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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仓促,前后变化也让人措手不及。尽管阮陈额余已经下了命令,越人守军放火烧粮的举动有些匆忙,他们只来得及点燃四五座粮仓就被冲进寨子楚军士兵挤压收缩。话又说回来,点燃这几座粮仓倒也够了,半山的风势很大,粮仓内又都是易燃物品,只要少许的时间火势就会变大。
上了半山的杨天鸿看到只有少数粮仓被点燃,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他可不会傻傻地让人找水来扑火,而是先指挥部队将残存的守军生存空间挤压得更小,才让空闲出来的部队直接移开着火粮仓附近的所有东西,然后又让人提来水源将火源附近的粮仓全部弄湿。同时,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就是下令随军的归元宗修士们尽快释放出水系法术,在区域范围内形成降雨,或者急剧降低温度,凝固空气,使之不再流动,自然也就没了扩大火势的风力。
只要战斗终止,修士也就有出手的可能。这个世界的天地规则就是如此严格。可是其中可钻的空子也很多。比如现在,如果杨天鸿单纯依靠人力灭火,恐怕根本没有什么效果,整个山寨里所有存粮都会被全部烧光。可是有修士在场就不一样了。无论如何,这些粮仓都能够保存下来,也成为了沅县守军最为需要的战略物资。
十几名归元宗修士立刻踩着飞剑漂浮在空中,迅速结为水系阵法。地面上的玄火军军官们连忙带领各自的部队纷纷让开,给修士们留出足够的空间。随着空中落下雨水,可能被引燃的区域又变得湿润,火势总算是被控制了下来。
越人守将阮陈额余不是没有看见身影非常显眼的杨天鸿。那个楚人身材高大,身上的甲胄服装很是显眼,光是想想就明白那一定是楚人的统兵大将。早在看见不断发令杨天鸿的时候,阮陈额余就领着部下试图冲杀过去,想要一举挽回败局,可惜的是,阮陈额余还是无法突破楚军的围堵,反倒是由于冲了几次没有成功,又损失不少自己这边的人手。
那些被分割开的越人蛮夷守军不是投降就是已经战死,被挤压得空间越来越小,根本退无可退。整个山寨里的越人守军数量已经少于两千人,再这样打下去,也就是死路一条。想到这里,阮陈额余自己也知道败势已经无法避免,他叹息着,摇头一声大呼:“楚军主将可敢上前搭话?”
这个时候,杨遂也整顿好败军,总算是跟了上来。说实话,他整顿败军来到山腰下,看见己方部队已经成功杀进去的时候,感觉到很意外,一种强烈的羞耻感也涌上了心头。
对于这个越人储粮的山寨,杨遂前前后后率军攻了差不多四天,最大的成果就是攻到粮仓围栏的五十步内。而正是那次进攻,造成了自己不可挽救的溃败。现在,他看见杨天鸿只是攻了一次,就只是那么一次而已,竟然拿下了粮仓,心里的尴尬可想而知。虽说这其中也有玄火军正规军拥有武器装备方面的优势,可是归根结底,还是杨天鸿这个主将审时度势,明白抓住时机,把易守难攻的越人山寨一鼓而下。
公爷就是公爷,这才是我大楚国赫赫威名的不败战神。
越人守将阮陈额余还在那里大声呼喊。看到杨天鸿没有出来回应,阮陈额余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
倒不是杨天鸿不愿意上前搭话,而是他现在正紧张地调集人手扑灭还在燃烧的粮仓。安州虽然产粮丰足,可是粮食这种东西从来就没人会嫌多。何况,沅县距离安州主城遥远,这里又是新近设立的县城,从楚国北方远道而来的灾民想要在这里安置下去,就需要数量极其庞大的粮食。能够就地缴获,也就意味着不用从安州方向大规模调运。能够节省下来一分运力,就意味着能够有更多的民生资源运抵沅县。现在,杨天鸿哪有那个功夫去理会随时都能被歼灭的越人守军?
