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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咳嗽了两声,整了整衣衫,大模大样的走了进去,站在门前搔首弄姿的姑娘们立即嬉笑的迎了出来,一左一右挽起手臂,将柔软如柳枝的身段儿就那么靠过来,粉红的小嘴,迷人的脸蛋,若隐若现的风浪,还有那骨子里卖弄出来的风骚,无不让进去的男人心满意足的摸出了怀里的银子,而没有钱的商客除了狠很吞了吞几口吐沫外,便是睁大着双眼冲着那些姑娘扭动的腰肢狠很惋上几眼,刀子一般的眼神恨不得穿透衣衫才好,只可惜眼光再好也看不出所以然来,远不如银子来得实在,看得久了,惹得门前的姑娘大为不悦,时不时说上几句讥讽的话儿,脸皮薄的红着脸灿灿一笑便去了,胆大的则全然不顾,就与那些姑娘们说些不要脸的话儿,气得那些姑娘胸脯上下浮动,狠很过一把眼瘾才大小而去。
夜色刚落寞,一顶接着一顶的暖轿就如后海飘荡在海上的船一般,一顶接着一顶来,只把门外的那些姑娘欢喜得眉开眼笑,在红尘里打滚,早就练就了她们看人的本事,虽说从洪武年定下的规矩,到今日有所松动,除了朝廷的官员外,富商、豪贾也能做上一顶轿子,但有这个胆色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的公子少爷还是坐马车居多,一来马车空间大,来得快去得也快,二来马车比起轿子可要保险得多了,万一一个不小心被人落下了口实也不好说话,要知道当年朱元璋有次赐傅友德宴会,命叶国珍陪酒,并有朝廷的妓女陪酒。叶国珍喝多之后就忘了禁令,让妓女脱掉黑色的帽子和鞋子,穿上华丽的衣服。朱元璋得知后大怒,让人把叶国珍抓起来,和妓女一起锁在马圈中,然后割掉妓女的鼻子,将叶国珍鞭打数十下,发配到瓜州修水坝去了。这事儿并不久远,时至今日还有许多百姓都再说呢,开国将帅都如此,更别说他们这些山野之人了,所以明知太祖爷定下的规矩有所松动,可谁也不敢轻易的胡来,该恪守本分的还是恪守自己的本分。
正因这些少爷公子恪守自己的本分,才给了这些姑娘们辨别权贵的机会,但凡敢大摇大摆的坐着暖轿来的大多都是朝廷的官儿,这些人不光是身份显赫,模样俊俏,口袋里的银子多那么简单,单说这些还不足以让姑娘们如此痴迷,这些在她们看来不过是外在的东西,能在一品居、红袖招、江南小楼混的那个不是身段了得,模样水灵灵的,一年下来见上几个身份尊贵的,模样俊俏、口袋有钱的并不是什么难事,真正让她们恨不得投怀送抱的其实轿子里的主儿是否是雅士,这个名头可比什么公子,少爷值钱多了,都说人分三六九等,能被人称一声公子,少爷的那也是人上人,再不济也是落魄王孙了,入青楼着实不算辱没了这帮姑娘,可事儿并不是这么算,在青楼行当越来越兴盛的京城,但凡入了这行当的姑娘都知道,今时今日的青楼之繁华,比起昔日太祖的秦淮河畔不想多让,说是她们的时代也不为过,在这种日益兴盛繁荣的青楼大业中,想要坐稳头牌,单靠相貌,身段可不是长久之计,所谓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恩,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这个道理她们很早就知道,所以姑娘们平日里展现过人的容貌外,最有利的好处就是才情,平日不读书的她们,诗词歌赋固然知道的不多,可古往今来的名妓可心如数家珍,这些人未必都是倾国倾城,但无不是才情高绝的女子,她们出名的原因,有的是因为才华横溢,比如苏小小。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有的是因为跟著名诗人结交,比如薛涛跟元稹、白居易。