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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千傲没有回答,只与她静静地,并肩坐在礁石上,又过得片刻,轻声应着,“三…二…一…,送你一个日出海面,崭新的开始。”
崭新的开始,这几字令洛长安心底微微刺痛。
洛长安放目过去,就见方才仍鱼肚泛白的天际,已经有了大片的红晕,云层也被染作颜色层次不同的红色,一线赤红的圆自地平线下钻了出来。
再过喘息,竟见朝阳升起,将整个海平面染成了醉人的艳红,与海面的蔚蓝交织一起,美不胜收,竟有令人感动不已的壮阔之感。
洛长安眼眶猛地一酸,忙别开面颊,偷偷地用衣袖摸了摸眼泪。
帝千傲看出她在擦拭眼睛,明白她或许念及那日他烧了她的画像,手帕,册子,发结等诸多信物,那日她的面颊被他掌风所伤,带着伤,风雪里被他轰出家门,净身出的龙寝,属实走得可怜。
再搭上这使人百感交集的日出海面,许是伤怀了。
“这日出,皇后喜欢吗?”帝千傲询问着,爱过她,宠过她,辜负过她,他什么都做尽了。
洛长安点点头,声音有些哽住,“喜欢。”
“这崭新的开始,喜欢吗?”帝千傲又问。
洛长安说:“不喜欢。”
帝千傲心中抽痛,看看时候,轻声道:“朕回宫一趟去早朝,你在别院睡个回笼觉。朕正午前回来,争取陪你玩到夜里再回宫去。这里有许多有趣的玩意儿,海螺,螃蟹,虾子,抓来玩极好,可抓回去给两个小家伙看看。比宫里养得活泼。”
洛长安只觉泪眼模糊,他从来都很忙,从没有和她和孩子出游过,她猛然听到这话,只觉得眼眶酸涩。
她喉咙哽到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他连夜把她带来别院只为送她一个日出,再自己回去理政,又奔波回来,对她实际还是在乎的,不能说心里没有她。
只是烧东西那日的确是太无情了。前后比对,更觉君心难测,喜怒难辨。
她真的不懂他。也觉一切都是他一念之间。伴君如伴虎,提着脑袋,荣辱难说。
帝千傲离开之后,洛长安觉得新奇难得,并没有睡回笼觉,而是教打理别院的仆人背了篓子,她沿着海滩边走边用网子捉跳跳鱼,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奇形怪状的往沙子里直钻的贝壳类。
海水很凉,阳光很强,风很烈,洛长安后来连罗袜也脱了,打了赤脚走在沙滩,裤腿也折了上去,露出一截光滑的小腿,玩疯了,连冷也不怕了,回去哪怕作病被风邪入侵也顾不得了。
肆无忌惮的,开心。
仆人追着要给洛长安戴上宽檐帽子,说是怕晒黑了帝君不喜欢,皮肤是为了取悦帝君的,不可晒伤了。
洛长安不戴,就想做自己,来海边哪有不晒黑的呢,自由万岁,帝君不喜欢就算了,反正本就说过了不要她了,也不能更差了。
他们忙活了几个时辰,收获颇丰,足有小半篓海产。
帝千傲如他所言于正午赶回来了,他看了看洛长安被风吹日晒到发红的面颊,以及她面颊上久违的自由自在的笑容,再低头看看她满是沙土的脚丫,和折起的裤腿,明显地玩得很开心。
帝千傲突然便觉眼睛发紧,小可怜,苦于不能给她需要的生活,正常夫妻是不是就是如现在这样的,温馨,“都得了什么?朕看看。”
洛长安命那仆人将篓子搁在地上,她轻声介绍着,“有大角螺,海蜗牛,还有很多寄居蟹,这个紫颜色的不知什么名字的贝壳特别好看,我专门抓了两个一样大小的,回去哥俩儿一人一个,公平。”
帝千傲颔首,“它就叫紫贝,深海里的玩意儿,珍贵稀有,皇后运气好,一次得两个。”
这天下午,帝千傲和洛长安在海滩挖沙土,建立堡垒,玩了很多幼稚的游戏,譬如往彼此身上丢沙土,又或者牵着手追着海浪线前进后退。他们笑得无所顾忌,原本十四岁十九岁应做的事情,二十七岁三十二岁才来做,笑声中眼里带着雾意。
仆人布了晚膳,洛长安被帝千傲叫了好几次才肯出了沙滩坐在木廊下花丛旁。
