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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斐一等等了将近两个时辰,赵彦恒回来的时候倒面露喜色,身后董让抱着一个紫檀双喜螺钿小箱子,门口自然有人会,会说李姑娘和宋姑娘什么时候来的,等了多久,赵彦恒脸色一沉,先向宋多福打听了一番,再转到宣德堂。
两人视线一对上,李斐心里那骨子憋屈劲儿一下子放大了,比那会儿沛大奶奶一脸急切的把她的手抓住了,还让人憋屈;比更早的时候,阿菊在她面前守孝的问题,还让人憋屈。
头一偏,李斐沉默以对。
赵彦恒笑着赔不是,道:“今儿也是赶巧了,我的事是早说定的,可是陕甘那边的事情议过了头,打年尾至今,不下雪不下雨,天旱得草都长不起来,就这事数位阁臣聚在一起议得没完,我也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李斐当然知道这里头的情理,候驾候驾有等候一天的,再说陕甘的旱情确实严重,三月份牛羊的草料都不够吃。
“我就是来和你支一声。”李斐压住自己的脾气道:“今天族里让我改姓,我没应这件事。”
五月初九就是内定大婚的日子,届时她是赵李氏,还是赵朱氏,这也算是赵彦恒的事,李斐来和赵彦恒说清楚这件事。
赵彦恒露是没有露出丝毫的在意,他认识李斐两辈子的,早知道她的心性,也是一早就没有算计这种事,道:“我不是早答应了,在昆明的时候就答应了你,你愿意姓李就一直姓李。”
这姓氏确实是李斐早提醒过赵彦恒,所以他们在这上头有过共识,但是还有太多的人想介入这件事,待在宣德堂那么久,一阵阵的烦躁过后,李斐都疲累下去了,道:“昨儿三姑妈打理家事,我在旁边听着。家里出了点儿乱子,三姑妈说我们无能,又说我们还小,年轻,原也不该我们治家理事,我知道这话的意思,宣国公府是要一个当家夫人,今天我说我的母亲没在朱家的族谱里,族长夫人倒还来拉着我的手,一脸的松快说‘好说好说’……”
手臂重重的搁在桌几上,手上一只赤金缠丝玛瑙桌子发出咚得一声,怒道:“谁和他们‘好说’。”
若是那些长辈,和年长许多岁完全可以做长辈的同辈们只是不合时宜的提点着李斐,李斐受也就受了;当时扯一个连一个,她们明显把母亲也包含进来了,这一点李斐就是不能忍。
偏偏父亲还在孝期,有些话还真不能说得太明,她是晚辈又是做女儿的,一味排斥父母破镜重圆,叫人听到还能回句嘴骂她不孝了,所以这两天,一阵阵的憋屈,李斐只能把这口苦水吐在赵彦恒身上。
怨谁?
当然要怨一怨赵彦恒,李斐斜睨着看赵彦恒,轻哼一声,似赞实怨道:“世人为利所驱,多谢了襄王殿下把我们母女显了出来。”
“我冤枉,宝石埋在泥地里,挖出来还是宝石,水土不侵。”赵彦恒做到李斐边上,他是在喜欢李斐这种正话反说的傲劲儿,徐徐道:“宝石熠熠闪烁,倒成了我这个挖掘人的罪过。”
“话说的好听。”
明明是哄人的话儿,李斐的脸还是绷不住了,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说得是认真的,有些事情你当局者迷没有看明白。”李斐疑惑的看过来,赵彦恒苦笑道:“你仔细想,风流韵事最引人瞩目。十七年前李夫人离京,原来就寄居在宣国公府的许氏做了宣国公夫人,谁都会臆想一下这里头的过节,十七年后,李夫人进京不到一天,也确实走进了宣国公府,随即许氏惨淡收场,这是变本加厉的争斗,那些不知道内情的,看见了什么?”
李斐悟了过来,扶额道:“难怪那么多的人理所当然,连三姑妈都觉得有重修旧好的可能。”
外面那些知道一半不知道一半的人,最终把这件事情定性成了什么?
