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回又一条中山狼(上)

月色阑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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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敬显回到三房的院子,他的妻子秦氏赶紧带着女儿迎上前来,自从婆婆刘氏被送进回心院,这两个多月以来秦氏和皇甫敬彰的妻子朱氏可算是过上了一日三餐可以按时按点吃用的日子,原本腊黄干瘦的脸看上去也略见丰润,眼睛也显得有精神了。

    “老爷……”“给父亲请安……”秦氏和她生的女儿皇甫玉婷上前请安问好。皇甫敬显双眉紧锁冷冷哼了一声,根本不给他的正室妻子一点儿好脸色,至于女儿皇甫玉婷,因为相貌只不过是中人之资,将来绝没有可能凭着好颜色攀附权贵,所以皇甫玉婷这个女儿在皇甫敬显眼中就只是个陪钱货,他越发不爱答理。

    秦氏见丈夫连正眼都不瞧自己,心中自是酸涩难当,她九年之前生女儿之时坏了身子,从此气血两亏再不能生养,自那以后,她就再没得到过丈夫的好脸色,连带着挣命生下的女儿都不受待见,皇甫玉婷明明是三房嫡女,日子过的却连二房庶女都不如。

    “娘……”皇甫玉婷见她爹爹今日脸色越发不好,便揪着母亲的衣袖怯生生的低低叫了一句。秦氏心中悲苦,却不得不强打精神安抚女儿,柔声说道:“婷姐儿乖,回房做针线吧,娘回头去看你。”皇甫玉婷如逢大赦,飞快的小声应了一句,便挨着墙根儿飞快走回自己房间去了,真难为她那双缠的紧紧的三寸金莲。

    “老爷请吃茶。”回到上房之后,秦氏赶紧亲手斟了茶捧到皇甫敬显的面前,皇甫敬显并没有伸手接茶,只沉声说道:“放着,爷有话同你说。”

    秦氏心里一惊,暗道他莫不是又看上了那个丫头?上回皇甫敬显说有事情商量,便是要秦氏将她的一个丫鬟开脸与他做通房,可怜那丫头家里已经给她看好了婆家,已经求到秦氏面前,秦氏也答应了,却因为皇甫敬显的一句话,那个丫鬟再没了做正房娘子的前程,那个丫鬟也是个烈性的,死也不肯退亲,又不想让夫人为难,竟然生生撞死在三房院中的照壁墙上。为了这事皇甫敬显还与秦氏动了好大的怒气,砸了秦氏好几件陪嫁古董。从那以后皇甫敬显没有再提收房纳妾之事,可是却也再没在秦氏的房中歇过。

    “请老爷示下。”秦氏强压着心中的恨意小声相问。当日那个一头撞死的丫鬟是秦氏最看重的一个,她一头撞死了,秦氏痛心了许久。

    “我们三房总共还有多少银子?”皇甫敬显淡淡的问道。

    秦氏被他问的一愣,自来皇甫敬显的月钱都是他自己拿着的,秦氏所拥有的只是她自己的每月二十两的月银以及她的嫁妆。二十两的月银并不够用,若非她的嫁妆每个月还有个一二百两银子的进帐,秦氏可真没法子在武国府活下去了。三房的帐上每个月也就有百十两银子周转,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的,秦氏不明白丈夫怎么突然问起银钱之事,不过还是怯怯的回了一句:“回老爷,帐上莫约还有六七十两银子。”

    “这么少!”皇甫敬显腾的跳了起来,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老爷,三房每月从府中领回二百两银子,其中包含月银和日常用度,老爷的五十两月银是您自己收着的,妾身每个月二十两,永嗣和玉婷各十两,院中下人合计二十两,余下九十两为日常开销之用,老爷每个月除了月银之外还要支用六七十两,有时候多至一二百两,难免有些寅吃卯粮之事,今年八月节虽然没有大办,可是也有不少用银之处,所以如今帐上只有六七十两的结余。”秦氏倒是个管家理帐的好手,一笔笔帐讲的条理清晰,越发让皇甫敬显难堪,他原本白净的面皮立刻紫涨起来。

    “你是怎么管的家,如今大哥派人讨要先夫人和大嫂的嫁妆,府里正拼命的凑,你去准备五千两银子,免得大哥为此事告御状。”皇甫敬显飞快的说了一句,起身便往外走,这上房中的椅子仿佛生出了极尖利的细刺,扎的他再也坐不住了。

    “什么?老爷您没开玩笑吧?先夫人和大嫂的嫁妆妾身连半个大子儿都没得过,如何能叫妾身赔银子!”秦氏没有了丈夫的爱重,不得公婆欢心,她所有的倚仗便是她出嫁之时娘家陪送的大约价值三万两银子的嫁妆。秦氏早就想好了,等她的一双儿女长大成人,就将这份嫁妆平分为三份,儿女各得一份,剩下一份留着她养老之用。可现在她的丈夫开口就要五千两银子,简直是拿刀子剜她的心,秦氏此时真是宁可死了也不肯出这份银子的。

    已经走到门口的皇甫敬显听了妻子之言立刻猛的转过身子,怒视着秦氏喝道:“放肆,你是武国公府的儿媳妇,这事你就得担起来,我看三从四德你是白学了,连出嫁从夫都不懂了!”

