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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尉翟公简直欲哭无泪,廷尉府大牢里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情。仵作研究了半天没搞明白韩焉是怎么死的,看表象应该是中毒,可体内却没有中毒的痕迹。整个身体缩成一团,如同虾米一样,四肢以奇怪的形状弯曲,有些骨节都发生了错位。
“废物!连个死因都找不到,要尔等何用?”翟公发火了,这是他就任廷尉以来第一次发火:“说,在此之前谁和此人有过接触?孙仓头,你是牢头你说!”
孙仓头连忙跪爬过来:“禀廷尉,小人实在不知,昨夜我等都不在大牢之内。”
“嗯?尔等擅离职守该杀!”
“廷尉息怒,小人是……”孙仓头结结巴巴,用眼睛瞟向王尉史。
王尉史脸上的汗也下来了,不等孙仓头把话说完,连忙跪倒在地:“廷尉息怒,是在下见牢子们辛苦,见牢中无事便让他们出去休息片刻。”
“是你?”
“啊!”王尉史被吓着了,一个劲的磕头:“廷尉明鉴,在下与犯人无冤无仇,绝无杀他的动机,何况也不能说犯人就是被杀,得急症猝死也不是不可能,请廷尉明鉴。”
淮南王被杀的案子到现在还没有结案,此事已经成了廷尉所的耻辱,也是翟公的耻辱。如今自己的大牢里死了人,无论如何也得查个水落石出,要不然就算皇帝不罢他的官,自己都没脸继续做这个廷尉了。
“哼!我倒要看看犯人到底是怎么死的!”翟公对着门口哆哆嗦嗦的那个牢子道:“去,到圣医堂将淳于先生请来,无论用毒还是急症,天下第一神医一看便知!”
淳于意跟着苏任回到长安之后,便在太学对面开了一座医馆。钱是苏任出,药材等也有蜀中商会负责采买。淳于意只顶着神医的名号往里面一坐就行。圣医堂是淳于意替卫子夫接生刘据之后,皇帝刘彻亲提的匾额,当然淳于意也对得起这三个字。
孙八一路小跑,闯进圣医堂的时候,淳于意正在替一位老妇诊治。从穿着上看,老妇就是一个普通的村妇,紧张、恐惧、担心等各种负面情绪全都写在脸上。见淳于意闭着眼睛手捋须髯,孙八就没敢打扰,站在一旁静静的候着。
淳于意诊完脉,微微一笑:“老人家不用担心,只不过有些积食,这才腹胀,并非什么大事。”
老妇人大喜,慌忙起身:“谢神医!”一边说话,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枚鸡蛋放到淳于意面前。淳于意也不客气,笑呵呵的收了,示意徒弟送老妇人出去。
神医坐诊,自然门庭若市。孙八等的心焦,却又不敢上前催促,只在那里抓耳挠腮。眼看着差不多过了一刻钟,这才硬着头皮走过来,规规矩矩的先行了大礼:“淳于先生,小人是廷尉府大牢的牢子,奉廷尉之命请先生过去看一具尸体。”
淳于意看都没看孙八:“死人有什么好看的?老夫要救的是活人!”
孙八不敢违拗,只是跪在地上不起来。淳于意哼了一声,将一名徒弟叫过来,让跟着孙八一起去。可这孙八竟然是个死脑筋,廷尉让他找淳于意他就认准了淳于意,旁人谁都不行。
徒弟也觉得这个孙八有意思,便对淳于意道:“师父,廷尉相请想必真有难处,医馆有徒儿在也出不了什么问题,若有疑难杂症徒儿让人等着,等你回来再诊治,您看可好?”
有徒弟说话,淳于意这才勉勉强强起了身。孙八感激的看了一眼那徒弟,拜谢之后便请淳于意同往。门外一没有马车,二没有轿子,从圣医堂到廷尉府的路不短,若走过去老头的半条命就没了。
淳于意看了孙八一眼:“走着去?”
孙八连连点头。淳于意反倒乐了,这么淳朴的一个孩子还真不多见,摇摇头让人去找车马。
神医淳于意驾到,翟公亲自相迎。只看了韩焉一眼,淳于意便断言:“中毒了!四肢抽搐中的毒非同小可。”
“神医可确定?必定仵作用了各种方法也没验出是中毒!”翟公还抱着一丝侥幸。
淳于意翻了个白眼:“老夫的话岂能有假?仵作验不出来说明他太笨,此毒名曰归留散,产自草原,无色无味,中此毒除了掌心发红之外,身上其他地方不会有任何变化,一般的验毒方法验不出来,老夫也是早年游历的时候,听一个匈奴人说的。”
仵作连忙将韩焉的手掌翻过来,在火把的照耀下的确比其他地方红一些。
翟公大怒,转身指着王尉史:“果然是你,来呀!抓起来!”
