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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金陵已是二月下旬。
雨水过后, 北风渐消,东风起暖,离开时白雪苍茫的金陵城如今已是一片盎然春意, 听着外头车水马龙,一路无聊的赵锦绣也终于忍不住掀起车帷,往外看去。
杨柳依依,不知是谁家杏花露出墙来, 远远看去粉白一片, 煞是好看。
瞧见这满墙杏花, 倒让赵锦绣想起一件事,春闱在即, 想来林斯言如今也应该入了城, 倒不知他如今在哪,不过赵锦绣也只是这样一想,她和他如今的关系, 相逢倒是可以坐下喝杯茶,主动去寻却是不必。
既叨扰了人家, 回头让谢池南知晓,铁定又是一顿醋意。
想到谢池南。
赵锦绣红唇一弯,又忍不住笑了。
她继续去看这一路好景,半眯着眼斜靠在窗,任这春日坠落于她身上,等到人群渐多又离主城越近这才落下车帘, 她并未瞧见临河边上一间客栈,有人站在窗前正在看她。
“阿言。”高弘拿了茶点走过来,见青年垂目盯着一处地方,不由也凑到近前看了过去, 这一看,竟也让他窥见了赵锦绣的面目,起初是惊讶的,等回过神方道:“这……不是赵先生吗?”
他乡相逢,高弘自是高兴,想出声喊人却被人按住手臂。
低头看,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这一动作阻拦了他原本想吐出的话语,也让他及时想起这两人之间的往事,看着身侧青年依旧寡淡的侧脸,高弘心跳如雷,想了半天也只能干巴巴吐出几个字,“这……还真是巧啊。”
他们也才到金陵不久,没想到就瞧见了这位赵先生。
不过虽然早就猜测这位赵先生与那位谢二公子一样是勋贵出身,但看马车前后拥簇的那些亲卫,高弘还是忍不住暗暗吃惊,“也不知道赵先生是什么身份,那些亲卫看着可真是威猛。”
比起前些日子他瞧见的那些跟在公侯身后的亲卫还要威猛!
林斯言未答,只是目送那行车马远去才收回目光,看着高弘淡淡说道:“该温习了。”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
看着从眼前掠过的那截青衣,高弘忙哎了一声,跟在身后,坐下看书的时候,看着对面青年日益寡淡的脸,高弘还是没忍住心里的话和人说道:“其实就算赵先生真是高门大户也没关系,等你来日考上状元,多得是榜下捉婿的人,从前还有尚主的状元,赵先生身份再尊贵总越不过公主去。”
他一直以为两人是因为门第不适才分开的。
林斯言翻书的动作一顿,半晌才看着高弘的眼睛淡淡说道:“我与她原本就没关系,这些话,日后不许再说,平白污了她的名声。”
怎么会没有关系?他又不是瞎子……
且不说那位赵先生在雍州城时总去林家,便是分开的这几个月,阿言每日握着一只如意络子看着南边出神,但看着青年锐利的目光,高弘自是不敢多言,讷讷点了头答了哦。
心里却还是想着,等阿言中了状元,或许一切就不一样了。
屋中倏忽变得安静下来,除了翻书声便只有窗外的吆喝贩卖声了,高弘开始认真看书,林斯言却有些看不进去了,他岂会不知高弘所想?可他跟她之间横亘的从来不止是那些。
即使如今母亲逐渐想开了,他跟她也已经不可能了。
林斯言想起刚进金陵城的那一天,他跟高弘去一间书斋买书,还未进书斋便听到一辆马车里传来的女声。
“所以赵锦绣真是去雍州了?”
“大房藏得深,那边的丫鬟又都是锯嘴葫芦,奴婢也是前阵子路过院子听砚意哄小少爷时听到的。”
“我就说她之前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犯病,还非要去庄子里静养,原来是去找谢池南了。”
“您自己听过便罢了,可切莫传出去,这要是让旁人知晓郡主去了雍州,还是追着那安乐侯去的,名声必定受损,老太爷知晓后肯定饶不了您。”
“难不成我是傻的?”较为年轻的那道女声显然是有些不高兴的,连声音也不禁拔高了许多,被里头的人劝了许久才低下来,“我虽然看不惯赵锦绣那副装模作样的模样,但也不是不知好歹,咱们家里的事,家里闹闹也就罢了,传得出去丢得可不止是她一个人的脸。”
“我只是没想到……她会为了谢池南做到这一步。”
……
后面声音渐渐消了下去,马车也从他的身边离开了,他却迟迟都没动一下。直到高弘出来,问他怎么了,他才回过神,口中称着无事,可又岂会一点事都没有?