有的是因为跟皇帝勾搭,比如说李师师。这些女子哪一个都让她们羡慕,可才情这事儿有的人一学就会,而有的人再如何学也是学不会的,能学会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人,所以她们的处境也是最好的,而那些明明容貌,身段都高人一等的歌姬,只因写不来词儿,唱不得曲子,便低人一等,岂能轻易甘心,也不知谁想了附庸风雅这个路子,这路子说起来倒也简单,歌伎以歌舞表演为生,其表演效果的好坏,直接关系到她们的生活处境。演出效果取决于演技和所演唱的词,演技靠个人的勤奋练习,而词则靠词人填写。歌伎为了使自己的演唱吸引观众,往往主动向词人乞词,希望不断获得词人的新词作,使自己成为新作的演唱者,以给听众留下全新的印象,同时也希望通过词人在词中对自己的赞赏来提升名气。而有这个本事的可不是怀里揣着银子的大老粗,真正有才情的除了落魄的书生外,最有可能的就是这帮官场的老爷了,岁月的沉淀,官场的熏陶,加上自身的修养,却是让人羡慕,虽说在大明诗词歌赋较为前朝,至今开国差不多百年也没诞生出李白、苏轼、欧阳修这样的天才,可不否认本朝也有解缙、杨峥这样的大才之人,若能得他们一首诗词,何愁不能名动京师呢?
但解缙早已作古,诗词歌赋也被姑娘们唱了个遍,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唯独杨大人的诗词歌赋,那可是一首比一首好,让京城这帮姑娘那个喜欢,恨不得此生做杨家府上的丫鬟才好,当然了,这世间姑娘那么多,而杨大人只有一个,虽人人盼望却也未必人人能遇到,就算遇到了也未必就入了杨大人的法眼,再退一步说,早些年杨峥与京城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当日点评的十二衩可还在,论身段,论模样,论才情那个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当红姑娘,就说那翠红柳、润珠儿那个不是杨大人的红粉知己,要说去唱曲什么的也该是那一品居,红袖招才对,什么时候能来江南小楼,基于这一点,这帮姑娘开始退而求其次,似杨大人那帮天才的人物,可遇不可求,遇上了是幸运,遇不上也不必沮丧,权当留个念想,可官场的老爷就没有那个必要了,说才情他们固然比不上杨大人,但也偶也有惊人之句,就说有个于谦的大人就留下了世间万物有盛衰.人生安得常少年。这样的好句子,也不知怎么就落在了一品居柳盈盈的手中,这位姿色身段并不出众的姑娘一夜名声大起,据说来寻听她听唱这首曲子的富家商客不计其数,一时之间京城说起唱曲的没人不提柳盈盈,就连消失了几年的琴曲大家香坠儿也被比下去了,这种名望着实让姑娘们好生羡慕了一番,也因如此对官家老爷比起往日可殷勤多了。
眼看着一品居,红袖招、江南小楼的上上下下都挂上了大红的灯笼时,一顶轿子缓缓被人抬入了江南小楼,轿夫走得虽慢,轿子说起来也不如何显眼,在京城这座繁华之地,这样的轿子,就是寻常商贾之家也有不少,官场就更不必说了,随着这两年青楼姑娘对官家老爷越来越看重,来往当官的老爷也自觉身价高了不少,五品以上的官儿来这儿的轿子也有了讲究,五品五品以上的才有资格做暖轿,这种轿子以木制长方形框架,于中部固定在两根具有韧性的细圆木轿杆上。轿底用木板封闭,上放可坐单人或双人的靠背坐箱。轿顶及左、右、后三侧以帷帐封好,前设可掀动的轿帘,两侧轿帷多留小窗,另备窗帘精巧细致,坐在里面也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最让人回味是平坦,任凭轿夫走得再快,再慢,坐在里面的人却觉察不到任何的波动,在官场是最紧俏,也是最能彰显身份的,但凡做上了明眼人便知,此人至少五品以上了,除了官场的规矩外,其次就是来自朝廷的,本朝规定文武官例应乘轿者,以四人舁之。