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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密斯夫人扶住额头:“真是抱歉,我昨晚没有睡好,想早点去休息,黛西?”黛西小姐立刻过来扶住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母亲。“我和您一起回去。”
收到夫人暗示的史密斯先生也表示自己不胜酒力,恐怕要先失陪了,顺手拽走了真的喝多了的儿子。乔治今晚想起了已经埋藏很深的往事,兴致一直不高,也表示要回房休息。
转眼间,刚才还热闹的会客厅里只剩下了达西先生和爱玛。爱玛想先去看看乔治安娜,没想到达西先生叫住了她。“肯特拉小姐,请等一下。”
爱玛有点诧异。“您有什么事吗?”达西先生面对她一直以来都很注意保持距离,也许两人正巧遇见会说几句话,不过从来没有单独找过她。
达西先生顿了一下,问到:“乔治安娜喜欢那本小说吗?”
爱玛心里一跳。她演技一流,在克拉克面前一脸委屈和深情,转脸对教区警官就可以满腔悲愤。但被男神抓到偷偷给乔治安娜带小说,她感到了一种谜の心虚,一时没想好是用演技蒙混过关还是坦白从宽。“那个......”
达西先生忽然有种想要微笑的冲动。爱玛通常情况下的仪态以他严苛的标准来看也挑不出任何错处,那双眼睛却有点灵活过头了。比如此时,爱玛偷偷从眼角瞟了他一下,睫毛微颤,似乎在说:“你怎么知道?对不起原谅我吧。”而让达西先生懊恼的是,被爱玛这么一看,他有点维持不住严肃的表情,转而解释道:“刚到时仆人弄混了行李,我看到箱子里有一本《关于<政府论>的讨论》。”
爱玛眨了眨眼睛,如果她说这本书是乔治带来的,估计达西先生也不会相信。“是的,那本书是我带来的。不过我也喜欢看小说。”她倒不怕达西先生对她说教,却担心达西先生会责怪乔治安娜。达西先生对乔治安娜的管教是很严格的,乔治安娜很依赖他也有点怕他。
达西先生更加懊恼了。他本意不是责怪爱玛,如果不是乔治安娜的要求爱玛肯定不会给她带小说。关于这件事他本来是想去和乔治安娜谈一谈的。不知为何,见爱玛要离开,他脱口而出叫住了她,然后匆忙间只想起了这件事,而这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话题。达西先生有点生硬地拐到了一个话题上。“您的爱好很特别,我从没见过任何一位小姐喜欢看《政府论》。”
爱玛摸不清达西先生的态度。是单纯对此表示诧异,还是从她的爱好非主流入手,展开对乔治安娜看小说的批判?因为心里没底,爱玛针对这句话答道:“因为淑女们并没有政治方面的权利,所以她们很难对此产生兴趣。”
爱玛很多时候的观点让达西先生觉得很新鲜,细细想来又非常有道理。“一般人们都认为女性天生对此不感兴趣。”
爱玛挑起眉毛,眼中闪过达西先生很熟悉的桀骜不驯。“在允许女性出来工作前,人们也觉得女性对赚钱不感兴趣。当然现在女性出去工作赚钱也被视为不体面的,所以未婚的淑女们把男士们的身家作为重要的择偶标准。有些天性是无关性别的,比如对权利的追求和对金钱的渴望。”
达西先生经常被人评价为言辞犀利,他觉得应该让这么评价他的人来看看爱玛,这位小姐才是真正的一针见血。“但同样没有政治权利的您却对这方面感兴趣。”
爱玛不是对政治理论感兴趣,虽然《政府论》是一本在政治思想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著作。《政府论》是对资产阶级辩护的,反驳《政府论》的大多属于老式贵族,她希望通过看两方论战,判断现在资产阶级和旧贵族之间交锋的形式。爱玛耸耸肩:“肯特拉家总要有一个对此感兴趣的人。”其实政治方面乔治比她擅长,毕竟作为男性继承人从小耳濡目染,爱玛做这些只是帮忙。不过这样说达西先生肯定不能理解,还是让乔治背一下锅好了。
这个理由达西先生无法反驳,但他觉得以现在的形式爱玛大可不必为肯特拉家劳心劳力,保持现状就很好。“现在这样不好吗?”