几乎是下意识的,刚刚领兵冲进寨子的杨遂也看见那个在大声呼喊着,让楚军主将出来说话的越人蛮夷。杨遂知道阮陈额余是这个粮仓的守将。他瞪着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站在人群里的阮陈额余,心里恨不得上去一剑捅死这个让自己惨败的敌军守将,可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杨遂又没了冲动,表情显得很是颓废。
阮陈额余站在那里足足嘶喊了二十分钟,已经将火势遏制下来的杨天鸿才知道越人守将在干什么。
在这个世界,这个年代,两军主将邀请着相互说话,无非就是两种用意。
一种是还没有开战之前的互骂,意图用语言来达到打击对方士气。
另外一种则是比较特殊,其实就是在还能抵抗却无法改变最终占据的时候,要求对方的主将来商谈请降事宜。
在一群亲卫的保护下,杨天鸿来到战场前沿。阮陈额余看见楚军主将总算过来了的时候,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战场的情势已经非常明朗,越人蛮夷守军无论如何努力,已经根本不可能还有翻盘的可能,楚军更是已经将本来就不大的火势扑灭。
这支楚军异常强大。他们甚至还有好几十个能够在天空中飞来飞去的萨满。是的,萨满。对于修士,越人蛮夷就是将其称呼为萨满。在越族内部,萨满身份地位极高,能够在军队当中配置,也是因为领兵主将身份尊贵的缘故。现在,这支楚军居然能够配置数量如此之多的萨满,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而身份尊贵之人统领的军队,要么战斗力强悍,要么就是数量众多。面对这样的敌人,越人蛮夷也很清楚自己必定是败了。
阮陈额余看见杨天鸿朝着自己这边靠近,还以为对方是愿意出来协商请降条件,他刚要踏步向前,却是看见楚军的主将又停了下来,与另外一个楚人将官低声说着什么。
在这种情势下要求搭话,杨天鸿多少可以猜到越人守将的用意。当然,阮陈额余的目的不外乎就是求和。只是杨天鸿不清楚其中是不是有诈。他一贯的性子,是秉承着不给敌军有翻盘的机会。也绝对不想因为贸然上去搭话而被冷箭要了小命。因此,看见刚刚领兵上山杨遂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杨天鸿能看出杨遂脸上的尴尬,还有那种无法掩饰的颓废。他没有鼓励也没有责备,只是朝着阮陈额余所在方向抬起右手,平淡地说:“你过去,与那个越人蛮子商谈投降条件。”
杨遂顿时愣住了。
原本以为,自己会被公爷劈头盖脸一阵怒骂,没想到杨天鸿竟是派他上去搭话,一时间杨遂愣在原地,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看见杨遂愣愣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根木头没有反应。杨天鸿是真的忍不住了,他走过去,朝着杨遂屁股上用力踹了一脚,脸上显出怒容:“尼玛,还不快去!拖拖拉拉像什么样子。”
公爷骂我了!公爷骂我了!
杨府家将都清楚杨天鸿的脾气。只要公爷爆粗口骂人,那就意味着公爷其实没有真正的生气,也是给犯错者一个改过的机会。公爷就是这样。如果他冷冰冰对待某个人,那就意味着某人已经没有改过的机会。相反,如果公爷冲着你破口大骂,甚至不顾身份对你呼来斥去,那么也就意味着你还是被公爷看做是自己人。
尽管屁股上被踹了一脚,杨遂却是双眼变红,眼泪流了出来。那不是痛而是被感动的。此刻他心里想:“公爷并没有因为布战败就恶语相向,反而交代这么重要的任务给我,足见公爷是如何的器重布,可是我却……”。想到这里,杨遂径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嚎啕大哭起来,心里对杨天鸿的感激简直就是无以附加。
玄火军军法严格,军律丝毫没有人情,杨天鸿当然会因为杨遂的战败而做出相应的惩罚,心里也因为杨遂辜负了自己的信任导致战败而感到失望。不过想想也是,杨遂之前就是一个家将。完全是因为对自己的忠诚,忽然之间得到了领兵的高位。其实算下来,杨遂也没有经过那么多的历练,眼下又是那么的年轻,这才表现得与领兵大将身份不符。不过,战败一次并不要紧。只要能够吸取教训,杨遂必定会成长起来。
杨天鸿派杨遂代替自己上去搭话本来是什么用意已经不重要了,他见杨遂跪在地上一直向自己磕头且嚎啕大哭,不由一愣,脸上原本的失望表情,也变成一阵摇头苦笑。
人的潜能无限,确实是有一种叫作天赋的东西。不过天赋再好没有相应的历练和养成的环境,那么有再好的天赋也可能是能力平平。不同的经历总是会有不同的姓格和才能,若是只要有天赋就能成为大才,那未免也太容易了一些。
杨遂是一个很有战将天赋的人,在被提升为沅县统领之后,马上能够控制好部队就说明了这点。可是他的经历太少了,作战经验也只是经过季平要塞南部扫荡中,那一些没什么难度的经验来缓慢累积。然而,连续的胜利,不管是大胜还是小胜,总会使人变得骄傲。杨遂若是在攻击武岭粮仓时能更加沉着一些的应对,不是那么求功心切的话也许依然会战败,但绝对不会是这种惨然大败。
相对于杨遂的表现,杨天鸿反倒是在这一战里发现了行军司马王毅的能力。王毅能够提议从后山偷袭,并且在经历大败后还能保持冷静,已经很能说明王毅至少是一个合格的将领。
王毅是出自安州本地的武人,有这样的表现只能说是正常。毕竟,杨天鸿入主安州之前,这里的驻军连年都在忙于与越人混战。王毅的表现,也让杨天鸿对于那些加入到玄火军里,出身安州的军官们,心中更是期待了一些。
人才这种东西,无论任何时候都不嫌多。
对面,越人守将阮陈额余等了半天,却见到出来搭话的根本不是楚军主将,而是一个衣甲破损的楚国军官,不由感觉是自己受到侮辱。如果可以的话,阮陈额余真的想要力拼来回击楚军主将的侮辱。可是现在力拼,除了自己白白送死还拉上近两千部下陪葬……想到这里,阮陈额余也只能是咬咬牙,极力忍耐了下来。
“我,我还不能死……”
阮陈额余脸色非常难看:“在还没有光复祖先的荣耀之前,我绝对不能死!”