李氏和许氏二女争夫,所以让李月改姓的话,今天沣三太太就能当着大伙儿的面儿问出来了。
赵彦恒含笑着给李斐续了一杯茶水。
李斐端起茶盏,杯沿触在唇边,李斐也不张口,忽而皱眉,忽而叹息,忽然纠结,忽然难以启齿,表情少有的丰富。
赵彦恒静静的陪坐在一边,好一会儿才出声打扰道:“在想什么呢,说来听听。”
“你听了,可别说伤风败俗。”乌沉沉的眼瞳转过来,李斐只用眼角看着赵彦恒。
赵彦恒一挑眉道:“我不是那么俗气的人。”
李斐嘴角牵起,浮现出一个梨涡:“好马不吃回头草,要说这些人也太自以为是了,这些年父亲是醉卧花眠,身边也不缺服侍的人,至于贴不贴心就不知道了,反正父亲的身边不缺人。这些年我的母亲也不缺人……”
李斐是有几分赌气再说的,说完才觉得这一段话有歧义,话折回去再道:“这些年也是有好几个男性的长辈欣赏母亲的,母亲要是动一动再嫁的念头,虽然难找到一桩十全十美的姻缘,稍微将就一下也就再嫁了。”
暂且听下,李斐的目光投过来,染着桃花飘飞般的笑意。
事到如今,李月是赵彦恒妥妥的岳母了,再嫁这种事也和赵彦恒沾点儿关系,试想赵彦恒身边,如程安国那些亲信们的婚娶都得慎之又慎的,丈母娘的再婚,当然要听听赵彦恒的意思。
赵彦恒脑海中想到了陈介琪,想到的是前世的陈介琪,番邦小王,前世广西之乱血流漂橹,于朝廷来说是大伤元气,对百姓来说也是一场浩劫,乱民叛军说过之处如蝗虫过镜,官府的府库被打开,富户被洗劫,就是一个个墓地都被挖开,把死人嘴里的琀都抠出来,三十万乱民被宣国公屠杀,于国于家无益,倒是成就了陈介琪的丰功伟业,带着大量的财宝和数万的人口逃出边境,横穿了八百大甸,两年之后,众望所归的坐上了王位。
所以说陈介琪一半是魔,一半是佛,他到处掠夺人口和财货,令阿瑜陀耶王国日益强大,在阿瑜陀耶王国他是一个合格的,比他的父兄都出色的君主。
这样一个人,赵彦恒看得出来,他有了一个更好的目标,一路盯着,从广西盯到京城。
“你想怎么呢?”赵彦恒心里还是很膈应的,李斐收起了试探下去的兴致,道:“你觉得别扭啊?”
“没有。”
番邦小王想骑在他的头顶上?赵彦恒也是有上邦大国的自尊心,他在位的时候四周一圈几十个小国想要求娶宗室女,宗室女没有勋戚贵女也可以,他没有一个答应的,上邦大国不能放下身段,去和那些弹丸小国结秦晋之好。
本朝从没有远嫁藩国的贵女!
丈母娘?
赵彦恒心里那口郁闷之气绝对可以和李斐受的气比拟,不过他是可以喜怒不行于色的人,淡道:“没有,你的话说完了没有?我继续听着,你是有了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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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谋杀帝王,废黜太子,另立二皇子为帝的口供都立案成档了,事件又向反方向扭转,最后变成了太子谋反,弑杀君父,威逼嫡母,残害手足。所以燕京内外,就延庆宫大火之事相互攻讦,从去年至今,贵戚以承恩公为首,重臣以首辅李泰为首,已经诛杀了五千人。
宣国公府上,一名穿着深蓝色刻丝褙子,约莫四旬的妇人向宣国公夫人李氏所居住的主院急步走去,转过一处月洞门,和一个穿墨绿色比甲的小丫鬟撞个满怀。公府衣食住行皆有定规,穿墨绿这么耐脏色儿的衣裙,不过是府上的粗使丫鬟,那妇人看也不看,直接甩一巴掌骂道:“不长眼的小蹄子,赶着投胎呢!”
小丫鬟水嫩的脸颊被手指上的一枚银镶蓝宝石戒指刮出深红的一道檩子,虽然没有破相,也得养伤七八天。小丫鬟又慌又怕,又惊又俱,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看清是太夫人蔡氏身边的郝妈妈所为,不敢怒也不敢辩,只捂着受伤的脸颊退到路旁,还要缩着身子垂泪。
郝妈妈鄙夷一声,拂一拂才上身的新衣,继续向李氏的居所走去。
首辅李泰,在数日前以‘逢迎太子’的罪名赐死,同时李家十二岁以上的男丁一同赐死,余下诸人收在诏狱,不日将流放西南云南临安府。李氏是李家唯一的出嫁女,三年前和宣国公朱钦成婚,虽然朝廷论罪,有罪不及出嫁女的原则,但是李氏曾经顶立于世的依仗,转瞬间就如落叶凋零。
郝妈妈边走边不自觉的翘起了嘴角,一个女人依仗的无非是父亲,兄弟,丈夫,儿子。李氏父兄俱亡,婚后三年不孕,至于丈夫,郝妈妈很快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