王尉史吓的瘫软在地。淳于意看了王尉史一眼,摇摇头对翟公道:“此乃奇毒,平常人都没听说过,更别说得到,他一个廷尉府尉史,久居长安若不是有同谋绝拿不到此毒。”
翟公深施一礼:“谢淳于先生提醒,让淳于先生亲自跑一趟,有劳!快,送淳于先生离开这乌烟瘴气之所。”
王尉史并不是什么硬骨头,三棒子下去什么都招了。不但将郭解来监牢的事情说了,还说是郭解下的毒。
看着奄奄一息,鼻涕横流的王尉史,翟公的目光阴冷起来。翟公是个老好人,本不适合干廷尉这个工作,只因为对律法稍微精通一些,不知道皇帝怎么就看上了他。几次三番的大案子,让原本一个好人也发挥出了血性。竟然抽出腰间的长剑,要亲自带人去抓人。
贼曹吓了一跳,再三劝阻之下这才让翟公打消了找郭解拼命的念头,不过翟公也不是很糊涂。都知道郭解是一方豪强,又依附在馆陶公主门下,这么多年下来,可以说整个长安的地痞流氓都是他的手下,徒弟更是数不胜数,这样的人真的拼命起来,仅凭廷尉府的那点公人可应付不了。
郭解的眼皮子跳的厉害,即便是躺在榻上将眼睛闭上也没办法停下。用了各种偏方,始终没有一点好转。被眼皮子整的没有一点睡意,索性披衣起床信不出了卧室来到后面的花园,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一处小门前,想了想还是推开了门。
院子里很安静,四周没有一点亮光,已经是半夜除了家丁护院之外没人在这个点出来活动。管家房中的灯忽然亮了,管家披着衣服从门里出来,应该是去上茅房,手里提着裤子发现一个黑影站在院子里,着实被吓了一跳。
“谁?谁在那?”
“是我,喊什么?”郭解咳嗽一声搭话:“姚先生休息了吗?”
管家扭头看了看姚叔爱的房间:“应该睡了吧,灯都熄灭了,主人怎么这个时候来,若有事,小人这就去叫姚先生。”
话音刚落,姚叔爱房间的灯就亮了,就听见姚叔爱在房中问道:“是不是郭兄来了,进来说话。”
郭解示意管家该干啥干啥,朝着姚叔爱的房间走去。
廷尉府的公人在外,执金吾的军兵围住整条巷子。卫青和李当户带着禁军堵住郭解家的前后门,等了一会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李当户呛的一声抽出宝剑,大喝一声:“冲!”
十几个禁军抬着一抱粗的一截圆木紧跑几步,狠狠的撞在郭家的大门上。乌黑的大门发出砰的一声,门顶上掉下一阵尘土。刻着郭府两个字的匾额在顶上摇晃了几下便掉到了地上,险些砸中几个军卒。接连三下,院门连同门框被撞的轰然倒下,李当户一马当先冲进郭府。
“奉旨捉拿要犯郭解,闲杂人等就地跪下!”
李当户一路往进冲一边大声吼叫。尖叫、哀嚎、**、惨叫在郭府蔓延开来,大队的官军一股脑的涌进来,分作几队从不同的方向往里挺近。当兵的眼中没有好坏之分,只要按要求跪在地上不动的就当没看见,胆敢发出一声别的动静,立刻就是兵刃加身,所过之处虽不能说是血流成河,死几个人还是有的。
一脚踹开郭解卧室的房门,李当户提剑冲进去,等后面的人将火把递进来的时候却发现竟然没人。李当户咬着牙,转身出来,随手抓过一个跪在门外的家仆:“郭解呢?”
“不,不,不知道!”
随手一推,将那名家仆推了个屁股蹲。后院的禁军报告,发现一处暗门,那边竟然是隔壁的院子。李当户一听,快步冲过去。尚未到门口,便看见卫青带着人已经从对面的院子过来了。
“怎么样?”
卫青摇摇头:“一个人都没有,不过茶水还是热的,想必刚走不久!我已经派人通知执金吾,封锁城门,人肯定还在城里,只不过……”
“只不过怎样?”
卫青想了想道:“只不过躲的那个地方仅凭咱们这些人可进不去。”
“你是说那里!”
卫青点点头:“还是上奏陛下吧?”
李当户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不过还是派人守住那里,防止再跑了。”
“我去!”
“也好,一切小心,万万不可起冲突,必定那位是长公主,还是皇后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