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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灯火摇曳。李清玹盘膝打坐,闭目养神。近段时日,事情委实太多,一桩一桩叠加起来,都沉在心底。尤其是被费廉、拓跋昱所擒,心中不免憋了一股怒气,再经过列仙飞升图中听闻许多修道秘事,眼界有所不同。
接连经历这些事情,稍微让他心中有些烦闷,而那一记弩箭,就如导火索。他接连遭遇刺杀,虽然他是被殃及池鱼,但仍是生出杀气,导致大开杀戒。
但发泄出去后,总算平复一些,李清玹今夜没有修行,而是默念静心诀,过了一个时辰,才彻底平静,除去心中戾气,恢复了以往的心境。一更天时,李清玹微微睁眼,他神色平静。
他心中暗道:“补血草效用还好,虽然比不上金疮药,但胜在粘稠,不被血液冲散。那些侍卫若能处理得当,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危,倒是那四个断臂的,和一个伤势极重的,要注意一些。”
裴府侍卫的伤势,大多数都没有大碍,他也就没有多想。李清玹沉思了一会,从怀中的内衫里取出了银纸,把它放在火下仔细观看。这纸质地柔和,比上好的绸缎更为柔和光滑,通体银色。
上面记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李清玹看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又将它放回怀中,放在心口位置,暗道:“这‘悟真剑道’只能贴身藏好,对我来说,它的价值更胜过那枚金丹。”
藏好了银纸,李清玹又取出几样东西来。金丹缩小成一点,但无比神秘珍贵,李清玹不敢有失,仔细放好。倒是那金丹熬炼之后的琼浆玉液,因为仓促间被人擒走,那剩下的都在穹窿山中的竹屋里。
他身上只有一个水囊的分量,不过这也已经足够,毕竟这琼浆玉液比之于灵水,效用更胜十倍以上。除此之外,太上周天功,以及师父所留的笔记,还有老道士相赠的小册,这三本书籍也都放在一处。
另外,还有五叶百岁覆盆子草,以及一颗金色种子。当初老道士要取镇鬼宝鼎,连同百岁覆盆子草尽数拿走,后来将百岁年份的覆盆子草叶送还三枚金叶,又加上了一颗金色种子。
据他所说,这种子就是原来那一株覆盆子草的种子,但是被他施展手段,重新化作一颗种子,今后栽种下去就可生长,而且植株长成之后,将是金色。此外,因为仓促间被人擒走,银两全在道观里面,此时身上也才一袋银锭,不过一百二十多两。
他整理了一些东西,随后又盘膝打坐,默运功法,真气游走大小周天。过不多时,已至深夜。李清玹从修行中醒来,看着窗外的月光皎洁如玉,心中有些想念苏州府,想着那县城老宅,外舅,简叔,还有洛霜姑娘,初夏丫头。
“以前行走江湖,洒脱不羁,现在却有了些乡愁。”李清玹低声笑了笑。今日他杀了许多贼人,其实不似在人前表现的那般平静。以前行走江湖,也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是他很少杀人,只是废掉为非作歹之人的武功,严重惩戒一番。
他沉思了一会,自嘲的笑了
笑,随后起身推开门去。“李公子。”门外有名侍卫,见李清玹开门出来,连忙行礼,语气无比恭敬。白日里,正是这看似文弱的书生,斩杀对方首领,更当着众人的面,一剑劈落,透过树木斩杀贼人,救下小姐。
当时他偷偷看过,那一剑在树身上落下一道笔直竖痕,几乎难以察觉。这侍卫还敲了敲那树木,只觉十分坚实,拿刀砍了一下,也深不过一寸,想起这位李公子一剑劈落,竟是跟切豆腐一样轻松写意,顿时心生敬仰。
他看着李清玹,深深行礼,说道:“白日里,若非李公子拔刀相助,我等兄弟必然都要丢了性命。救命之恩不敢相忘,众位兄弟,皆是如此。”尽管这位李公子看着极为年轻,但谁也不敢轻视了他。
听说他还曾避过一支弩箭,斩断一支弩箭,须知,那弩箭无比厉害,可是连张翁这等江湖上的一流巅峰高手都无法抵挡,现在张翁还躺在床上,尚未醒转过来。
据范统领说,发射弩箭的是两架弩车,极为沉重,须以牛车拉动,而且这伏远弩箭可以穿入城墙,威力甚是极为惊人!听说为了捣毁这弩车,范统领他们还费了许多功夫。
想起这些事情,那侍卫低着头,心中崇敬佩服之意,几乎无以复加。李清玹看着他,说道:“你伤势如何了?”这侍卫左臂受了一刀,经过包扎,已经可以提刀上阵厮杀了,众人当中,他的伤势算是较轻的,因此才出来守夜。
听闻李清玹关切问话,侍卫心中已把他当成神仙般人物看待,侍卫顿觉心潮澎湃,热泪盈眶,他连道:“小的没事,一点小伤,只伤了皮肉,没有大碍。”“嗯。”李清玹微微点头,又道:“其他人没有事情罢?”
