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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太守府回來,苏任便将自己关进房间里,除了黄十三之外,任何人都不准进去,并找來十几个护卫守护,房间周边三丈之内,不准任何人靠近。
一张张绢帛,一块块竹简,被苏任铺在地上,看一块便在脑子里琢磨一会,然后抓起毛笔,从桌案角抽出一张绢帛,写几个字。折叠起來,放在桌案另一边。然后再去寻找下一块感兴趣的,如此周而复始,不断重复着这一动作。
黄十三捧着一壶茶进來,轻轻的将茶壶放下,生怕自己的声音太大,影响苏任的思路。苏任头都沒抬,对黄十三道:“把那些都发出去,上面都有记号,该发给谁你知道,及时雨走了吗。”
“昨晚连夜就走了,那边事情进展的不顺利,他必须尽快过去处理。”
“这一次还算勤快,去吧,”
黄十三依言,捧着苏任新写的绢帛,退出了房间。从早到晚,苏任除了吃饭喝水,剩余的时间都在研究那些零零散散的布条和竹简。这些东西來自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内容,说的事情也不同,全都是需要苏任处理。轻重缓急,苏任要把握,该怎么处理,苏任要有对策。
他就像一只蜘蛛,盘踞在大网之间,那些绢帛和竹简就是丝线。某一边有动静,丝线立刻将信息传递回來,蜘蛛做出必要的反应。
公孙贺站在不远处,瞪着苏任的房间。他已经闯过两次,沒想到那些跟着苏任來的护卫,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下手不但狠,还黑。吃了两次暗亏之后,公孙贺放弃了冲进去的想法,他要等苏任出來,亲自找苏任算账。
见黄十三退出來,公孙贺冲着黄十三招招手:“老黄,那家伙什么时候出來。”
黄十三摇摇头。
“他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黄十三还是摇摇头。
公孙贺急了:“我又不是外人,至于这么瞒着吗。不就是越人的那些破事嘛,整个会稽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还用的着保密。苏子恒,你再不出來,我就杀进去,”
公孙贺喊出这句话,守在门外的护卫立刻看向他,同时右手伸向兵刃。公孙贺往后退了一步:“你有护卫,我也有护卫,真要和你动手,指不定谁的人厉害,出來,我真动手了,”
黄十三瞥了公孙贺一眼摇摇头,去干自己的事情了。苏任在屋里被公孙贺闹的有些心烦,冲着门外吼道:“你们都聋了。他再敢喊一句,找针线缝上他的嘴,”
很快,外面传來一阵跑步声,小院终于安静下來。苏任长处一口气,舒服的在椅子上坐好,抓起黄十三送來的茶,轻轻呷了一口。味道有些怪,这里的水不怎么好,再好的茶叶都有一股怪味道。
抓起嘴边的竹简扫了一眼,重新放下。又捡起一块绢帛,看了看,沉思了一会,放下茶壶,拿出绢帛,开始书写。
“啪,”一块石头,从窗户飞进來,正好掉在苏任面前的书桌上,将刚刚写好的两个字污了个七七八八。苏任烦躁到了极点,抓起石头便出了房门。
公孙贺哈哈大笑:“你终于肯出來了,”
苏任怒气冲冲,指着公孙贺,对几个护卫吼道:“抓过來,”
看护的人被打扰,护卫们心知自己要遭殃,得到苏任的命令,再也顾不上公孙贺是不是世家公子,是不是将來的大汉丞相。五六个人围追堵截,很快便将其押到了苏任面前。
“干什么。玩笑都开不起。放开,还不放开。”
沒有苏任的命令,几个护卫死死抓着公孙贺的手臂。苏任一手掂量着石头,皱着眉头:“你扔的。”
“是,怎么。”
“算条汉子,去,把这石头给公孙公子吃下去,”
“啊,”不仅公孙贺,周围几个护卫也惊讶了。这石头岂能吃,还是给公孙贺,若自己伸手接了,公孙贺还不把自己恨死;若不接,看自家先生的眼神,这石头就得自己吃。护卫们是既想伸手,又不敢伸手。
就在护卫们愣神的瞬间,公孙贺一使劲,挣脱了护卫们的束缚,扭头就跑:“姓苏的,算你狠,你等着,此仇不报非君子,”
苏任呵呵笑了笑,将石头塞进身旁护卫的手中:“谁要再敢踏进院子半步,就把石头让他吃了,他不吃,你们几个分了吃,”说完,反身钻进了自己的屋子。
护卫们面面相觑,望着手里的石头,忽然觉得做护卫不比当初好了。接下來一下午,苏任的小院中格外安静,苏任在房间里一边看一边写,满头大汗,脱的只剩下一条中裤,还不停的用扇子给自己扇风。
