道我讨厌穆琛的真正原因，我转了转念头，道：“他偷我东西。”
一瞬间，父亲和老爸都意外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着难以置信。
穆琛在他们面前老实善良的形象一定是彻底崩塌了，我不由一阵暗爽，为了增添真实性，继续道：“我们才同桌第一天，他就偷了我的教辅资料、耳机、五百块现金……”
“够了。”父亲起身走到书房门口，冷冰冰打断，眼神不屑地扫着我，“穆琛会留在我们家，我和你老爸，明天就出差去北方，接下来两个礼拜，穆琛会照顾你的生活和学习。”
我很意外，一怔：“为什么？他偷东西，这样的人，你们都放心他来照顾我……”
父亲没等我说完，摔上门出去了。
老爸神情疲惫：“宝宝，我们问了你们班上同学，所有人都说你们班主任性格很好，上课从来没骂过人，穆琛家里条件是不好，但是我们为了观察他，看了你们教室监控，我不记得有看见他偷你东西的画面，反而看出来他很愿意跟你做朋友……”
“宝宝，过去我们太由着你了，爸爸们有老的一天，你需要朋友支撑……”
“以及，撒谎是不好的，尤其是撒谎冤枉别人，宝宝。”
-
我在自己房间里待了一天，午饭和晚饭老爸送进来放到桌上了，但是我没吃。
第二天早上我听见行李箱在木地板上滑过的声音，以及很轻的交流声，老爸他们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只听见穆琛说“是”“好的”“我会的”这种词。
等听见汽车引擎启动驶离别墅的声音，我突然想起来房间门没反锁，从床上爬起过去锁门。
然而手刚一碰到门锁，还没来得及旋上锁，我房间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
“早上好啊，少爷。”
穆琛一双眼睛带着笑意，从上往下吊儿郎当地注视着我，手指轻佻地搔了搔我下巴。
“你出去……”
我登时就很绝望，以肩膀抵着门用力，想把他关在门外面。
“赶我走干什么？少爷我伺候你穿衣服洗漱啊。”
他力气大，手按着门一个用力，身体一侧，挤了进来。
我往后退几步，整个人贴在了墙上，害怕地看着他。
他站在我面前，似乎有些愣住了，眼睛眨了几下，缓缓往门外退：“你别怕，我出去还不行么……我不伺候你穿衣服，逗你玩呢，你自己把睡衣换了，我等会儿来找你，一起去学校，好吗？”
他退出了门外，长得一脸坏人相的脸上是努力堆砌的假得要死的和善。
我“砰”地摔上了门，迅速反锁！
洗漱好换好衣服又收拾好书包背在背上，我耳朵贴在房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没动静，很安静。
“还不出来？再不出来要迟到了。”他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我不等你了，先走了啊，早餐在桌上。”
我又听了一会儿，确定他离开了，才开门出去，小心翼翼地下了一楼，看见餐桌上放着一份早餐，随手扫进了垃圾桶里。
出了别墅区，远远的看见穆琛在公交站台等车，见我出来了，修长手臂冲我招了招。
我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出租车当然比公交车快，到了教室，我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换位置，不想和穆琛同桌。
我把想法告诉罗广，他带着我去找人交涉换位置的事。
“位置不能私底下换啊。”坐在教室离穆琛最远的位置的吴晟没同意，“而且，我跟穆琛又不熟，不想跟他同桌，我同桌……跟你也不熟。”
吴晟的同桌尴尬地冲我笑笑：“我都和吴晟一起坐了这么久了，不想换。”
“给你们每人一千块，跟我换个位置，好吗？”
我余光注意到穆琛已经进教室了。
吴晟和他同桌，以及附近一小片同学都唰唰看着我。
我：“？？？”
“路少爷果然名不虚传啊。”吴晟张着嘴巴道，“你去问问老班？她同意换我们就跟你换，好吧？”
我连座位都没回，趁着早自习还没开始，去办公室找班主任说换位置的事。
被拒绝了。
“你爸爸交待了，如果你要换位置，不给换。”班主任道，“路淮远，心态要摆正，穆琛家境是远远比不上你，但是不能因为别人家里条件不好就看不起别人，知道吗？回去吧，打预备铃了已经。”
我只好回去座位上，把椅子拖得离穆琛远远的坐下。
应该没什么事，这是学校，他能对我做什么呢？我没办法地安慰自己。
穆琛看我一眼，笑了一下，没跟我说话，也没靠近我，就像个陌生人坐在我旁边一样。
这一天下来，穆琛的表现还算让我放心，然而到了晚上晚自习放学回家的时候，还是感觉噩梦要来了。
他有我家钥匙。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回家去，是不是应该在外面找个酒店住一晚，在学校外面的人行道上边走边想，穆琛就隔着几十米的距离跟在我后面，像个尾随的变态一样。
住酒店去吧，不想跟他待在一个屋檐下，谁知道他会不会做什么变态做的事。
然而在路边看到一家酒店刚要抬腿进去，忽然嘴巴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又有一条手臂箍住我腰把我拔萝卜似的拔起，硬塞进了路边一辆的士车里。
“师傅去绿野。”穆琛道。
我坐在后座上惊魂未定地喘气，整个人都懵了，刚才被抱起来的一瞬间，我还以为被绑架了。
“穆琛你想干什么？我要下车！”
我伸手去开车门。
“回家啊干什么？”穆琛抓住我的手，“师傅把车门落一下锁，这我弟弟，闹脾气不肯回家呢。”
司机把车门锁上了，打着方向盘稳稳上路：“唉，小孩子，大晚上不回家要去哪儿啊，听你哥哥的话，啊？”
我正想要说不放我下去就报警之类的，穆琛手掐住我的腰，身体倾了过来，嘴唇凑我耳朵边上：“乖乖跟我回家，你想闹哪样？事情折腾大了，你爸爸他们就一定会知道，你想好怎么跟他们说了？我不欺负你，就是想兼职挣点儿学费而已，路淮远，我家里穷，不兼职的话，我就得辍学了。”
“那天，我不是故意有反应的，我很抱歉，等下回去了让你揍一顿解气行不行？只要你别让我失去这份工作，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