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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着临时办公桌,唐月缓缓站了起来,她身上没有穿着严肃干练的公务套裙,但秀发收拢在耳际之后,雪白的手臂撑着办公桌,上身前倾,无意中就形成了一股压迫的气势。
村委已经聚集了上百人左右,大家都知道眼前这个颇具威严的美妇就是市里的副市长,包括已经哑口无言的黄渤强的儿子,他从旁边的人的说话声中也知道了,那个铁箱子里的很可能就是他父亲贪污来的款子!这下子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小子偷了东西没人说话,与其说韩衍是偷东西,倒不如说他是在偷证据!他老爹贪污的证据!
他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还他妈想堵住人家将保时捷占为己有、顺便揍一顿这小子呢,结果被人家等个正着!早知道就听老爹的话,开车回家将值钱的东西都藏好了!老爹也是的,怎么在电话里不早点说明情况?
他却是没想到,自己愣是三番四次的挂了他老子的电话,都把黄渤强气得连手机都摔了!还怎么早点说明情况?
“乡亲们好,我是唐月,相信很多人都对我外甥韩衍的事有所了解,作为他的长辈,我要为他今天的冲动道歉,并且给受到伤害的工人赔偿一笔费用,希望大家能原谅他的不懂事。”
一开始,唐月就没有标明自己副市长的身份,而是诚恳的致歉,却是在说完道歉两个字之后,博得了大家的掌声!韩衍撇了撇嘴,这就是领导艺术,要是换他一个人,他肯定不会以这么“温婉”的方式解决。
看到儿子还不以为然,谢芬气结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低声喝道:“认真点!臭小子,看你干的好事,待会乖乖给你小姨道歉去!”她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一方面她有些诚惶诚恐,毕竟唐月说是外甥,但事实韩衍只是唐月外甥女的男朋友,而且这件事还是她家里的事!要道歉,也应该由她道歉才对,不料唐月竟然抢了过来,以她副市长之尊,给本来有错在先的村民道了歉!
另一方面,谢芬又喜不自胜,以唐月的身份,肯为了韩衍而亲自道歉,显然已经将韩衍当成了自家人!虽然韩衍是她儿子,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以女方为重,认为陈大媳妇看上儿子是上辈子修来的福。
韩衍点了点头,心里无语,我知道您也是憋着一口气的,您要是真不赞成,当时怎么不拉住我……
其实这厮更加清楚小姨这么说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的大公无私,反而是护犊子!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又赔了钱,你们总不好抓着他不放了吧?
从大家的掌声可以听出,大部分人都将这事揭过去了,起码,那些拿到了赔偿金的没有太多不满,反而脸上还带有几分笑意和满足!这事本来是他们理亏在先,虽然那小子下手也重了点,但他们刚刚打电话了解到,一万块已经超出医药费一大截了!所以拿到钱之后,他们只觉得唐月讲理,并且为人谦虚大度,不失为一个副市长!
说实话,现在只是知道黄渤强有一笔不菲的财产,来路到底干不干净尚未可知,但从黄渤强认命的态度可以看出,这笔钱来路显然不正,不过就算这样,程序也是不正确的,黄渤强的情况,应该先转交给纪委调查。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黄渤强煽动村民闹事,由公安介入也是合理的!
唐月没有在韩衍的话题上过多说下去,从村民们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们的注意力早已经不再这件事上面了,吸引他们的是身前的铁箱子!以及黄渤强为什么被铐上了手铐!
“本来我以为,村民们不愿意见到谢家要回养猪场的地是为了维护整条村子的利益,如果是这样,和谢家和平协议好,也未尝不可。但是经过我的亲身经历,我却发现,是个别别有用心的人,为了掩饰自己的损害村子的所作所为,而怂恿、煽动村民!美名其曰为了大家的利益,实质是打算掩人耳目!”
所有人屏息凝神,内心砰砰跳着,好像体内只剩下一个心脏在跳动。唐月的目光扫视过众人,最终在黄渤强身上停留下来,三秒之后,没理会黄渤强的反应,移开目光,继续说道:“我相信在场的大家没人会喜欢强买强卖,也没人会喜欢被别人逼着做事,在文明社会的今天,老百姓们本应该自由打算自己的事。然而,在鹤子村,竟然还有强迫别人买自己的东西、不答应就耍流氓、威胁、报复的存在!这是违法行为,这是村霸的作为!”
“大家可能因为人家有权有势而敢怒不敢言,还得破财挡灾的心思,小心翼翼地侍候着,苦不堪言!可是大家有没有想过,这只会助长不法之徒的嚣张气焰,继续在村里横行霸道,甚至进一步压迫村民!”