黄十三回來了,手里拿着几块绢帛,轻轻放在苏任案头:“这是刚刚收到的,其中有一条是荆棘派人送來的。”
“荆棘。恐怕是出自赢广济之手吧,”苏任放下扇子:“拿过來,让我看看,”
黄十三连忙找到那块,递给苏任。看了几眼,苏任便笑了:“都这个时候了,这小子还在骗我,上面说南越丞相吕嘉正与南越王赵兴谈判,闽越国派了使节去了南越,这不是扯淡吗。真以为我是傻子,”
黄十三沒说话。苏任想了想:“不对,这小子可能是在试探,及时雨有沒有什么新消息。”
黄十三摇摇头:“剩下的这些,一部分是主父偃送來的,一部分是崔掌柜送來的,及时雨这几天一直很安静。”
“这可不是好事,”苏任站起身,在房中踱步,走了两圈,猛然停住身子,在一大堆绢帛里面翻找。很快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提着绢帛重新坐回椅子上,展开仔细研究。
黄十三清楚的看到绢帛上只有六个字:赵闻抵,赵胡否,意思是赵闻已经回到了番禺,告诉赵胡有人作乱,并出了些主意,不过赵胡似乎不怎么相信赵闻,否定了赵闻的建议。沒有落款,沒有时间。这便是及时雨阿巽最后送來的消息。
单从几个字上判断,沒有任何问題,对他们自己一个字都沒提,自然说明他们很安全,沒有提说的必要。黄十三很奇怪,苏任紧紧盯着那六个字,能看出什么。好半天,苏任一把拍在桌上:“坏了,“
只说了两个字,立刻扔掉扇子,抓起毛笔和绢帛,开始写字。黄十三识字不多,苏任写的龙飞fèng舞。不待黄十三看清,苏任已经写好,并卷起:“亲手交给玉麒麟,让他和智多星准备行动,”
黄十三见沒敢多问,接过苏任手中的绢帛,转身就往门外跑。苏任摇头叹气:“大意了,真是大意了,”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又抓起笔,写了一条绢帛。亲自出门,走到饲养鸽子的地方,让养鸽子的找了一只最强壮的,将手中的布条卷好,塞进竹筒,将鸽子放飞。看着鸽子振翅而起,苏任的脑海中全是担心,自己对赢广济估计不足,这才中了计,若是來不及补救,谁知道结果有多可怕。
整个下午,苏任都坐立不安。黄十三回來之后,苏任立刻将其叫进房间:“怎么样。动手了沒有。”
黄十三点点头:“已经开始了,先从会稽郡内开始,也派人去了闽越西殴雒越和南越,最迟三天后就会有消息。”
“三天,还是太慢,”苏任摇摇头,若有电话便可以及时通知阿巽,可惜沒有。
天色渐暗,因为越地发生叛乱,会稽的百姓到了晚上都不敢出门來。本就冷清的街道上,更加的冷清。郡兵已经被调走,街头治安仅靠二十几个公人维持,偌大的会稽城,十几个孤孤单单的身影,能防住什么。
玉麒麟一张大脸从墙角露出來,看了看对面那户还亮着灯的人家,扭头问身后的同伴:“鼓上骚,你确定沒错。”
鼓上骚撇撇嘴,小胡子抖动两下:“我是干什么的你还不知道,错了砍我的脑袋,”
玉麒麟沒在多废话,吩咐道:“活阎罗堵住后门,鼓上骚望风,走,”
这是一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家,一间茅草屋,一对夫妇和两个孩子,丈夫据说是做生意的,整年整年不在家,平时都是妇人带着孩子过活。这家人很闷,不喜欢和外人接触,邻里之间平时都不怎么來往。前两日,丈夫忽然回來,让妇人很高兴,从那之后这户人家的灯就熄灭的晚了。
玉麒麟拉起蒙脸的黑布,攀住矮墙,一纵身跃进院内。蹑手蹑脚來到门口,伸长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有了这些钱,咱们可以买房子置地,以后两个孩子就不用跟着我们受苦了,”这是女人的声音。
男人笑了笑:“公子说我们的消息很及时,等他回來还有重赏,”
“真的。”
“骗你干啥。你等着吧,等公子的大事办完,说不定还能混个一官半职,到时候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
然后就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玉麒麟微微一笑,一脚踹破房门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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