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起走

玖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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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海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去,向伯紧跟其后没有吭声。【ㄨ】

    其实要他说,对这个半路找回来的二少爷没必要这么客气,越是客气越容易惯出那些跟林家家风不符的坏脾气。毕竟这个二少爷不像大少爷,教养,学识,谈吐都差得太远了。

    只是这话他想想还行,总归是不能对大少爷说的,大少爷对这个半路找回来的堂弟倒是有几分真心的照顾。

    林乐对专门来照顾自己的佣人抛下自己跑去迎接林海这件事并不介意,只不过他从这件微小的细节上也能看得出林家这些高傲的下人对他的不认同。

    可惜了,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人,也不会为此感到失落难过。

    他注视着风度翩翩推门进来的林海,脸上露出真诚的笑意:“哥,你怎么回来了?”

    林海回应性地笑了笑:“没什么事我就回来了,听说你刚才出去了?”

    林乐嘴角的笑瞬间有些冷。这到底是爱护,还是监视?

    他低下头吃饭,态度变得漫不经心。

    “哦,出去随便走走,这也有问题吗?”

    林海一滞,表情有些不自然,这话说的,让人感觉不对,他是要掌握林乐的一举一动,但他可不是想让林乐对他心生怨言的。

    他赶忙解释:“你想多了,我没那个意思。”

    但是林乐已经开始埋头吃饭,再也不理会他了。

    对林乐的这种态度,林海已经习以为常了,虽说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过去,但是他还记得当初得到的资料里,自己这个堂弟那就说非常不好的脾气。

    人的记忆可以改变,但是性格脾气这些最基本的东西,却是很难改变,由他去吧。

    与林海的淡然相比,佣人向伯的意见可就大了。对他来说。林海才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正正经经的林家大少爷,独一无二的林公子,对于现在才找回来的这位二少爷对大少爷的态度,他是非常不满的。

    他心里有了这样的成见。不管理智上怎么控制,难免就带了风声出来。他殷勤地送吃完早餐林海再次出门后,回来面对着在他看来无所事事的林乐,就不由得劝戒:“二少爷,大少爷也只是关心你你以后对他最好恭敬一些。你要知道林家的未来都是要靠大少爷的。”

    这话说得恭敬,但是向伯神态间的不满和倨傲还是挥洒得淋漓尽致。

    林乐没有立刻做声,而是眯着眼睛对着向伯看了又看,忽然冷笑起来。

    “向伯,真是没看出来你对大哥是真恭敬啊,不过你说这话……呵呵,现在要是有外人在,不知道的,肯定不会以为你是我们家佣人,而是要把你当成我们家的祖宗呢——你算什么东西。也来教训我!”

    随着林乐忽然高起来的声音,他一拍桌子跳了起来指着向伯大声质问。

    在林家尽心尽力将近二十年的老佣人被狠狠地吓了一跳,随后气的浑身直哆嗦!

    太过分了,林家怎么会出这样粗鲁不堪的后辈!

    向伯在林家这些年,一直都是最得力的佣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等被人指着鼻子呵斥的羞辱?就算他说话有些越了界,那也不能受这样的气呀!

    深深感觉老脸被林乐打得啪啪响的资深佣人,终于恼羞成怒,脸红脖子粗的高声宣布:“你这样听不进去的人言的少爷我是伺候不了了,我问没脸呆在这里了,我还回去跟老爷说。我无能,让他另选人来伺候你!”

    这是威胁谁呢?林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随后丢下一句“您自便”,就优哉游哉地上了楼。看都没看一眼气的老脸通红的向伯,更不去管他要如何去告状。

    既然把他强行带回到这个他不喜欢的环境,强迫他硬生生变成另外一个人,还想要让他感恩戴德,委曲求全,这也想得太美了吧?

    这个藐视他的佣人有胆子给他添堵。那就要有胆子承受他的怒气。

    是他们非要把他按在这个二少爷的位置上的,还偏偏从心里没把他当主人,那就活该被打脸!