在这方面爱玛倒是对达西先生很坦诚。“我现在都不知道父亲当初的事是不是有外力作用。肯特拉家族一直是老牌贵族,这个世界终将是新贵的世界,我希望能够让肯特拉家在未来继续延续荣光。在这个混乱的时刻,您的选择是十分明智的。”
以达西先生现在的收入和土地,可以很轻松地在下议院购买一个席位,但达西先生没有这样做。很多人都对此表示疑惑,没想到爱玛能够理解他。达西先生觉得今晚他也许在不知不觉中喝了一点酒,因为他心情好得又想微笑了。“咳,我只是根据目前的形式做了判断。”
爱玛笑起来:“而事实会证明您比大多数人目光长远。如果不是肯特拉家已经深处漩涡,我一定会做出和您一样的选择。”
谈到肯特拉家,达西先生还是想给爱玛一个忠告:“有时陷入沼泽,最好的方式是安静地躺下而不是挣扎。”
爱玛对此深表赞同:“是的,最挺拔的树木往往先被锯断,而因为丑陋被人们嫌弃的树最长寿。”
两人相视点头,都感到一种不必言明心有灵犀的默契。
谈话到此告一段落,爱玛转身上楼去了。
达西先生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去找乔治安娜谈小说的事。他不希望乔治安娜看这些不符合淑女品味的书籍,却没法对爱玛喜欢看政治类书籍和小说的爱好提出异议。这样的双重标准让达西先生高尚的内心受到了拷问。在原地静立片刻,达西先生为自己找到了理由。爱玛为了家族的荣光才去关心政治,至于小说,面对美丽的容貌时,人们总是多一些宽容不是吗?对美的欣赏是人脱离物欲具有更高层次境界的标志,这并没有掺杂私欲,也不违背绅士的原则。
爱玛先去了乔治安娜的卧室。小姑娘蔫蔫地躺着,送上去的晚餐没怎么动。爱玛皱着眉试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一旁看护的女仆说,下午乔治安娜又有一点发热,温度不高,喝了药体温很快下去了。晚餐吃了两口有点反胃就没有再动。
爱玛有点后悔,上午乔治安娜虽然不发烧了但还有些虚弱,她不该给乔治安娜读那本悲情的小说。英式晚餐比较油腻,身体虚弱的人没有胃口也是正常的。爱玛思索了一下,想去厨房看看弄点清淡的食物。但她没想到十八世纪的英国做饭是要砍柴挑水的,晚上柴水只剩下一点。好在贮藏室里的东西挺丰富,找到了一些黑莓和小苹果。
加了果肉的果子露,就是一开始乔治安娜梦中回想起的食物。
吃完东西,乔治安娜看起来精神好一些了。“爱玛,今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爱玛想了想,没有提到达西先生知道乔治安娜看小说的事,转而说起了一件会让乔治安娜开心一点的事。“今天来访的史密斯小姐见过你哥哥。”爱玛觉得以达西先生对乔治安娜的保护程度,肯定没把上次的危机告诉她,那么她也最好保密。“上次达西先生去咖啡厅,正好几个人说达西先生的坏话,那位史密斯小姐站出来为达西先生辩护。”
乔治安娜眼睛闪闪发亮,她的思维已经被这个浪漫的巧合占据了,完全没想起来为什么爱玛会知道这件事。“天啊,这太浪漫了。今天哥哥有什么不一样吗?”乔治安娜非常懊悔自己因为身体的原因没能参与下午和晚上的谈话。
爱玛觉得达西先生今天的态度有些怪。要说喜欢黛西小姐,一开始那么冷硬地说爱情不是等价交换;要说不喜欢,后来却表示面对美貌人们会更加宽容。黛西小姐可以算是一位美人了,水汽迷蒙的大眼睛,线条优美的脖颈,有一种别样的楚楚可怜的气质。“大概还是有一点吧。”爱玛把晚间的对话大概复述了一下。
乔治安娜也有一点疑惑,但达西先生从来没有过这样反常,今天出现了特殊情况,看来对黛西小姐还是有点不同的。“恩,我也觉得有一点。唉,真是可惜今天没有见到那位小姐。”
爱玛觉得乔治安娜想说的是“真是可惜今天没有见到未来的嫂子”,顿时有点后悔把这件事说出来了。黛西小姐性格有点软弱,如果最后她听从父母的安排嫁给了一个有爵位的男士,现在她爱慕达西先生的事就最好不要声张出去。“这件事你先不要说出去。那位史密斯小姐的父母可能并不同意,他们看起来希望她嫁给一个有爵位的贵族。”
乔治安娜有点为黛西小姐不平,又有点同情她。“这太不公平了。父母不管她是否和未来的结婚对象有感情,为了地位就把她随便嫁给一个男人。这和书里的情节真像。我们女孩儿如果不幸出生在那样一个家庭,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爱玛揉揉她的头发:“如果达西先生真的喜欢她,肯定会想办法的。”
乔治安娜对哥哥信心满满。“恩,我相信哥哥。唉,要是史密斯小姐不喜欢我怎么办?”
爱玛被乔治安娜逗得笑了出来。“不用这么早就担心和未来嫂子的相处问题。史密斯小姐性格很温柔的,而且她和达西先生还不一定会在一起呢。”
乔治安娜从没这么希望快点好起来。“希望下次史密斯小姐来的时候我已经完全好了。”一方面是看看哥哥和史密斯小姐是不是互相喜欢,另一方面说不定能帮上忙呢。达西先生为人太过严肃,和小姐们严格保持着距离,乔治安娜一直很忧心他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