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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漾肯定怀疑他了。
黎洛眸光闪烁,紧张地挠脖子。
他的手机还一直在震动,是程洵在不断地给他拨电话,黎洛的心跳声比电话铃声还要大,他手心冒汗,长按着开关键关机。
“怎么不接电话?”
“你同学不着急吗?”黎漾板着脸问。
黎洛连一个屁都不敢放,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他甚至连谎言和借口都说不出来。
凝滞的气氛中,黎漾忽地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伸手擦掉黎洛眼角的泪水。
“还以为你长大了,怎么现在又哭得跟个小孩子一样。”
明明都比她高出许多了,会赚钱了会照顾自己了,也会撒谎、会隐瞒了。
但还是一个让人操心无比的小孩。
黎洛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哭了,他也不是很想哭。
或许是气氛到了?可是好丢脸。
他埋着头死死咬着唇,大颗大颗泪珠宛如掉线的珍珠般控制不住地往下落,黎漾越擦,他就哭得越起劲。
——有些小孩子就是这样,越哄哭得越大声。
黎漾忍不住用力掐了一下他湿乎乎的脸蛋,凶道:“不要以为装哭我就会放过你。”
黎洛委屈地吸鼻子,细弱的呜咽声自齿缝流出。
他毛茸茸的头从肘弯里稍稍抬起,小心翼翼地去看黎漾,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被眼泪浸泡得湿漉漉的,眼尾的泪珠要掉不掉的,惹人疼惜。
黎漾在大润发杀了十几年鱼的冰冷之心顿时软了下来。
她想:我真该死我,我居然还凶他。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黎漾放轻了声音,温柔哄道:“好了,我不问你了。”
“你先站起来,好不好,去沙发上哭。”毕竟在阳台上蹲着当蘑菇也不是事啊。
说着她就去扶黎洛的手臂,哪想黎洛又呜咽一声,眼泪花啪嗒往下掉:“姐,我脚麻了……呜呜站不起来……”
黎漾:“……”
我弟其实是娇弱的豌豆公主这件事实锤了。
忽然很心疼以后他的对象。
不知道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不过要是他弟“嫁”不出去,就只能砸在她自己手里了,黎漾很想点根烟,因为心疼自己。
等黎洛终于缓过来后,黎漾把他扶到沙发上。
她的心里有一千个问题想要问,但看见她弟梨花带雨、可怜无辜地缩在沙发里的模样,又有点问不出来。
哎呀问什么问,就非要今晚问吗?不能给人家孩子留点隐私吗?以后再问也不迟啊。
想通后,黎漾去厕所拿了一条热毛巾出来,让黎洛擦脸,擦了许久,黎洛的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但好在泪水都止住了。
黎漾叹气,很纳闷:“你说你哭什么啊?”
黎洛吸鼻子,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但他向来会找背锅的东西。
于是他指了指那摔烂屏的手机:“手机摔了。”
“坏了?不能用了吗?”
黎洛摇头:“只是钢化膜坏了。”
在黎漾诧异的眼神中,黎洛低着头小声地给自己找补:“换一下膜,要八块钱呢。”
黎漾:“……”
她揉揉眉心。
心里也明了:就算他们家穷得揭不开锅了,她的弟弟也不能因为八块钱就哭成这样。如果真的是因为八块钱,那她这个做姐姐的真的该好好反省自己了。
但黎洛不想说真相,她也不戳破。
而是直接打开手机点开某宝,很大气地说:“八块就八块嘛,不要伤心了,这次姐给你买十二块的膜好不好?”
说着她就激情下单,并乘以2,因为她也刚巧想换膜。
“等快递到了,姐亲自给你贴膜,一定给你整得巴巴适适的,好不好?”
说起来,其实黎洛很会贴膜。
黎洛高二的时候,自学了这门才艺,自己在网上批发了一些不同手机型号的钢化膜,趁放假的时候背着小板凳和书包去天桥上摆摊。
生意出乎意料得好,就是在贴膜的时候老被客人摸手摸脸。
遇到小姐姐还好,但如果倒霉遇到中年老男人就很膈应。
后面又有城管来赶他,所以黎洛就直接放弃这行当了,但他的优良手艺还是传承下来了,他家的膜都是他来贴。
黎漾就完全不会,每次贴得都跟屏幕里养了一条鲤鱼一样,全是泡泡。
所以当黎漾说她要来贴膜的时候,黎洛立马从胳膊里抬起脸,杏眼红红的,白皙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却骤然拔高了音量:“不行!你不能贴!”
要是让黎漾来贴,就又浪费12块钱了!
黎漾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说,竟然能引起黎洛如此之大的情绪起伏。
看来她弟对她贴的膜积怨已久了。
但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安抚了吧……哈哈哈算是吧。
毕竟她弟都没有继续哭了。
所以黎漾顺着黎洛的话说:“好好好,你来贴。”
还夸道:“你贴得最好,全世界最好了,你不知道我用你贴的膜走出去我多有面子。”
“那是。”
黎洛微微抬了抬下巴,他胸口前那只倒地不起、气若游丝的小鸟终于有了点活力,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黎漾见状又给他递了一杯水。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从生气质问、本来很占理的优势身份降变成了卑微哄人、只要黎洛不哭就皆大欢喜的仆人身份。
但事态就是这样转变了。
而且这种事情也经常发生,她都有点习惯了。
只能说,泪水真的是一个威力很大的武器。
特别是落在关心你的、在意你的人心里。
当然,感情不是战场,没有赢家,也没有真的武器。
大多数的伤害都是伤己伤彼,敌人有多痛自己就会有多痛。
因为在一段健康正常的感情里,爱总是相互的。
这晚的事终究不了了之。
黎漾抓住了“小毛贼”,却没法从他嘴里挖出实话,还赔了十二块的贴膜费,最后低声下气地哄黎洛去睡觉。
而程洵则是站在楼下。
盯着四楼阳台的那盏灯灭,小小的一个窗格子再次变黑。
他攥着手机,额角在冰冷的雨夜里有些汗意,疏离凌厉的凤眼流转着落寞和失意。
黎洛的手机关机了。
当电话被挂断的时候,他就隐约猜到了黎洛应该是被那“不让她出门”的家里人给发现了。
然后他一直盯着的六楼阳台的下面两层的四楼阳台,就亮了。
程洵很快反应过来,黎洛又撒谎了。
这让他对着六楼,热忱又激动地真情流露的行为像个傻子。
就好比你结婚了牵着新娘进洞房,盯着新娘脸上的红盖头一脸娇羞真诚的告白,结果掀开盖头发现新娘被偷换了,不是你老婆,而是个男的。
任谁恐怕都会生气。
程洵也很气,但却不怪黎洛。
虽然黎洛骗了他,但她一定是被迫的。
想通这些后,程洵又迫不及待给黎洛打过去一个电话,却直接被挂了。
他更加确信黎洛是被家里人发现了。
但说实话,程洵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多大的事。
毕竟又不是未成年,他们不是早恋,而是正常合理的恋爱,再说,程洵觉得自己还算是优质女婿了。
所以他不怕被黎洛的家里人知道,甚至觉得大家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
什么彩礼啊什么婚期啊,无论是什么条件,都好说。
他想了许多,一颗心脏在冰凉的雨夜里热火朝天的,就差发光发亮了。
可黎洛直接关机了。
这无疑像一桶冷水灌倒了程洵的头上。
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都这么近了,直线距离不倒一百米的距离,他完全可以上楼去找黎洛呀!
这么想着,程洵举着伞和手电筒走进单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