    林海又如何,大哥又如何,那只是哥哥,又不是亲爹,还要他夹着尾巴做人吗?

    向伯被这前所未有的羞辱和无视气得几乎晕过去,但是他就算是要晕过去,也不得不承认,他根本就没那个胆子去告状。林家上上下下都觉得欠了这位爷的,谁又会真的为了他去责备林乐呢?

    说不得,他只好生生咽下这口气了!

    真是失算了!他恨恨地想道。

    许峻是在送许宝婷去了新找好的幼儿园之后接到法院的电话的。

    许恒志的案子终于要宣判了,那把一直悬在那里的刀终究是要落下来了。

    毫无意外,许恒志和樊永平的判决是死刑。秦梓梁因为并没有参与杀人,只是判了二十年的有期徒刑。

    法庭上,许峻和白苏荷遥遥相望,各自心情沉重。

    这是许峻一直想要阻止却根本徒劳无功的结果,他心如死灰。

    这也是白苏荷一直想要的并且不顾一切坚持的结果,但是她也一点都不开心。

    这场无声的战争没有赢家,所有人从这里面得到的,都只有永远抹不去的伤害。

    樊永平当场就发了疯,歇斯底里的哭嚎起来,立刻就被带了下去,许恒志虽然没有崩溃,但是看向许峻的目光却是充满了惊愕和怨恨。

    这真是他的好儿子啊,他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还是没想起来他的父亲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的吗?

    他为什么不想尽一切办法救他?许恒志心里的不甘和愤怒因为覆盖上了死亡的阴影,燃烧得格外炽烈!

    于是他被执行死刑之前唯一的要求,就是再见许峻一面。他一定要问个清楚,不然他死不瞑目!

    肃静冷清的会见室里,许恒志目眦欲裂:“许峻,你当真忘了你曾经说过什么吗,如果不是你说过那样的话,我何止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落得这样的下场!”

    许峻久久凝视着自己已然老去的父亲,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那个时候我说过什么了。”

    那天在姚斌的心理诊室,他得到的,不仅仅是那一缕重生的意识带来的记忆,同时恢复的。还有自己儿时的那些灰暗无光的记忆。

    谁也说不清一个一直生活在穷乡僻壤之间,整天和泥巴打交道的自卑小男孩,忽然之间看到一个从天而降一般的小公主的时候,那种无法遏制的羡慕,嫉妒和扭曲的喜欢。会有多么强烈。

    那个叫白苏荷的小公主又骄傲又漂亮,粉嫩香软,就像是他贫瘠的世界里永远无法触及的一个梦。

    那个年幼自卑由别扭的小男孩,想要接近她,又没有勇气,于是就像所有想要引起自己喜欢的小女孩的小男孩一样,用了最拙劣的方法。

    揪她的辫子,拽她的衣服,有事没事故意欺负她。

    直到后来天真的说出那样恶毒的话。

    如果她的爸爸妈妈都死了,她的一切就都是自己的。包括她在内。

    想要永远把她留在身边的小男孩却万万没想到,这样幼稚的想法,会成为一切恶念的引子,造就了他们从此以后永永远远的悲剧,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许恒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难以言说的沉寂过后,许恒志激动的扑到了两人之间相隔的铁窗上,愤怒的地嘶吼:“为什么,你既然全都想起来了,你为什么没想办法救我。你应该知道,都是因为你,我才走到这一步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许峻觉得嘴里苦涩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一切的一切。真的是因为他吗?还是原本就有无穷的贪欲藏在人的心间,遇到这么引子,就长成了罪恶的大树?

    说来说去,终究……

    “你并不是为了我,你只是为了你自己而已。”

    是你想要凭空过上豪富的生活,是你想要夺走他人的一切归为己有。却把一个十岁的孩子的童言无忌做为自己遮挡罪恶的理由!

