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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吧”
楚秋九看着满头鲜血的兄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十分的淡然。
整个庭院之中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握着板砖的楚秋双身上。
他们没有想到,无双公子和贤公子居然真的同意了那个叫做大壮姑娘的提议。
更没有想到无双公子居然真的敢下手。
好在贤公子虽然算学能力不过硬,但头却铁的很。
三板砖拍下去之后,只是满脸的鲜血,状态却是越发的精神。
如今贤公子又错了一题,按照约定,这一板砖是躲不掉的。
他这个时候也意识到自己上了楚秋双的当。
人家是有准备,憋着劲等着自己上钩呢。
楚秋九既然已经发了话,让楚秋双接着打,无论如何这一板砖,自己是要硬着头皮顶下来的。
而且是真硬着头皮。
楚秋双满脸笑容,拿起板砖又放了下来。
“贤公子,你已经挨了三板砖。虽然这三搬砖我并没有用力,但若是再来一下,只怕是要出人命了。”
楚秋双看了端坐在主位上的楚秋九一眼,道:“镇南公,秋游已经躺在了床上,若是我再把贤公子再拍倒,只怕别人要说我同室操戈,心怀不轨了。”
南楚虽然是女子当家,但它终究是炎朝的一部分。
在这个男子为主的世界里,女子之身封疆裂土本就没有先例。
以女子之身统治南楚,让上下一心,无人或者说明面上无人作对,基本上是没有任何可能的。
而楚秋双就是南楚反对楚秋九当镇南公势力的代表。
他们反对楚秋九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想要废黜南楚女子为主的传统。
若是其他地方,有这种势力存在,一般都长久不了。
毕竟镇南公再是女子,也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道理?
更不要说反对者还是自己的同族。
只可以朝廷对南楚的政策一直都是,明面上支持镇南公,谨记祖训,坚持女子为公八百年不动摇。
之所以说八百年不动摇,是因为周朝就是八百年,德贤皇后想要让大炎超过周朝。
暗地里朝廷却一直扶持反对镇南公的势力,让历任镇南公即使有心铲除异己,却没有相应的实力和理由。
也正是得益于朝廷对南楚的这种又拉又打的政策,才让楚秋九下定要造反的决心。
同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楚秋九才同意与霍让配合,来一场假造反。
为的就是给楚秋双一派机会,让他们公然反抗自己,这样她才有理由彻底将百年来镇南府的内患铲除。
“心怀不轨?无双公子说笑了。你与家兄有赌约在先,他技不如人输了,便是挨多少板砖也是应该。”
楚秋九冷冷一笑,接着道:“再者来说,无双公子不是一直想要为楚秋凡讨要一个公道么?”
此言一出,全场人原本就绷着的神经差点断掉。
楚秋凡与楚晴私通的事,乃是南楚的禁忌,平日里根本无人敢提。
今日楚秋九主动说起,显然是动了震怒。
“难不成国公早就知道今日会发生这种事?”
南楚百官的心全都提了起来。
他们刚开始还纳闷,怎么今日的宴会一上来就如此劲爆。
看来这是要撕破脸皮的节奏。
一想到双方今日动真格的,百官们心里五味杂陈。
朝廷毫不掩饰对南楚的政策,所有人都知道,忠于南楚的百官也都知道。
胳膊拧不过大腿,南楚逆来顺受,也坦然接受了这种安排。
并且经过几十年的经营,南楚也利用朝廷这种政策发展出自己的道路。
毕竟正是有楚秋双这帮反对者在,朝廷才愿意让南楚跟上丝绸之路的顺风车。
也正因为如此,楚秋双才有和楚秋九叫板的底气。
“为秋凡讨一个所谓的公道?”
