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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庆安殿,年锦安担忧道:“娘娘这身出去若是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又道,“方才李公公让奴婢回景颐宫去取了娘娘的琴来。”
傅绮筝点了点头,那殿中的琴案已设好,俄而斐湘从殿外莲步进来,宫女奉琴在后。
“皇上、太后娘娘,臣女这就献丑了。”斐湘欠身道,若有若无地瞄了一眼傅绮筝。
高山流水,弦音低重如山般巍峨,时而婉转如柳水般清冽。
傅绮筝静默聆听,其琴艺着实出神入化,实难相较,太后若定是要分出个高下,应会让亲贵们来定,不知对面这些个皇亲国戚又会站在哪一方。
沉思之际,斐湘曲罢,起身又是盈盈一欠。
“斐姑娘好琴技,能将此曲弹得如此精妙动人。”
太后笑说道:“穆国公谬赞了,湘儿这恐怕是班门弄斧罢了。”
斐湘看着傅绮筝道:“贵妃娘娘,听闻贵妃娘娘善琴,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能听娘娘抚上一曲,还望贵妃娘娘不吝赐教。”
太后随之说道:“湘儿这个提议甚好,正好诸位王公都在,让大家听听,看看湘儿与绫贵妃谁更胜一筹。”
傅绮筝看向元帝,元帝轻点了一下头。傅绮筝方才起身,看着斐湘莞尔道:“斐姑娘客气,以琴会友,只当切磋,谈不上赐教。”言罢走到殿中向太后和元帝一欠,转过身走向琴案。
“贵妃娘娘若不嫌弃,就用臣女的琴吧。”
年锦安奉琴入殿:“奴婢已将娘娘的琴取来了。”撤去斐湘之琴,安放上瑶韵。
傅绮筝敛裙落坐,纤指挑弦,徐徐音起。
太后看着那琴,不禁皱眉,对元帝道:“皇上竟把这琴给了傅氏。”
元帝淡淡道:“母后难道连赏一把琴这等小事都要过问?”
大长公主赵氏面露惊色:“那不是瑶姐姐的琴吗?”
裕王说道:“的确是恭贤皇后的‘瑶韵’。”
穆国公夫人说道:“‘瑶韵’只是这琴的小字,是先帝所起,其还有个广为流传的名字叫作‘凤仪’。”
凌国公一边捋着胡子,一边点头:“皇后之物,承载凤仪。”
“皇上之前已将此琴赐给贵妃娘娘了。”乔颜忆道。
傅绮姝闻言自是欣然过望:“我竟从没听妹妹提起过。”
穆国公听得入神,不禁赞道:“这曲凤求凰亦是精妙,贵妃和斐姑娘的琴艺不相上下。”
“老糊涂了你,什么叫不相上下,曲子弹得不相上下,弹琴的人也能不相上下吗。”穆夫人轻声斥道。
赵氏环顾四周的亲贵说道:“咱们可都心中有数了,一会儿太后问起,自个儿想明白,是要奉承太后还是这凤仪之主。”
凌国公担忧道:“这奉承了贵妃就是违背太后,谁第一个开口,太后那边可就记着了。”
赵氏道:“这里总不至于人人都顺从太后的意思吧,裕亲王和王妃定是站在贵妃这边的,不如就由裕亲王起个头,咱们跟着说就是了。”
曲罢,傅绮筝起身一欠后走回席位落坐。
太后阴沉的脸色这才微微缓和,看着一众王公亲贵笑道:“依诸位看,湘儿和绫贵妃的琴艺相较如何?”
裕亲王拱手道:“依儿臣看,贵妃娘娘更胜一筹。”
亲贵便也跟着附和:“确是贵妃更胜一筹。”
太后敛了笑容,傅绮筝微微转眼看了一眼斐湘,她的神色隐隐有些不甘。
于太后来说一场宴席不欢而散,于傅绮筝来说这番较量,或许只是开始。
“臣妾自知并非更胜一筹,这其中恐是沾了皇上的光吧。”傅绮筝笑说道。
“在朕心中没有人能和你相比,朕的心意即天下的心意,谁敢言不相伯仲。”
“臣妾还有一事要问皇上,皇上当真下旨让内府铸那匾额了?”
元帝默然点了点头。
傅绮筝忙问:“那可还能改?”
“君无戏言,自然不能改。”
“可明明是臣妾先答应悠竹的。”
“听你的还是听朕的。”
傅绮筝低下头沉默不语。
“生气了?正好那就不用去了,自己回宫早些歇息。”元帝正色道。
傅绮筝抬头看着元帝好奇道:“皇上要带臣妾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
天华门上,眺望宫内,夜深,只能看得清宫阙之中斑驳亮光。
“皇上为何带臣妾来此处。”傅绮筝话语刚落,便闻得几声巨响,转眼看去火树银花凌空而绽,一道道光痕似划破夜空,姹紫嫣红,照亮了皇城。
元帝伸手轻揽住傅绮筝的肩,问道:“喜欢吗?”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傅绮筝愣了良久才徐徐说道:“喜欢。”
新年之愿,傅绮筝心下默念:“永不相离,生死相许。”
除夕之夜,城楼之上,并肩而立共赏这绚丽烟火。
元日清晨,傅绮筝正在妆台前梳妆,元帝更衣罢走到桌前一看那棋局,皱眉问:“又是你解的?”
