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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此处，孙留芳眼神变得诡异，笑容也是。
“我知道你们去过红山镇了，她就是那场大火里唯一死掉的人。生前得了怪病，只吃生肉，家里哪来那么多生肉给她吃啊。可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养我长大的母亲活活饿死呢？”
“那年冬天挺冷的，”孙留芳又重复道。
“南家老爷在大雪里敲响大门。我打开门，他们说是东边逃难过来的，要借宿几晚。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南吹梦，很美，很柔软，她的肉，想必也很嫩。”
他眯起眼睛，很艰难的剥开那段复杂的时光。
“我同意他们的借宿。一切都好好的，可偏偏，南老爷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打开了母亲的房门，看见地上的残肢和头盖骨。我发现了他。”
“他浑身抖得真厉害，我本来想杀掉他，喂给母亲，可他说，他要把南吹梦嫁给我。”
那个细皮嫩肉的女人。
“我同意了。可那天晚上，看着她眼角含泪的样子，我突然下不去手。只好将此人再留几日。可母亲却不能饿了。婚礼一过，南老爷就带人跑了，我在路上用捕猎的陷阱把他杀了，喂给我母亲。”
“后来，我对南吹梦越来越下不去手。可我知道事情肯定会败露。那天来得太快了。”
孙留芳脑子里全是火光。
“明明上一刻我们还在温存过后相拥而眠，再醒过来的时候，床边已经没有人，屋里是无处不在的火焰。
我在火里奔向母亲的房门门上上了一把大锁，那样猛烈的火，都没有将它烧坏。母亲脖子上拖着我把她禁锢在房间里的锁链，趴在门上，双手是挠出来了血，被火烧成了血痂，早已没有了气息。”
“是南吹梦放火烧死了她。”
孙留芳抬起头，看着王不二，本以为会从她眼里看到嫌恶和恶心。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变化。
脸上挂着一层不变的微笑。
孙留芳突然觉得好没意思，那些恶事，在她眼里，竟然掀不起一丝波澜。
“你不觉得恶心吗？”孙留芳问她。
王不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你母亲是生病了，不是什么大病，能治。”
可惜的是，古人接受不了自己身体里有虫，也接受不了开刀看因为寄生虫死去的人的身体。
孙留芳一愣，反应过来，然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对，他怎么忘了，他面前这个人可是连瘟疫都有法子治疗的大夫。
但他当时找遍了所有能找到的大夫，喝了那么多药，却没有丝毫成效。
“偏不逢时。”他轻声说道。
“继续。”
王不二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坐着。
孙留芳看了她一眼，终于开启了话题的正轨。
“我没死，是因为我被人救了。”
“是上面的人。”他用手指指了指天。
王不二瞳孔收缩，放缓了自己呼吸，让声线依旧平稳。
“继续。”
“他们说早就注意到我了，也知道我做的那些事情，救我，是为了要我为贵人卖命。”
他寻思着，既然这样，去科考已然不能，但读圣贤书同样也是卖与帝王家，如今这也算是达成了。
所以他答应了。
“他们给我吃了一种药，每月一次，不吃就会像是被千万只虫蚁撕咬着死去。”
“我也，终于知道了是何种卖命。”
孙留芳眼中好似有黑色漩涡流动。
“炼丹。”
“长生不老的丹药。”
“用少女心脏之血为引子的长生不老的丹药。”
王不二手放在椅子把上，不觉间捏碎了手上的木头，浑身冰冷。
长生不老。
是了，帝王的权力，谁不想要永远掌握着这至高无上的权力？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方子。你在骗我。”王不二站起来，居高临下俯视他，面上已经变成了化不开的冰冷。
“随大人怎么想，我这种喽啰还没能力接触到那张方子，不过，”他嗤笑一声，“李大人必然是可以的。”
“放屁。”王不二冰冷吐出来两个字。
“什么样的蠢货能相信这种邪方能够长生不老。秦始皇富有四海，发动多少人力物力都不能长生，他怎么会觉得自己那种东西能够长生，可笑至极。”
孙留芳笑出声，“那有什么办法呢。”
君有令，不敢不从。
“你们的大本营在红山镇？”
孙留芳摇摇头，“自然不是，那地方只是一个清理出来的乱葬岗而已。大人不如再猜猜？”
可再也没有一个地方传来过怪鸟杀人怪谈啊。
王不二脑中灵光一闪，“安定城？”
天灾，最容易遮盖住人祸。
瘟疫，能够掩盖死亡。
还有，殿下曾经说过，安定城的卷宗，没有瘟疫死亡的记录，他就是凭着这个发现安定城内不对劲，才能派人进入城内救下那千万无辜的流民。
没有瘟疫的死亡记录，会不会也没有其他死亡的记录？
她的脑中突然又跳出来那个片段——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站在白色高台上，问，台下有没有十五到十八岁的少女，可以不死。
那样的人，早就因为无数的原因死在路上或是被拐走，剩下的少女从险恶的环境下艰难活下来，也不敢站出来。
所以，为什么要找十五到十八岁的少女？
王不二浑身汗毛竖起来。
她的神色变化换来的是孙留芳诡异的赞赏目光。
“大人，是不是没有任何卷宗递上来？那大人可得快快去瞧瞧，万一拖久了只能看到满城的死尸该如何是好啊。”
那双还在滴血的手篡紧，王不二的声音充满冰冷，
“实在是太不好意思，孙公子，恐怕我有得食言了。你还是好好活着赎罪吧。”
王不二衣袍一转，向外快步离去，眨眼间就看不到人影。
只有声音从空气里传进来，“即刻备马，另外，看好他，别让人死了。”
孙留芳嘴角扯出一抹弧度。每个月发解药的时间要到了，他当然不会怀疑医术高超的王大人能够克制他体内的药效，可是，她这下子，不是离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