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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珂眸色流霞,明艳动人,她瞧着尺渊,说:“既然你是青犀族的大祭司,那你一定知道哪里好玩儿。我从鬼妖族远道而来,不如你带我四处瞧瞧?”
尺渊拱手说:“今日尺渊要在此等候圣女,有些事同她商榷,恐怕...”
“哎。”岚珂截断他的话,而后走到他的身边,侧着头问他,“可是要事?非得在此时商榷?”
岚珂的靠近迫得尺渊小退了一步,他容色有些不自然:“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
岚珂抱住他的胳膊,笑道:“既不是什么要紧事,让你带我四处转转也不成了?还是你大祭司身份尊贵,瞧不上我鬼妖族的人?”
尺渊皱了皱眉,忽然感觉到岚珂身上有一股灵气涌动。他疑惑着,跟着了魔一样伸手抚了抚岚珂的发,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举止多么愈礼。
方才还缠着他的岚珂却为这样的举动变了脸色,她往后退了几步,冷道:“你做什么?”
尺渊望着自己落空的手,怔怔着许久没答话。他歉声说:“对不起,方才我无意轻薄,只是姑娘似乎是青犀族人。”
岚珂哦了声,漫不经心道:“我是青犀族人,可自小无父无母,是师父将我捡回家悉心照料,我师父是鬼妖族的,我自也是鬼妖族的。”
尺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是在下轻妄。”
“那你带我四处走走,我就原谅你。”
尺渊思虑片刻,不再拒绝岚珂的要求,只道:“姑娘请。”
岚珂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转身走出华厅的那一刻,唇角带的笑如霜雪般冷。
青犀族的集会上玩戏项目众多,店铺大开,各式各样的稀奇古玩都会陈列于中,从仙界搜集来的,也有从人界搜集来的。松萝林相对封闭,青犀族人也一直闭而不出,所以一年一度的集会格外热闹些。
岚珂在前面走,尺渊便在后面跟着。岚珂雀跃地拿起各色的胭脂水粉来嗅,尺渊看着她,总会长久地失神。他想起以前在端明台,青犀只在别人口中听说过祭礼,却未曾参加过,他曾答应陪她去一次,但直到青犀离开,他都未能践行这样的承诺。
“漂亮吗?”岚珂将一个白羽面具举到尺渊的眼前,笑吟吟地问他。
尺渊点点头。岚珂撇了撇嘴,说:“你真没劲。”
岚珂伸出藏着的另外一只手,手中握着两串糖葫芦,红透的山楂外包着一层薄薄的糖衣。她递给尺渊:“喏,请你吃。”
岚珂塞到尺渊的手中,他自然没有不接的道理。他想起青犀也喜欢吃糖葫芦,她难得能离开端明台,那次她兴奋地到集市上玩,正好赶上天下大雨,她回来时整个人如落水的小雀,用纸包着的几粒山楂却没湿一点,她说“糖葫芦特别好吃,总要让师父尝一尝”。
岚珂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问他:“你想什么呢?”
尺渊方才回了神,笑着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姑娘让我想起来我的徒弟。”
“你徒弟?谁啊?”
“青犀。”
“我跟她很像吗?”
尺渊迟疑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不,不像。”
岚珂挑了挑眉,没再说话,吃着糖葫芦继续往前走。她又进了一家玉石店,挑挑拣拣好一会儿,店家又热情地推荐给她些南海来的水晶珊瑚珠,岚珂听着没劲,转眼就瞧上了一块玉佩。玉佩是比目双鱼佩,玉色温润,是难见的好玉。岚珂也不问价钱,只将玉佩拿在手中把玩,然后问尺渊:“你喜欢吗?”
尺渊有些愣,自是不知她为何问他。岚珂见他神情,笑了下,对店家说:“我要这块玉。”
她将玉佩送给尺渊,说:“这个送你的。”
“万万使不得。”尺渊皱眉推辞道,“姑娘有所不知,玉乃青犀族中定情之物,只有相悦的男女才可赠送,这实在不妥。”
“定情之物?”岚珂挑了挑眉,“那你就当我喜欢你,送你定情的好了。你若不喜欢便扔了,反正本姑娘送出去的东西,绝不会收回。”
尺渊在这点上也不退让一步,坚决道:“姑娘,尺渊绝不会收的。”
岚珂抿了抿唇,低声再问:“你真不要?”尺渊摇摇头。岚珂眸中升起一丝狠绝,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将玉佩狠狠地往地上一砸,那玉即刻就摔成了碎片。
店老板心疼得浑身一颤,满眼可惜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叹道:“哎呦姑娘,你这不要,也不必摔了是不是?这...这多可惜啊。”
岚珂眼睛盯着尺渊,说:“他不要的东西,就是没用。你说,没用的东西除了毁掉,还有别的下场么?”
店老板叹了又叹,无不惋惜。尺渊抿了抿唇,客气道:“是在下的过错。”
“罢了,你走吧。”岚珂冷道。
“那在下便告辞了。”尺渊未再多留,即刻往店外走。
岚珂望着尺渊的背影,手渐渐收拢,有隐隐红色的光芒从她眸中闪现。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我分明在她眸子里看到了恨,但岚珂和尺渊不过一面之缘,虽然尺渊拒绝了她的好意,但也谈不上恨。难道岚珂和尺渊还有前生今世之类的缘分?
我往前翻了翻书册,竟找不出岚珂的往事,所能看到的只有一双沉浸在黑暗中的血眸。这岚珂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在司命手册上都找不到她的过往?