傅绮筝看一眼:“除了臣妾还有谁。”
“朕不是说过不许动这棋吗?”
“皇上只说留到那日夜里等皇上来解,这都过了多少日了,臣妾一时兴起就解了,不算抗旨。”
“倒是越来越能言善辩了。”
“皇上谬赞。”傅绮筝笑道。
元帝走到傅绮筝身边,宫女正欲给傅绮筝画眉,遂打发了侍候的人,说道:“朕来。”
傅绮筝一惊,慌忙道:“这可使不得,一会儿还要去向太后请安,臣妾岂不失仪,皇上还是改日……”
“坐好。”元帝不顾傅绮筝的担忧,拿起螺子黛细细描画起来,淡淡道,“若是画得不好,就当做罚你私自解了棋局。”
虽仍是不尽满意,不过比上次好多了,分不清是什么眉,勉强算是能看吧,傅绮筝也就笑纳了。
与元帝去往慈晔宫,昨日的一番较量,全然扰乱了太后的谋划,太后自然没有好脸色。
傅绮筝行礼:“臣妾恭请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瞥了一眼傅绮筝,似并不想唤其起身,碍于元帝在场,遂也勉强道:“免礼,赐坐。”
“谢太后。”傅绮筝起身,走到殿旁坐下。
身后坐着的斐湘一见傅绮筝,就忍不住笑道:“贵妃娘娘今日这眉看着怎么……”
云妃也笑道:“是哪个不上心的婢子竟画得如此马虎。”
傅绮筝小声道:“是皇上画的。”
云妃看向殿上,见元帝正一脸阴云地看着这里,吓白了脸色,又笑道:“怪不得如此别致,原是出自皇上之手,看久了也觉得煞是好看呢。”
年锦安凑到傅绮筝耳边小声道:“娘娘,那凉亭的匾额已制好,送去梅林了。”
傅绮筝轻点了下头,回过身对斐湘说道:“斐姑娘昨日相问的那匾额,内府已铸造妥当。”
斐湘莞尔颔首道:“多谢娘娘,臣女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娘娘真记在心上了。”
元帝先行离去,众妃随后告退,从慈晔宫出来,傅绮筝正欲回景颐宫,却被李常海喊住:“贵妃娘娘,皇上在那边等着娘娘。”
傅绮筝跟着李常海走去,元帝正等在慈晔宫外不远的地方。
傅绮筝好奇道:“皇上又要带臣妾去何处?”
一地的落花昭示着花期渐尽,暗香犹在,没了纷纷扬扬的雪,景致亦大不如前了。
走至凉亭,抬头看见那匾额上蒙着红绸。
“揭开看看。”
傅绮筝拉下那红绸,赫然看见那三字“盈雪亭”,惊喜溢于言表。
傅绮筝转过身看着元帝笑道:“皇上不是说不能换吗?”
“若真是换的,又岂会仅用了一夜就铸成。”
“皇上不是答应了……”傅绮筝话未说完,转眼间看着斐湘黯然离去的背影。
元帝淡淡道:“朕只说若此地无名,便依她所题之名,既然娴嫔已先行命名,自然不算无名。”
今日又是元日,皇后禁足已整整一年,终等来了废后的圣旨,迁入静明宫,王家谋反在前,太后无力回天。三皇子满周岁,生母舒嫔陈氏晋妃,陈家和佟家素来为盟友,佟书锦之父右迁兵部尚书,正是得意之际,初上任未免都想有所表现,于是呈上了一道奏章。
消息传到后宫,已是几日后,年锦安知晓此事后忙回禀傅绮筝:“娘娘,佟尚书上了折子弹劾了镇南王,甚至要镇南王府送质子入京。”
傅绮筝闻言大惊:“镇南王已送悠竹入宫,膝下就只剩贺世子了,如何能让世子入京做质子。”
“上次改军制,皇上恩准镇南王所掌管的军队仍行旧制,佟尚书便借此大做文章,说恐镇南王会拥兵自重,听闻陈佟一党的大臣们对此言颇为赞同。”
说话之际,柳依进来道:“主子,娴嫔娘娘来了。”
“快请。”
贺悠竹匆忙进来:“娘娘可知奏章之事?”
“悠竹你先别急,这只是兵部尚书的一面之词,皇上未必会信。”
“他们竟让我父王待嫂嫂腹中孩子出世就送那刚出世的孩子入京为质。”
傅绮筝震惊:“竟有此事?”
贺悠竹自嘲道:“我再这样明哲保身下去,保得了我自己也保不了家人,我不犯人,人却饶不了我。”
“你的意思是此事跟佟贵人和舒妃她们有关?”
“镇南王府远在千里之外,嫂嫂有身孕之事是我从家书中得知的,也只是那日在吟秋苑中说起过,她们应是听见了才会想到这个法子,好让新上任的兵部尚书借此以表忠心。”贺悠竹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指望还能置身事外了,臣妾愿助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