侍卫忙道:“好在有李公子指点,经过补血草,大多已经止血,服下了一些药物。适才又跟掌柜买了些常见的药材,此时状况大好,都已无性命之忧。”
说罢,他又跪下磕头,道:“若非公子指点,这八九位兄弟,又要没了性命。如此大恩,邹林与众兄弟此生此世,没齿难忘。”李清玹忙将他扶起,说道:“你也言重了,我曾跟师父学过医术,救人也是应当。”
这时,有些异样声响传来,旁人听不见,但李清玹的先天真气使他感应无比敏锐,自然听见。他沉思片刻,说道:“你们范统领在审问贼人?”
邹林答道:“公子,范统领他们正在审问贼人,今日埋伏的这群贼人打着劫道的名义前来,但贼人中有位一流高手,又有两架弩车,显然是冲着我们来的。白日里留下三个活口,此时范统领正在审问。”
李清玹说道:“可否领我前去看看?”邹林略微迟疑,便即点头,说道:“审问事情,本只有少数人才能在场,但您是我们这一行人的救命恩人,若没有公子,大家都已死绝了。若是公子想要去看,相信无人胆敢反对,范统领也不会怪罪我的。”
李清玹笑道:“我也是临时起意,能观看一下,满足好奇倒也是了。若是保密,我便不
让你们为难。”邹林忙道:“不为难,不为难。”说罢,他作了个手势,让另一人替换自己的位置,随后在前领路,李清玹随他而行。
“这客栈倒是不小,足有三层。”李清玹走了片刻,经过楼道,两边二十多间客房,但这还仅是第二层楼,他心下道:“也对,这条官道足有上百里,行走这条道路的基本都是车队,人数少则五六人,多则数十上百人。
这么大的客栈,也才够用,不过每日花费用度恐怕极大,跑堂的,做饭的,当杂役的,想必都有不少人。”邹林领着李清玹来到一间客房前,内中灯光昏黄。邹林正要敲门,却见房门已从内中开了。
开门的人显然也未曾想到外面有人,顿时一怔,待见到李清玹时,立时跪倒,磕头道:“小的白天纵马,冒犯了公子,望公子恕罪。”李清玹稍显愕然,门内跪倒的这人,正是先前骑马将李清玹撞倒的一名侍卫。
这名侍卫想起自己当时把这李公子撞倒在地,还曾想趁他昏迷时痛下杀手,给座下马匹陪葬。如今想来,背脊上泛起一层冷意,不觉间已湿透衣衫。
这个极为年轻的李公子,武功高深莫测,白天几乎是以一人之力,扭转局势。再想起那树上的一道笔直竖痕,可想而知,这位李公子,一剑之下该有何等威力?此人额上顿时冒起细密汗珠,把头低在地上。
李清玹淡淡看着他,微微挑了挑眉,淡淡说道:“起来罢,驾马一事不能怪你。”当时他从列仙飞升图出来,立足不稳,尚未看清周边景色就被撞倒。多半还是自己出现在官道上,恰好现身于奔驰的骏马之前,想来这人也未看清,当时只怕也是极为错愕。
被撞一事,着实不能怪他。然而这侍卫还不起来,跪伏在地,低着头道:“小的因座下马匹撞了公子,导致马匹当场而亡,又因纵马伤人而被训斥,心生愤怒,曾想趁公子昏迷动些手脚。此为大罪,不敢隐瞒,还请公子降罪!”
李清玹不由愕然,心中忽有不喜,眉头微皱,但终是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人倒是实诚,换了一个,我就不会再留他性命了,算你好命,这次本公子不想杀人。”
“小的心中有愧,不敢隐瞒。”这侍卫低声泣道:“今日亏得公子出手,才得以扭转局势,免去此行覆灭之危,此后公子又指点草药之方,救下众位兄弟,最后更还一剑解救我家小姐。如此再造之恩,就是要我当场自刎,也不敢有半点怨言。”
李清玹微微挑了挑眉,淡淡说道:“也罢,暂且饶了你这罪过。”那跪地磕头的侍卫顿时大喜,叩谢饶恕大恩。倒是之前领路,名为邹林的侍卫,见状松了口气。同为裴府侍卫,一齐出生入死,兄弟情义极为深厚。
像是跪地磕头的蒲宁,就因为李清玹救下众位兄弟的缘故,不敢隐瞒,冒着被李清玹责罚的风险,甚至打杀的危险,把先前不良想法尽数告知。而邹林同样紧张,生怕李清玹真的动怒,将蒲宁斩杀在场,见到李清玹饶恕了他,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