    许恒志先是呆了一呆,然后疯狂地大笑起来:“我是为了我自己,原来我是为了我自己!”

    我怎么会只为了我自己,我明明是为了你啊!

    许恒志终于崩溃了。

    如果许峻从来不曾记起,那他还可以安慰自己说,他是因为不记得了,他不是有意的,可是为什么要让他听到这样的回答?

    为什么要让他满怀着这样的悲凉和绝望死去!

    如果能重来,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不会再听到自己的儿子一句无心的话,就走上这样的路!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不管许恒志如何想,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后悔,他和樊永平的死刑还是如期执行了。

    两声枪响以后,他们沾满罪恶的人生到此结束了。

    许峻为他们收了尸,火化以后安葬在了镇坪老家。

    既然生前是被这花花世界迷了眼,那么死后就离这里远一些,回到那片安静的山水之间吧。

    许峻安葬了许恒志和樊永平的骨灰,匆匆回到市区的时候,才想起来李月还不知道这件事。

    最近李月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虽然没再提起过她那天对许峻的以死相逼,也没再提起过关于许恒志的事情,但是许峻却越发心惊肉跳。

    李月那天疯狂的模样还停留在他的脑海里,这样的冷静沉默就越让他觉得诡异。

    但是直到许恒志下葬两天之后,李月都没有再提起过许恒志的名字。许峻越发坐立难安,却只能强自忍耐。

    这天中午,许峻正在吃午饭,医院那边忽然打来电话,李月不慎摔倒,一只圆珠笔正好穿透了她的太阳穴,当场身亡。

    许峻手脚冰凉地闯进医院的时候,就看见李月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盖着白布,前所未有的平静。

    保姆吴阿姨战战兢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旁边解释:“中午太太忽然说她想吃西大街的米线,我不去买她就跟我吵闹,我只好去买,没想到回来就看见这个样子……”

    病床旁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线。

    是了,许峻想起来了,李月说过的,她和许恒志一起吃的第一顿饭,就是两个人分吃了一碗米线。

    “那个时候穷嘛,我和你爸吃一碗米线,心里还高兴得不得了。”

    旁边的医生护士也满脸紧张地说着当时的情况:“李女士找我们要圆珠笔,说是要写几个字,我们就在旁边看着呢,她写完了字我们就赶紧去拿笔,没想到她忽然转头就跑,然后一声大叫就看见那只笔穿透了她的太阳穴,我们尽力抢救了,可惜……”

    这样的叙述有些干巴巴的,可是这就是事实啊,只希望这位家属能够理智一些,不要闹起来。

    许峻缓缓地把视线从那碗米线上移开,看向了说话的护士:“她写的那张纸在哪里?”

    这是最关键的证据了,护士连忙小心翼翼的把那张纸递了过去。

    纸上面的字迹并不怎么样,和李月的文化程度还是成正比的。

    但是这些并不好看的字迹组成的字句,还是让许峻瞬间眼泪飙了出来。

    许峻,我走了,不怪任何人,只怪我答应过你爸爸,要一起走的。我知道他已经走了,那我就不等了,免得晚了跟不上,找不着了。你好好过日子,忘了我们吧。

    许峻趴在李月的身边大放悲声。这就是爱情吗,他走了你也不会独活,即使他背叛你,伤害你,你也还是牢牢记得你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值得吗,这样真的值得吗?

    从此以后我就是一个真正的孤儿,无父无母,一个人独自活下去!

    白成安,苏蝉。许恒志,李月。

    四条人命,永远阻隔在这里,再也无法跨越了。

    他终于体会到了白苏荷的痛苦和无奈,体会到了那样没有任何别的路可以走的绝望!

    许峻再次返回了一次镇坪,将李月和许恒志合葬。

    现在草木凋零的山间,簇新的坟前,许峻和他身体里的那个不肯消失的意识都沉默不语。

    他的感情,从此灭亡。他的小荷,从此陌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