其五府管事,内外镇守,守备及公、伯、都督等,不问老少,皆不得乘轿,违例乘轿及擅用八人者奏闻。眼前这顶轿子初看不起眼,但经验老道的老鸨子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关键,轿子是不新,也不显眼,可抬轿的轿夫却十分的扎眼——四人抬。这就足以说明了一切,轿中之人是个了不得官儿,决不再五品以下,看明白了这一点,老鸨子丝毫不敢怠慢,扯着嗓子吆喝了两声,楼内正等着客人的姑娘们立即蜂拥而来,雪白的臂膀,柳枝一般的身段,还有你浪涛一般的峰峦,媚到骨子里的笑声,无不让人着迷。
轿子刚落地,老鸨子便殷勤的走了上来,扭动着那略显粗壮了腰肢,小心翼翼的靠近了轿子,待那轿夫伸手拉开了帘布,坐在轿子的那人一低头,一弯腰便走了出来,灯火下就见那人一双犀利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眼,老鸨子与一干姑娘便觉得眼前一亮,江南小楼凭着良好的口碑,以及北国的胭脂迅速在京城站稳了脚步,加上宫中的那点关系,江南小楼大有压制一品居,红袖招的势头,这两年来这儿的达官贵人可真心不少,就是紫禁城的官家老爷那也是一拨接着一拨,老鸨子自问平日里看到俊美的男人不算少,可似眼前这么儒雅的还真是头一个,单说相貌,来这儿的公子哥也不是没有比不过他的,但一看之下两人却不是同一个档次的,就好比她与楼上姑娘站在一起,聪明人只看了一眼,足以高下立判了,眼前的这个公子倒也谈得上面如冠玉,但浑身散发的那股翩翩姿态却是旁的公子身上所没有的,所以气度上就显得鹤立鸡群了。
”敢问这位客官可有相好的姑娘,若是没有待老身给你寻寻?”老鸨子舔着脸道,身后的姑娘则是跃跃欲试,青楼中的女子虽说是别人手中的玩偶,一生难得为自己做一次主。她们附庸风雅、攀权附贵,无非是为了结束自己浮华而空虚的风尘岁月,但并不表示她们就没了选择,如此翩翩佳公子,那个不想与之花前月下把话家常,所以不待老鸨子开口,几个大胆的姑娘就立即走了出来,大有毛遂自荐之意。
却不想刚踏上了一步,站在那公子左侧的轿夫大声喝道:“尔等不可造次,我家公子乃当朝兵部尚书郎,人称小杨大人,其是尔等残花败柳能伺候的,快快将清雅姑娘请出来。”
轿夫的这一番话着实算得上石破天惊,一干姑娘纷纷停止了嬉笑,场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寂静无比,几十双眼睛如潮水一般看向了杨峥,在一瞬间的沉默后,爆发出来的竟是阵阵的欢呼声,那声音宛如一波一波的浪潮席卷而来,就连那老鸨子也是兴奋得一张脸儿涨得通红,拉着那轿夫的手臂颤抖着声音道:“小哥的话儿可是真的,这位公子当真是当今兵部尚书郎小杨大人?”
轿夫得意地哼了声,道:“我家大人丰神俊朗,才情高绝,人称周郎再世,尔等还看不出来么?”
老鸨子目光在杨峥的身上看了看,倒也没有丝毫的怀疑,但这事儿毕竟是楼里一等一的大事,万一弄错了传扬了出去,丢了可不是自己的人,而是整个小楼的名声,与青楼而言,名声就意味着是大把大把的银子,她可丢不起,出于谨慎考虑,她还是大着胆子问道:“小哥这话儿老身本不该怀疑,可小杨大人乃大明最负盛名的大人物,老身红尘之人一直无缘得见真容,不辨真假,老身斗胆可请小杨大人给个凭证看看?”
那轿夫在杨峥府上多年,平日里来去京城酒肆、青楼,但凡报上了杨峥的名头便让来往宾客信服,本以为今日也是这般,却不想老鸨子如此不知趣,竟舔着脸索要凭证,心头顿时大怒,正要呵斥两声,却听得一个柔和的声音对老鸨子道:“不知这个算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