楚秋双连连冷笑。
旁人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楚秋凡是怎么被定的死罪,可他却一清二楚。
楚秋凡与楚晴原本就是青梅竹马。
虽然没有婚约,可早就私定了终身。
就是因为和自己不对付,楚秋九方才把楚晴弄进了镇南公府里。
硬生生拆散俩人。
而前些日子,因为自己争夺珍宝斋和珍宝坊的经营权。
楚秋九吃了亏,定下计策,陷害楚秋凡,给他定了个死罪。
如今楚秋九故意提这一话茬,明显是想激怒自己。
楚秋双心里虽然有怒火,但却无比的冷静。
他握着板砖缓缓的向着楚秋贤走去。
“既然如此,贤公子,你就准备接我这第四板砖吧。”
说着抬起手来,冲着楚秋贤的脑袋要拍去。
所有人的心全都提了上来。
没想到楚秋双还真敢拍。
楚秋贤也做好了死的准备,闭着眼睛等着板砖来。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可等了好久,楚秋贤有没有等到板砖。
他疑惑的睁开眼看了看。
“贤公子,你怎么说也是南楚的世子,我只是一介草民,如何敢真把你拍死。”
就在板砖马上要砸在楚秋贤脑袋上的时候,楚秋双猛然停住了。
呼,楚秋贤倒吸了一口凉气,背脊已然全都湿透了。
他抬头看了看悬在脑袋上的板砖,整个人恍然如重生。
这一板砖要是真的砸下来,他楚秋贤可就是一命呜呼了。
但庆幸之后就是耻辱,一股从未有过的羞耻之意从心底涌上来。
他虽然是南楚宗室,但因为母亲并非国公,自己又不是女子。
因此从小在这南楚宗室之中并不受人重视。
等到自己的妹妹当了南楚镇南公之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他这一个南楚宗室旁支反倒成了所谓的世子。
从那以后,楚秋贤心里就憋着一股劲,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来,让旁人瞧一瞧。
他楚秋贤并非是靠着自家妹子的关系上位的。
正是因为这个执念,楚秋贤主动到丘山书院求学。
一去就是五年,这五年里,他从一个只有名气并无其他服众本领的普通学子,一点一点爬到上了外院大师兄的位置。
这五年里,他尝到了什么叫做被人真正的尊重。
而今日,这份傲气和这些年自己的努力,全都被楚秋双的三板砖砸的烟消云散。
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脸上火辣辣的疼,只觉得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是带着嘲笑。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似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的声音,楚秋贤脸色狰狞,像是一头受伤的野狼。
眼里冒着渗人的凶光。
只是受伤野兽的威慑并不会让人真正的畏惧。
楚秋双似乎是在等他说这句话,他哈哈大笑,顺势将板砖扔在了地上。
“贤公子若是觉得丢了镇南公的面子,可以自己拍这一板砖。”
楚秋双话音一落,楚秋贤马上弯腰将地上的板砖捡起。
他想要起身,却被楚秋双按住了肩膀,动弹得不得。
楚秋双看着被自己按住的镇南公世子,心里痛快无比,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当日楚秋九是怎么羞辱他们兄弟的,今日他要让楚秋九加倍偿还。
“镇南公,实不相瞒,我刚刚的那一板砖是想要了贤公子的命的。毕竟愿赌服输,我就算将他拍死,旁人也只能说我下手没有分寸,绝对不会有人说我想要图谋害命。就像镇南公明明是让秋凡带楚晴走,却故意陷害他,给他定了死罪。”
楚秋双转过头来,丝毫不畏惧楚秋九杀人的目光,沉声说道。
“楚秋凡私闯点武院,按照祖宗规矩,乃是死罪,我如何陷害他了?”
楚秋双哈哈大笑,道:“私闯点武院?镇南公,我最开始也以为是秋凡莽撞,可直到我听说你十分喜欢听书,还让人到府内单独给你讲,方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到这,楚秋双又转过头来看了看被自己按着,想要强行站起来的楚秋贤问道:“贤公子,你听过水浒传么?”
不等楚秋贤回话,他又道:“水浒传里有一个回目,叫做林冲误入白虎堂,而后被高太尉定了个充军发配的罪过。你觉得这个桥段是不是和镇南公给秋凡定的罪十分相似?”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楚秋贤的脑袋原本就因为失血有些眩晕,此时又被楚秋双按住站不起来,整个人生不如死。
“我想要干什么?”