帝千傲取了温水,用手掬了水帮她冲着冻得冰凉的脚丫上的沙子,直到白嫩的脚丫出现在他手心,他眉心微微紧了,眸色也深了。
洛长安小心地将脚自他手心撤回,忙穿起了罗袜。
他们又用了全海产美食,多数是清蒸,也有个别辣的,桌上海产名贵的是别院养的,其余有不少是帝后自己捕捉的普通的,说实话,自己捕捞得挺腥的,海产腹中的沙土由于时间仓促不能全部吐出去,口感极差。
但,这一餐是有史以来最美味的。
他仿佛不是帝王,她也不是皇后。而是两个抛开身份,恩怨,心中只有彼此的普通夫妇。
然,整个用餐过程,帝千傲似乎胃口一般,只是凝着她的眸子越发的灼热了。
帝千傲突然将薄凉修长的手指拢入洛长安的发丝,将她拉至他身前,扣住她后脑,俯下头要把吻压在他馋了一天一夜的她的嘴上。
洛长安心中猛地一紧,不由紧张到心里砰砰乱跳,忙把脸移开了,他的唇瓣只擦着些她的耳廓,她耳尖也红了。
“乖,相公只亲一下,不做别的,好不好。”帝千傲哑着嗓音轻哄着。
洛长安摇摇头,“不要。”
帝千傲如要胀死了,到底没有用强,缓缓将她后脑松了,沉静片刻,只低声笑道:“逗你玩的。不要紧张。不心甘情愿的,朕不需要。”
洛长安点头,“嗯。不心甘情愿。”
帝千傲抿了抿唇,艰涩道:“好。”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到了中夜,帝千傲摸摸洛长安的头,实在不忍心道:“该回去了,朕还约了大臣谈事。”
洛长安恋恋不舍,又别无选择,只将所有委屈咽下,随他回去那座囚笼,继续做被他遗弃在长春宫的皇后,她点头道:“好。”
在返途的马车上,帝千傲将手始终轻轻搁在她后背,催动真气,断了她一绺发丝,压在了他的手底。
“洛长安,告诉朕,你亲手给朕做的那些衣服,真的…全烧了?”帝千傲不甘地问着。
洛长安闻言,点头道:“嗯。全烧了。”
帝千傲又举重若轻,笑笑地询问着:“以后,还愿意给朕做衣裳吗?”
洛长安眼睛被眼泪模糊了,“我讨厌这样的帝君,想要了就掠夺,不要了就亲手毁了。我的手帕,我的画像,我的册子,我的朱砂字,还有属于我们的发结,我……我讨厌这样的您。我不会再给您做衣服了,不是您想要就有的,千金难买我愿意。再想要,您就得下圣旨逼我了。”
帝千傲的心绞着痛,这些年自她二十进宫就穿她做的,七年了,早就习惯了,现在…在她心里自己是没了。
把洛长安送回了长春宫,帝千傲和大臣在御书房谈了事情后已经到了后夜,他信步不知去何处,从来不缺女人,又似乎极度缺女人。
海胤跟着他漫无目的地走,“早知如此,是不是当时就不烧那么尽兴了帝君?现在都不得娘娘待见了。连个去处都没有。龙寝婚房也没了烟火味了……都不像个家了。”
帝千傲冷他一眼,“哪有!不出三天,她必来找朕……”
海胤:“是!继续冷着她!……”您嘴硬吧就!
帝千傲突然叹口气道:“召心腹之臣在金銮殿议事。”
海胤看看天色,深夜议事,恐怕又出了什么震动朝野的大事,感情失意,政事填补,太拼了,“二更天了。”
剑拔弩张的金銮殿上,帝千傲坐在龙椅上,面色沉重而阴霾。
众亲信,如嫪擎,夜鹰,秋颜,康庄,苍淼,荣亲王等,以及新晋的由帝千傲一手扶上来的推心置腹的年轻官员,足有二三十人都到了。都是一帮有共同理想的爱国的年轻人。
国难刚刚平息,帝君深夜召集,必定又出了大事!恐怕是哪里有叛乱谋逆,或者战争!要么就是各种原生态自然灾害!
山洪、雪崩、蝗灾、或者天崩地裂物种大灭亡?!
众人都神色紧张的盯着今上,整装待发,准备接上级安排的任务!
突然,帝千傲无奈地吐了口气,烦躁道:“朕一时意气用事把媳妇儿轰出家门了,众爱卿知道怎么把女人哄回来吗……?”
众人心里一个好家伙:“?!”
二更天的金銮殿,原来把文武百官心腹之臣从被窝里冒雪传召来,是谈这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