即使是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可真的等来这一天,还是让人有些心里闷闷的。
目光从书上落到腰间,大红色的如意络子被他保管得极好,即使过去快有半年也不见起丝褪色,他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书,沉默许久后,最终还是解下了络子。
如今都在金陵城,难保他日如今日一般偶遇,还是莫让她为难了。
*
赵锦绣当初是借着养病的由头离开的金陵,旁人只当她是前阵子筹银筹粮忙坏了,也未多思,唯有几个知晓内情的也都假装不知,如今见她回来倒还有人送来不少帖子表示慰问,还邀请她来日一道去郊外踏青,赵锦绣如今事务繁多,回信表示歉意后却是一个都没应。
这样风平浪静过了大半个月。
直到一行人马进了金陵,打破了原本的平静。
来人是苏州府的燕家老太太,燕家近些年是淡出朝野,可放眼十几年前,那也是响当当的人家,她这突然一来,自是引来不少人的关注,遑论第二天她还特地去了赵家……内宅大院里的事,但凡有心,总能查到。
便有燕家意欲和赵家结亲的消息传了出去。
可燕家年轻一辈小子们都结了亲,姑娘们又都还小,嫁给赵家那位大公子也不合适,至于赵家那三位姑娘,两位姑娘都已定了亲,来月就要成婚了,只剩下一个平阳郡主……也不知是谁脑子拐了弯,忽然就想到了远在雍州的安乐侯,一个传一个,传得越来越广,直到春试结束后,几乎满金陵的人都在说道平阳郡主和安乐侯要结亲的消息。
还未发榜。
高弘和林斯言依旧待在客栈。
这间客栈虽然不比玄武街上的状元楼热闹,但也笼络了不少科考的学子,在这居住的大多都是囊中羞涩之辈,却也更加好说话,相处大半个月,彼此也都熟悉,这日便有人来请林斯言和高弘去外头一道吃饭。
席间,自然有人说起如今城中传播最广的一桩消息。
“你们听说没,那位平阳郡主要跟安乐侯成婚了。”有人神神秘秘开了头。
他们都是新科学子,前阵子都在礼部考试,回来后又睡了几天,却是如今才得知这道广为人道的消息。
不料——
高弘听闻噗地一声,喷出嘴里的酒水。
“高兄!”
临近的学子遭了难,不由起身喊道。
“抱歉抱歉,我只是太惊讶了。”高弘自知失态,忙请小二拿来干净的帕子。
那人也不是计较的人,拿过帕子自己揩拭后,奇道:“高兄何至于这般惊讶,难不成你认识这两位贵人不成?”话落,一顿,倒是想起这两人的来历,“说起来高兄和林兄都是来自雍州,莫非认识安乐侯?”
旁人也都停箸看了过来。
高弘正要开口,林斯言却已淡声说道:“不熟。”
“对,二公子是哪样的人物,我们岂会与他相熟?”高弘倒也并非想隐藏什么,实在是他与谢池南称不上相熟,书院几载一句话都没说过,他先前也只是惊讶他居然要成婚了。
也不知那位平阳郡主是哪样的人物,竟能降服那桀骜的二公子。
其余人一听这话也未说什么,继续喝酒聊天,只有林斯言手握酒盅垂眸不语。
这样又过了半个月,春闱的成绩也都出来了,恰好这天赵锦绣去了一趟外祖家,回来路上见前边人头涌动,不由有些好奇,问了之后才知道是杏榜发了,想到林斯言,她沉吟一会还是让明初去探了一番。
明初费了一会功夫,才从人群里挤出来。
看着她脸上挂着的笑,赵锦绣心下一松,却还是问道:“如何?”
“林公子拿了第一!”
明初笑得合不拢嘴,到底是认识的人,虽然因为主子当初的状态,她心中略有不满,可如今时过境迁,主子也有了好的未来,她自然也替那位林公子高兴。
“刚刚奴婢过去的时候,他们都在夸林公子厉害呢,就是没碰见,要不然奴婢也得上去讨个喜。”
“是桩喜事。”
知道他考了第一,赵锦绣心里也高兴,春试第一,等来日一道去了皇宫过了殿试,以他的文采想必拿下状元必不在话下。寒窗苦读十余年,他有这样的成绩,赵锦绣实在替他高兴,往那处一瞧,依旧是人潮涌动,她笑了下,正想喊人回家,目光却与站在小巷中一人对上。
“主子,怎么了?”
明初正准备上马车,瞧见她看着一处地方,不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一看也忍不住咦了一声,“那不是林公子吗?”
“是赵先生!”
那厢,高弘也瞧见了赵锦绣,他仍不知她的身份,又想着如今阿言拿了第一,到底有成绩傍身,心思也不由涌动了一些,竟直接拉着林斯言过去了。
等林斯言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赵先生!”高弘隔着马车喊人,脸上笑盈盈的,比起从前在雍州时那副羞赧模样已好了不少,他这次也在榜上,虽然是最后几名,但对他而言,已是祖上积德冒青烟了。
他清楚这一切功劳皆在阿言。
若不是阿言这些年的帮衬,只怕他连乡试都过不了。
也因此,他更盼着阿言能好。
时隔大半年在金陵城重逢,赵锦绣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庞,竟只剩恍然如梦的感觉。那时分开笑着说着再见,心里却是难受的,也想过再见会是什么模样,不想真的再见,竟也好,能够体面笑着和人说一句恭喜。
她朝人点了点头。
而后由明初扶着踩着马凳走下马车,大大方方和两人打了招呼,并未藏私道:“先前让明初去看了杏榜,恭喜你,会元郎。”
她笑得温和,语气也是温柔的。
高弘只当她未曾忘记,心下自是惊喜不已,林斯言看着这抹笑容,心里却是怅然的。
她是真的放下了。
他垂下眼帘,正欲说话,身后却传来一阵马蹄,紧跟着是众人的惊叹声,“这是安乐侯吧?”