我先将此事放下,又将书册翻到祭礼之上。夜晚的风烟聚散,五光十色的灯笼如同天上银河中的星子,将整条长街照得通明,宝马香车,络绎不绝。嬉闹的孩童手中举着小烟花从店幌下穿过,而后被蒸腾的小吃香气掩住,淹没在人海当中。
千灯照碧云,入鼻皆是淡淡的烟火味,还有些许奇花异草散发出的香气,尺渊眼前光风变幻,一时有些眼花缭乱。
等尺渊穿过人群来到祭台前时,青方长老正念着手中的祭文,台前炉鼎中香火旺盛,飘出缕缕青烟。
青方长老将手卷缓缓收起,声音如钟:“祭。”
密集的乐鼓点缓起,小乐台上琵琶声与笛声渐入,曲调如水从乐器上流泻下来。风卷飞絮,如一场穿庭而过的梨花雪,那一段柳色青青带着拂开万紫千红的春/意从天而降。
圣女手执桃花枝,甩出长袖,如长云流霞,袖中落出香气。相隔不过一年的时间,青犀竟有如此大的变化,清眉秀目,舞姿优雅,光彩照人。她眸中全是祭天时该有的虔诚,却让我看着有些微妙。不知为何,我觉得她身上没有一点生气,深黑的眼睛也不是以往那般清澈,像是一潭死水,无波无澜。
尺渊的目光一直追随她,看见青犀步伐能生莲似的,他不觉开心,可心中也说不上是何滋味。
一曲舞毕,青犀亲手将三炷香插在炉鼎之后,道:“尊主庇佑,祭信女之心,愿青犀族风调雨顺,千秋万代。”
“跪——”礼司洪声道。
众人纷纷跪下,心中怀愿虔诚地拜三拜。
“起——”
青犀冲祭台下的众人鞠躬,随即离开祭台。祭礼完成后,便是夜晚最精彩的篝火会,人群渐渐喧闹起来。尺渊穿过人群,追着那一抹绿色的衣角而去,待至祭台的后花园,他才唤住青犀。
青犀有些诧异地回首,看见尺渊,她眼睛动了动,许久才怔着喊了声:“师父?”
尺渊看了她一会儿,温声说:“长高了。”
“总要长的。”青犀说,“师父最近可好?族长不是说你要成仙了么?”
尺渊说:“恩...还要再过些时日。”
“哦,我还以为师父不再回来了呢。”
尺渊同她说话再不似以往那般自如,话到此,他竟也不知该如何接。尺渊说:“你刚刚跳得很好,以后多注意身体,别让自己太累。”
青犀笑了声,尺渊不知她缘何而笑。青犀说:“我也不想,可我没得选。就像当初我必要入你门下,不然我就会被逐出松萝林自生自灭,就像我必要当圣女,不当就会被拆穿,到头来还是死路一条。都没得选。”
“青犀...”
“师父。”她说,“我还有要务在身,不宜在此久留。”
“篝火会,你不看了吗?”尺渊问。
青犀收了收手指,她说:“不了,白元长老找我还有事,告辞。”
青犀手中的桃花枝谢了几片花瓣,落在她的身后,掩住她走时的路。尺渊立在花深处,眉目怅然。她只说这是不得不的选择,可见青犀当圣女并不开心。
我想想也是,青犀怎么会开心呢?若青犀不是圣女,就算她因情爱之事失去预卜能力也无足轻重。至少当初的尺渊不会以这样的理由拒绝她。
我顺着青犀的脉络往下看,只见她在拐角处就丢掉了手中的桃花枝,眉宇间全是嫌弃和恶心,仿佛那是什么极脏的东西。
不知怎的,越走近元白所居的阁子,青犀眼中的脆弱和颤抖就越明显。她显然是怕白元,可我见白元那老头的确慈祥和蔼,怎么会让青犀怕成这个样子?
青犀紧紧握着手指,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她谨慎小心地说:“祭舞结束了。”
“进来。”
青犀迈着极轻的步子走进去。白元长老正悠然调着香料,因隔着明月纱,我有些看不清,但见香炉上冒出淡粉色的轻烟,在屋中弥漫开来。
“单独为我跳一支舞罢。”
我:“...”这是什么情况?
明月纱缓缓拉起,我才看清内厅的中的人,只是此人却不是白元长老。男子要比白元年轻很多,面容方正,只是眸中多含戾气,深不可测。我心中不禁大惑,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不是白元的居处吗?
青犀喏喏地答:“桃花枝不见了。”
白元走到青犀的面前,眼神中全是轻嘲,他轻轻捏住青犀的下巴,问:“你什么时候敢在我面前玩这些小把戏了?”
“真不见了。”
白元打量着她的神情,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反而问她:“你见到尺渊了?”
白元的问题让青犀身子一僵。白元蔑笑道:“你忘不了他,可他却将你亲手送到我的手上。青犀,尺渊身为大祭司,历任圣女皆由他推选上来,你说他知不知道圣女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青犀一字一句道:“圣女福泽青犀,庇佑族众。”这是尺渊送她离开端明台时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这是尺渊告诉她的关于圣女的责任。
白元笑得更加讽刺,他低头吻了吻青犀的额头,声音放得很轻:“你把他当神祇,他将你送入地狱,你说你活着做什么呢?还是你心甘情愿地想在我身下夜夜承/欢?”
青犀狠狠握着拳头,身子不停地发抖,却也不敢躲。
他伸手摸了摸青犀的发,说:“跳吧,练了那么久,我就想你跳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