楚秋双冷声一笑,道:“我想让贤公子自己拍自己的时候,达到我拍你的效果。”
而后,楚秋双看着楚秋九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想让你死!”
“放肆!楚秋双,你想要造反么?”
楚秋九见事态有些控制不住,蹭的一声站了起来,厉声呵斥道。
楚秋双丝毫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反而笑的更加猖狂。
“造反?镇国公,你虽然贵为国公,可说话却也得讲真凭实据。”
他用力的按住楚秋贤,让他的头低的更深。
“我与贤公子比试,乃是有诸位大人们做见证。我把他拍死,或者拍的像是镇国公对待太子那般,也是天经地义。”
他看向周围众人,反问道:“怎么,难不成同为莫盛公的后人,他楚秋贤的命就比我楚秋双的命金贵么?”
楚秋双占着理,气势咄咄逼人。
“若我技不如人,这四板砖乃是贤公子拍在我脑袋上,把我拍死了,难道镇国公还要治他一个造反的罪名么?”
楚秋九的脸色惨白无比,气的银牙紧咬,拳头攥的紧紧的。
“镇国公,当年我母亲传位给你时,你曾在列祖列宗面前发誓,说要厚待我等。如今先是给楚秋凡定一个私闯点武堂的死罪,如今又要给我按一个造反的名头么?”
整个庭院里的节奏全都被楚秋双掌握着。
若是寻常人这般态度对镇国公,庭院里忠于楚秋九的官员早就出言呵斥了。
可楚秋双乃是南楚宗室,又是先国公之子。
在场的官员大部分都曾受过先国公的恩惠。
再加上楚秋双无官无职,名义上乃是一介平民,他与楚秋九争吵,纯粹可以当做是自家事。
这帮官员就算再想为主子出头也没有理由。
你当着人家家的官,本就是下人,人家自己家里的人需要你一个外人和下人插嘴么?
在场有资格相劝的只有四个人。
一个是与楚秋九并排坐着的朝廷天使徐妙锦。
一个是坐在徐妙锦旁边的刁凤山。
再有则是坐在楚秋九右边的诸葛先生和霍让。
只是这四人,徐妙锦的性子原本就不适合做这种和事老,再加上她巴不得镇南公府越乱越好,因此断然是不能也不愿插嘴的。
而刁凤山更不能说话,毕竟刚刚大壮提议拍板砖的时候,他跟着在一旁起哄。
如今人家俩拍板砖拍出祸端来,他再开口相劝,不符合他刁五爷行走江湖,说到做到的本性。
而且就算劝,以刁凤山的性子,他也是劝楚秋贤自己把自己拍死。
技不如人,死就死了,大好男儿说出去的话,还能咽回去?
至于诸葛亮和霍让,更没有理由劝阻。
诸葛亮跟着过来,纯粹是抱着看霍让要搞什么幺蛾子的心来的。
再者来说他一个外人,又是客人,岂能多说话?
而楚秋双搞事原本就是受了霍让的指点,虽然现在事态有些失控,和自己设想的差距很大。
但霍让此时已经卸下了伪装,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搞垮丘山书院和穿越者同盟会。
楚秋贤身为丘山书院外院大弟子,他死了霍让高兴还来不及,岂会帮他说话?
这四个能说话的不开口,剩下这帮没有资格说话的更是只能瞪着眼瞧着。
楚秋九被楚秋双憋的气不打一处来,整个人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
可楚秋双有备而来,再加上自己的兄长确实不争气,她就算有千般本事也无可奈何。
只得压住怒火,沉声道:“贤公子...”
听到贤公子这两个字,楚秋贤一哆嗦。
自己的妹妹没有叫兄长,也没有叫世子,而是叫自己贤公子,显然是打算让自己用板砖自裁。
人的心气一散,面对同样的事情,心态也就不一样了。
若是刚刚,楚秋九让他死,他绝对不会有二话。
站直了让楚秋双拍自己,没有任何的畏惧。
可楚秋双故意不拍,让自己有了劫后余生的感觉。
再让他死,他可就没有这种勇气了。
只可惜,楚秋九并没有给他迟疑的时间,接着道:“贤公子...”