“唐副市长说得对,人情归人情,以前建新房子的时候,黄渤坚一天三顿都在我家吃的,而且喝的还必须是红牛,多花了三千多块。”
“我那不也是?多花了好几千,都是给坚子吃喝的,过年都不敢给孙子买件新衣服。”
“唉,我们是很感激黄支书拿钱出来搞活动,可是坚子那样的,实在太不厚道了。”
“我觉得就不是了,黄支书拿一万出来,平摊给大家也就几十块,可是坚子本来就赚多,不愁吃不愁喝,除了工资,全是利润,和黄支书平摊,肯定也不少吧!”
“坚子给黄支书钱,这不是行贿了?”
“肯定是行贿了,那个箱子就是黄支书家拿出来的,不用看都知道是什么了。”
“如果一整箱都是,那起码有几十万!”
“先看着吧,没想到啊!以前还觉得黄支书很慷慨,很照顾大家,现在,唉……”
两三分钟之后,议论声逐渐降低,等着唐月继续说话。
唐月环视了一圈,这次目光没再在哪个人上再多停留,开口道:“大家可能觉得,人家对这条村子作出个功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就当是感谢。可是,吸血鬼永远都会在你出其不意的时候,一口咬上你的脖子!”
“喀拉!”
掷地有声的同时,箱子盖猛的一下被唐月掀开!
箱子里面,一个红色的本子,几乎整整一箱子领袖头,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哇——”
在场的村民一下子就哗然了,声音低沉而愤怒,谁都知道,这个箱子是从黄渤强家里搜出来的!
而箱子里面装着的老人头之多,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几十万!果然是贪污了,可恶啊!亏我们还选他当村支书!”
“真是引狼入室!我就说他怎么那么好心,肯拿钱出来资助我们搞活动,原来是从其它地方贪回来了!”
“这孙子!黄渤坚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们早就应该猜到黄渤强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好在有唐市长,不然还不知道被他贪多少钱!”
“是啊!要不是唐市长发现,他们两兄弟还不知道要在我们村横行霸道多少年。”
“多亏了唐市长!”
“也多亏那个小伙子,要不是有他,黄渤强贪污也不会被发现。”
村民中,有对黄渤强一家破口大骂的,有对唐月的称赞的,自然也有对韩衍的感谢的!家人被韩衍揍了的村民,也放下了对韩衍仅剩的一点恶意,甚至还称赞起他临危不乱,而自己则受奸人蒙骗指使,对不起唐市长和韩衍云云……
没有一个人怀疑,为什么箱子里面的钱会有一个大缺口,看样子,足足能放下二十万!而唐月却是立刻就反应过来,现在韩衍在电话里说过整整一箱子都是钱,打开之后,却是少了二十万左右,不用说,肯定是韩衍先前出的钱从这里拿回去了!也就是说,这相当于韩衍打伤了人,赔钱的却是黄渤强!
不过韩衍扔下的是三十万,虽然并没有全部赔光,而是赔了二十六万,剩下四万,但他拿走的也就是二十万,最后等于赔了六万。当然,花六万块钱,让黄渤强身败名裂、为小姨正名,还是很合算的!如果没有黄渤强贪污的证据,他就是每人赔两万,也不能让黄渤强身败名裂,更不能为小姨正名!
这臭混蛋,真拿他没办法……
唐月摇了摇头,倒是不打算让韩衍将钱放回来,即使没了二十万,剩余也有三十多万,加上存折的七十多万,贪污的额度也照样高达百万!只要黄渤强解释不清楚这笔钱的正当来路,锒铛入狱是百分百的事了!看黄渤强面如土色,唐月也知道黄渤强根本没借口解释。
黄渤强的儿子傻眼了,要是早知道这么多的钱都是父亲贪污来的,在家里的时候他就是将所有瓷器都砸碎也得把韩衍留下来了!开车的时候就算把丰田报废也要让保时捷停下来啊!可是,一切都已经迟了!
几分钟后,唐月将铁箱重新盖了起来,大家都知道她要说话了,等周围的声音逐渐停下,唐月沉声道:“大家都看到了,过分的忍让、过分的放纵,就会让蛀虫更加大胆,更进一步!希望大家可以记住,蛀虫是永远都不会满足胃口的!它的胃口只会越打越大,越来越难填,到最后,把整个村子都吃光!所以希望大家能引以为戒,对此类事件不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是要采取零容忍的态度,还村子一个安宁,让村子重新走上富裕的道路。”
“至于这些钱,我会转交给纪委处理,保证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大家要了解情况,可以到镇政府的公告栏了解,期间也会有文件递到村里,通报这次事件的真实情况,力保做到公平公正公开。王书记,发表一下你的看法。”
说完,唐月就退后了两步,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提这次事件是什么事件,也没提要调查谁,要处理谁,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听到唐月喊自己发表看法,王伟连忙诚惶诚恐的走了上来,作为高亮镇的党委书记,下面一个村子里有人贪污了这么多的款子,而且还是唐副市长发现的,他一点都没有察觉,简直面目无光,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硬着头皮走到唐月面前,王伟低调了两句,然后站的位置也比唐月刚刚站的矮了两步,第一句话就是道歉:“乡亲们——”
但王伟可就没有唐月的魅力了,不说领导艺术和讲话节奏和威严,但是相貌上,唐月就甩了王伟九十九条街!他才刚道歉完,下面就骂开了,不过幸好被骂的对象不是他,而是犹如斗败的公鸡的黄渤强。什么情分,在这么一大笔钱、而且是关乎自己的钱面前,都他妈是假的!该怎么骂就怎么骂!如果不是有两个警员在看着,估计他们都开揍了!