    秦氏身子猛的一颤,怔怔看着皇甫敬显的双眼,泪珠如雨点般滴落。“从前只道大嫂好苦,如今才知道大嫂好福气。”秦氏喃喃说了一句,身子一软跌坐在椅上,皇甫敬显冷哼一声,猛的推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若非秦氏还有份不菲的嫁妆,而且一直经营的很好,每年总有个两千两银子的进帐,皇甫敬显没少得好处,否则他早就学着他爹当年的举动,将自家的心头宝接回国公府扶正了。

    皇甫敬显走后,他的一双儿女,十二岁的皇甫永嗣和九岁的皇甫玉婷小心翼翼的溜进上房,两个孩子见娘亲坐在椅子上一动都不动,眼泪如同泉涌一般,很快就打湿了前襟的衣裳,两个孩子吓坏了,皇甫玉婷立刻扑上去叫着娘亲哭了起来,皇甫永嗣则怒目圆睁,脸上的恨意极为浓重。

    “娘,他又向您要银子!”皇甫永嗣紧紧攥着拳头愤怒的问道。皇甫敬显每个月都会变着法子从秦氏处抠些银子,这事他的一双儿女全都知道。秦氏已然与丈夫离了心,自然要紧紧拢住一双儿女,所以她从来不替丈夫遮掩什么,特别是在儿子皇甫永嗣面前更是如此。

    “永嗣,府里挪用了你先头祖母和先大伯母的嫁妆,如今你大伯来讨要了,你爹立逼着娘拿出五千两银子给他们填窟窿。”秦氏一点儿也不瞒着,将丈夫的话一字不差的学了一遍。

    “凭什么,先头祖母和先大伯母的嫁妆我们又不曾见着一分一文,爹也太没道理!”瘦弱的皇甫永嗣气的满脸通红,紧紧攥着的拳头在他娘亲面前重重的挥着。

    秦氏看着愤怒的儿子和哭泣的女儿,心中那个原本并不很清晰的念头又浮现出来。似武国公府这般行事,迟早得一败涂地,她得为她的一双儿女谋条活路。

    “永嗣,立刻想法子悄悄去找你小舅舅,让他来接娘归宁。”秦氏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做出了决定。这一步一但走出,她和他的一双儿女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皇甫永嗣点点头,低声说道:“娘,儿子明白了,这阵子府中守卫越发松懈,儿子很容易就能溜出去。”自从国公夫人被送进回心院,国公爷被关进大理寺,武国公府的下人心都散了,他们明面上看着还在当差,可是却是一点儿心都不用的,府中下人都在各寻出路,因此悄悄溜出府的下人一天比一天多,那些侍卫们看见也当没看见,根本连问都不问一声的,所以皇甫永嗣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秦氏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道:“永嗣,见到小舅舅之后将娘的这只镯子交给他,不要与你舅母表兄弟们多说什么。”秦氏边说边除下手腕上戴了几十年的一只青玉镯子,这只镯子并不是什么上等的好玉,做工也不甚精细,可是这却是秦氏最最珍爱的一件首饰。

    皇甫永嗣郑重的接过镯子藏到怀中,咬牙道:“娘放心,儿子一定能办好此事。”

    秦氏慈爱的望着儿子,摸摸他的脸,柔声说道:“永嗣,娘以后再不会让你和妹妹受苦。”

    皇甫永嗣仰头看着他的娘亲,郑重的说道:“娘,儿子向大伯学,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儿子会保护您和妹妹。”

    秦氏点点头,看着儿子那尚显稚嫩的脸和满眼受伤的表情,心中着实的难过。

    皇甫永嗣原本将他爹视为心中的偶象,可是就在一个多月之前,这个高大伟岸的偶像却轰然崩塌。那一日,溜出武国公府玩耍的皇甫永嗣看到让他愤怒的几乎要发狂的一幕。他看到他的爹爹左手牵着一个五六岁的男童,右手揽着一个衣着华美的女子进入八珍楼,那个五六岁的小男童叫爹的声音和皇甫敬显应答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到了皇甫永嗣的耳中。

    跟随皇甫永嗣的小厮下了死力气才将他拉住,硬拽到了僻静之处,可见得这个小厮是知道内情的。皇甫永嗣细细一问,几乎差点儿了气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