“安乐侯回京了?”
“这次可多亏了安乐侯,要不是安乐侯率先拿下西域王,只怕雍州那一战也不好打!”
“安乐侯身上不愧流着谢家的血,真乃吾辈楷模!”
那些曾经说道着谢池南纨绔桀骜的人,如今都不约而同地赞美着他,而赵锦绣几乎是在听到第一声的时候就侧目看去,待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脸上更是扬起惊喜的笑容,只是她刚想过去,却见少年看着她的方向神色苍白。
甚至——
瞧见他掉马准备离开的行为,赵锦绣脸上笑容一僵,欣喜散去,她恼得直接生了气。
“谢池南!”
连串的赞美声中,她的声音绝不是最响亮的,却是最特殊的,众人见她竟敢直呼安乐侯的姓名,竟都不约而同停下说话的声音循声看了过来,这一看,竟都忍不住目露惊艳。
青石长街上,少女一袭绯色春衫,不沾半点脂粉的脸是浅薄话语形容不出的倾城貌。
见少年停下。
赵锦绣朝身边林斯言微微颌首道了一句“我先失陪下”,而后便在众人的注视下朝远处那一人一骑走去,离得近了,她看着人的背影说道:“不是要来娶我吗,这就走了?还是……不打算娶我了?”
“我才没有!”
谢池南一听这话果然急了,他立刻掉了头,与她那双含笑目一对,知她是开玩笑,着急散去,那抹不好意思却在她略带调侃的笑目下涌上心头,他翻身下马走过去压着嗓音和她说,“不许笑了!”
其实掉头的时候,他就已经后悔了。
他如今才是那个可以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的人,凭什么要走?他不仅不该走,还得大大方方走到林斯言的面前去!只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赵锦绣就过来了。
赵锦绣才不管他,一想到先前他掉头就走的模样,她心里就存着气,这会仍抱臂寒碜人,“侯爷管天管地,还管人笑不笑呢?”
“赵锦绣……”
谢池南自知自己有错,想去牵她的手又怕大庭广众,她回头恼他,只能可怜巴巴看着人,声音也软了下去,却是唤她,“……瑶瑶。”
原本红唇微张还欲寒碜他几句的赵锦绣忽然听到这个称呼,不由怔住了,等反应过来,小脸也忽然红了起来。
她跟谢池南认识十七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小名。
那些长辈口中亲昵的称呼落于他的口中,竟格外勾人,有其他此时声音低哑,竟让她耳朵一酥,心尖也颤了,她松开环臂的手,忍着羞意说道:“不许乱喊。”
到底是让这事过去了。
围观的还有不少人,她也未去理会,左右她跟谢池南的事也已经传了半月了,只跟人解释道:“今日是发杏榜的日子,我让明初去看了下,后来高弘喊了我,我便下去和他们打了招呼。”
她简言意骇把事情说了一遭。
若不是外头还有人,只怕这会就得上手拧他了。
谢池南也知道自己是想多了,迎着她无语的目光,轻咳一声,“我陪你过去和他们打个招呼,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们了。”
“侯爷这会又不醋了?”
赵锦绣才不管他臊不臊,哼一声后,转过身,却不想那边只剩下明初一人。
脚步停了下来。
“怎么了?”
谢池南低眉看她,见她望着远处也跟着看了过去,便瞧见已经远去的高弘和林斯言,他皱眉,问赵锦绣,“要过去吗?”
“算了。”
赵锦绣摇了摇头,看着远去的身影,只一瞬便也收回了,看着身边的男人说,“我们也走吧。”
谢池南自是应好。
……
而另一边。
高弘仍旧不解,“阿言,你怎么就走了?我看赵先生她……”
还未说完,一道清冷的男声便打断了他,“她就是平阳郡主。”
“什,什么?”
高弘愣住了,这四个字,他如今可不陌生,这么说来,他猛地回头,恰好瞧见那位从前张扬桀骜的谢二公子这会正小心翼翼扶着赵先生上马车。
林斯言也看见了。
亲眼看见这副场景,他虽怅然,却也高兴。
高兴她一腔真心和情意再未被辜负,也高兴她日后身侧有人替她挡风遮雨,免她忧难。
“走吧。”
他亦说道。
在车马离开的时候,他亦转过身,收回目光,步伐坚定地往前走去,一如去岁,雍州长街,三人相视一顾后背道而行。
作者有话要说:阿言也会有好姻缘的!
虽然原本想的是让阿言孤身一人,毕竟按照我从前的习惯,男二必定孤身!不过写着写着,突然不想了,锦妹和南崽会一直幸福,阿言也该有照耀属于他的那个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