将箱子里的款子清点完毕,几个警员押着黄渤强就走了,王伟等几个镇政府的干部大失脸面,丢的不单单是自己的面子,还是整个镇委镇政府的面子,厚着脸提出要在镇里设宴款待,倒是被唐月拒绝了。
王伟几人也不知道唐月是什么心思,但很清楚人家对他们的印象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没有发现黄渤强贪污的蛛丝马迹这点还是轻的,毕竟黄渤强愣是将整条村子里的人都骗了,在他出事之前,大家对他都是极为信服的!既然没有检举信,他他们镇委镇政府自然也不会展开调查。
关键的还是他们的公信力和领导能力严重不足,镇的一把手二把手都在场了,却仍然镇不住场面,让黄渤强一个人煽动起二十多个村民和唐月对着干,根本就没人听解释,最后差点导致村民和唐月直接发生冲突!幸好关键时刻,韩衍肯站出来赔偿,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回到镇上,很快一纸拆令就下来了,黄渤强侵占谢家的地皮约一百平米,勒令一周内搬迁,逾期将强行拆除。也算是镇领导在唐月面前挽回形象的一点动作。
谢家喜气洋洋,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时来运转”四个字挂在了嘴边,可不是嘛,先是一直关系紧张韩衍关系升温,而且还得到资助建新房子;然后就是拿回了黄家一直强占着的地,不但能建大房子,还不用再在下雨天的时候闻养猪场奇臭无比的猪屎味;最后一点,也是最为欣喜的一点,就是他们现在有了个市长亲戚!
市长的亲戚,以前做梦都梦不来啊!如今却能摇身一变,跟市长攀上了关系,看看人家在讲话时的气势?大家都凝神听着,只有大领导,才有这种魅力!
谢家的子孙辈,拿出了十三分热情来重新招待韩衍几人,中午吃剩的菜说什么都不肯将就煮热留着晚上吃,而是重新杀鸡宰鸭,弄得好像高中状元一样喜庆,怎么劝都劝不住。
唐月只能苦笑,她露出身份也是逼不得已,却没想到会遭到这么热情对待。其实对于村里人来说,一个镇长,就已经是了不起的人物了,更别说她是市里的副市长,农村人哪里知道常委不常委什么的,只知道副市长是一顶高高在上的头衔。谢家的人虽然更加热情了,但比起早上,却多了几分敬畏和紧张。
从小到大都几乎是待一个村子里,见过最有权势的人物就是黄渤强以及镇计生委的,不紧张才怪!但开心却没有丝毫造作!成了副市长亲口承认的亲戚,还一口一个大哥大姐的叫着,全村就他们谢家有这种光宗耀祖的殊荣!能不开心吗?
回到谢家没多久,上门来送鸡蛋送鸡鸭等等的邻居逐渐络绎不绝,韩衍很是讶然地见识了一回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盛况!
“谢大伯,在啊?我这里正好有一篮子鸡蛋,这不,家里人吃不完,就给您送点来了,务必收下。”
“我就说谢大伯你肯定在家,谢大嫂,听说谢大哥受了点伤,我这里有只鸭,你给谢大哥炖点汤,补一下身体,早日恢复。”
“谢大伯,很忙呐?我刚从山上回来,逮到只野兔,挺肥的,我家那口子吃不了兔肉,正好家成他们喜欢吃野味,够劲!就给你们了啊。”明明是家兔。
“谢伯,谢大哥呢?真是不好意思,是我家那兔崽子瞎了眼,脑子吃糊涂了,听了黄渤坚的话才伤了家成,您看,这里有只三黄鸡,还有五千块,就当是给家成的医药费,希望你们不要见怪。”
“……”
韩衍望着送来东西之后,又和小姨点点头、打个招呼、似乎想混个脸熟的隔离邻舍,哑口无言,还真有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
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家唐月宝贝不单单是亲戚,还是我妈的另一个儿媳,岂不是要将这小棚掀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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