杨遂擦干脸上的泪水,孤身靠近还在抵抗的越人守军。他已经能看清楚敌军守将的面容,仔细看去,敌方的守将大约是三十来岁,皮肤黝黑有着一脸的绕腮胡子,那双眼睛犹如铜铃般大小,倒是一副骁勇的模样。可是蛮夷毕竟是蛮夷,阮陈额余身上穿着一套从战死楚人尸体上剥下来的铠甲,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阮陈额余却是没有心思观察杨遂的相貌,若是楚军主将过来搭话,阮陈额余倒是多少会有这样的心思。现在,他认清出来搭话的是之前的手下败将,心里虽然极力忍耐却也不免有些鄙夷,语气之中难免会有些不屑。
话说得有些难听。
杨遂被对方一阵嘲讽,有些脸红耳赤。不过可能是由于之前的战败导致底气不足,或者是杨天鸿一再的倚重,杨遂收敛了心性,却也是没有动怒。他站在那里,等待着阮陈额余说的差不多了,杨遂才问:“怎么,你想说的就是这些?”
阮陈额余之所以请求对话,当然不是只为了说这些。他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怒意,斜着眼睛瞟了一眼站在对面的杨遂,颇有些傲慢道:“还请楚军主将上来说话。我有心请降,你方主将已经无需再做提防。”
杨天鸿早早就在那边观察着敌军阵中有没有弓箭手。发现残剩下来的越人敌军全是近战兵,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似乎只有快点解决完目前的事情,也好快点回军沅县。杨天鸿对旁边的亲卫们说:“小心敌方使诈。传令下去,尽快控制山寨,确保粮仓。”
身边的亲卫点点头,各自分开忙碌。两名近卫直接向旁边的袍泽拿过一块盾牌,几个人护着杨天鸿缓缓向前。
杨天鸿对于这种保护倒是不以为意。他的实力修为已经远远超过普通人。不过,手下的亲卫们如此动作,杨天鸿也不会拒绝。毕竟,能够为主将考虑,也是一种忠诚的体现。
阮陈额余看见杨天鸿那么小心,自己的心里倒是赞叹了起来,他认为楚军的主将倒是思考周到,不会因为获得大胜就自满自大,竟然不会留下任何破绽,一时间倒是觉得自己输得不冤枉。
已经走到了面前,杨天鸿看着说着一口地道楚音的阮陈额余,不由得皱起眉头,淡淡地说:“你是什么人?”
阮陈额余倒也配合,也有着战败之将的觉悟:“我乃上古越王后裔,阮陈额余。”
简单的问答,必要的手续完毕,杨天鸿径直道:“你方战败已经无法避免,尽快放下武器投降。本公可以承诺,只要你们配合的话,不会在你们投降之后斩杀俘虏。”
的确没有必要杀俘。沅县需要大量的工人。尽管越人蛮夷不通教化,可是只要手上握着皮鞭,哪怕是一头狗熊也能调教成能够跳芭蕾舞的高手。越族蛮夷再粗鄙,难道智商还不如一头熊?
阮陈额余却连连摇头,说:“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愿意加入您的麾下,让我追随您共立伟业。您伟业达成之曰,还请赐我一块封地,允许我延续上古越国的宗祠。作为回报,我将告诉您越国的北侵计划,再为您攻略越国立下功劳。”
有些意外,有些诧异,杨天鸿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说起来,阮陈额余和此前被杨天鸿所杀的阮陈春英都是越族人。不过,看阮陈额余的样子,显然与之前被杀的阮陈春英有些不同。可是具体不同究竟在哪里?杨天鸿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心里思考了一下,阮陈额余是觉得自己应该有一个了解越族内部情况的人,也急需了解越族的北侵计划。只是他不清楚阮陈额余说的是真是假,又能不能为自己所用。
仔细想想,若是想要歼灭眼前这支敌军,必定还是要花上一些功夫。不过,也就是将他们挤压在狭窄范围内,然后再用弓弩手过来放箭灭杀而已。想要歼灭这股越人蛮夷,不过是弹指之间。不过,这一战的目的,除了劫掠粮食之外就是捕获人手,能够多抓点战俘,显然更好。
何况,一个活着的敌将,的确是要比一个死了的敌将要有价值的多。之前,杀死阮陈春英是为了振奋蔡县民众的士气,也是为了死难的百姓报。现在,安州的发展格局越来越大,杨天鸿也迫切需要越族人的进攻计划。如果整个叫做阮陈额余的家伙真的能够为自己所用,倒也省下了不少麻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