楚秋贤的冷汗刷刷刷顺着额头往下巴流。
他浑身颤抖,若非咬着牙硬撑着,便一下子栽倒在地。
就在楚秋九准备站起来逼迫他的时候,楚秋双松开了按住他肩膀的手。
力量一松,实在是太突然。
让楚秋贤一下子失去了重心,直接趴在了地上,十分的狼狈。
“镇国公,我与贤公子乃是同宗兄弟,岂能真让他去死?”
楚秋双哈哈大笑,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与刚刚的态度截然不同。
他一边笑,一边蹲下,假装要去扶着楚秋贤,却暗自将他按住,道:“秋贤兄弟,你怎么倒在地上了,赶紧起身。”
嘴上说着让他起身,可楚秋贤使出浑身的力气也动弹不得。
楚秋双自顾自的道:“咱们俩比试,是不是我赢了?”
楚秋贤被他按住臂膀,挣扎不起,此时所有的尊严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只想着赶紧起来,不要再继续丢人。
“是,是我输了!”
楚秋贤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你乃是丘山书院的大弟子,既然比试输给我了,那就告诉大家,你丘山书院的大弟子技不如人,你在丘山上也没有学到什么本事,这事就这么算了。”
“放肆!”
此言一出,楚秋贤身后早就想要帮自己大师兄说话的丘山弟子们马上站起来怒声呵斥。
自家大师兄如此被人侮辱,他们这些当师弟的也都憋着一肚子火。
可楚秋双乃是正大光明赢的大师兄,他们若是开口相助,旁人还不说他们丘山书院输不起?
大师兄丢脸事小,丘山书院的脸面为大。
再加上这是他们家的私事,这帮学子们也没有资格插嘴。
因此只能强忍着怒火,看着楚秋贤受辱。
可如今这楚秋双居然要大师兄代表丘山承认技不如人,还要说他们书院没什么本事。
这和打他们的脸有什么区别?
“怎么,你们若是不服气的话,可以站出来与我比试一番,若是在明算上赢了我,便是什么话也不用说。”
楚秋双不屑的看着丘山众人。
丘山学子们全都哑火了。
若是比别的,他们还真敢应战。
可比算学,楚秋贤因为是镇南公世子,知道丝绸之路之后,算学很是重要。
因此暗地里自学了算学。
楚秋贤的算学算是书院里排名第一的,他都比不过楚秋双,自己等人又如何比得过?
此时若是强出头,输了可不是彻底把书院的脸丢光了?
一群人瞬间鸦雀无声,只能一脸愤恨的看着楚秋双。
楚秋双并不搭理他们,反而看向楚秋九道:“镇国公,只要贤公子说了,今日之事既往不咎不说,这一板砖是不用再打了。而且我还答应你,将南楚与珍宝斋来往的营生交给镇南公府打理,你看如何?”
楚秋九一愣,有些不敢相信楚秋凡说的话。
连霍让也都跟着呆住了。
这楚秋双想要做什么?
自己和他商议时,并没有这一环节啊?
霍让心里瞬间响起了警钟,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起来。
楚秋九想了想,心里的火气也消了一大半。
自己之所以动不了楚秋贤,就是因为与珍宝坊和珍宝斋对接的权利在他们手里。
如今楚秋贤主动让出珍宝斋,从利益上来说,别说牺牲一个楚秋贤,就算再搭上躺着的楚秋游也是划得来的。
眼见得楚秋九动了心,却又迟迟不说话。
楚秋贤又道:“这样,若是镇国公觉得为难的话,只要让贤公子说一句,丘山书院技不如人便可。”
“怎么样,只是一句话。”
楚秋双像是恶魔一样诱惑着楚秋九。
楚秋九想了又想,丘山学子们也知道,这个时候书院的荣辱全都在这位镇国公一念之间。
所有人心里都捏了一把汗。
许久,楚秋九缓缓的点了点头,看着楚秋贤道:“兄长...”
话还没落,只听庭院外传来一声无比嚣张的笑声。
紧接着梁俊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笑话,就凭你,也敢说丘山书院技不如人?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