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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听着极为好笑,顾舒晗还没指责秦志宏与于曼这对半路夫妻一个插足别人家庭,一个背信弃义呢,想不到,这就有人为他们鸣不平,指责她不该霸占着秦志宏的正妻之位,该主动退让了。若是她不退让,不妥协,就是思想落后,就是封建糟粕,就要受人鄙夷。
大约也唯有这个时期的人,才能够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吧。身为加害者,不去思量己身的行为有否不当,反倒去指责受害者思想顽固,没有为其大开方便之门。至于受害者如何,没有人去关注,她们被时代抛弃,被她们的丈夫、家人抛弃,是她们活该,谁让她们是封建糟粕呢。
对旧文化的全盘否定,对新文化的拿来主义或者说是断章取义,再加上自身的贪欲作祟,造就了一场场悲剧。那些被逼着娶妻的也就罢了,眼巴巴自己上门求娶,有了新人就将妻子丢在一旁,拿“新文化新风气”来做借口的,最是让人鄙夷,秦志宏便是其中之一。
顾舒晗何等心高气傲,自然不稀罕秦志宏这般品德低下、没有担当的男人,也不稀罕与于曼争这么个男人,但这并不代表着,她要屈从于眼前之人的观念,委委屈屈、可怜兮兮地退让。
心中虽这么想,她也不愿把自己的私事放到大庭广众之下,作为众人的谈资。与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做意气之争,便是她赢了,难道就有什么值得荣幸的地方吗?
“这是我的私事,与我们今天的议题并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因为私人情感而引入无关的话题。”顾舒晗准备将这个话题三言两语的带过,没想到,刚才那个发言的小姑娘却并不愿意。
“怎么会没有关系?”穿着格子裙的小姑娘高高地昂起头颅,一张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桀骜之色:“今天我们谈论的难道不是该如何更好地促进社会的进步这个话题?你刚才所说的那些,都是外在的东西,流于表象,难道思想上的进步不比这些更重要?你若是思想腐朽陈旧,纵然有几门技术手艺,也不值得我们学习和效仿!你若是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就是心虚,我看不起你!”
不顾身旁之人的拉扯,小姑娘一口气把话说完了。她瞪着一双溜圆的眼睛,好似已经披好了战甲,准备随时应对顾舒晗的回击。
她身旁的同伴颇有些尴尬,虽然早知道她对顾舒晗颇有些不以为然,但她们只以为她是清高过分,故意与她们说反话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顾舒晗是她们所憧憬之人,来听顾舒晗讲座的机会也是她们好不容易求来的,她们未曾料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眼见同伴在顾舒晗面前这样失礼,仿佛成心找茬似的,她们也自感在顾舒晗面前抬不起头。
其实,对于女孩儿所说的话本身,她们并没有太多的想法。这个年头,能够被家里人送来读书的女孩子不多,能够被家里一路供到大学的就更少了。女孩子家家,多半都是读书读到一半,就退学嫁人去了。可以说,能够在b大读到现在的女孩子,必然都是家境相当不错,且家人十分开明的。
追求进步思想,是每一个开明的人家所具有的思想,她们自然支持自由恋爱。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能够真正做到毫无拘束、完全自主恋爱婚配的人家,却是极少的。她们所谓的自由恋爱,多是在门当户对的人家里挑一家自己喜欢的,然后嫁过去。
在得知有些进步青年毅然决然抛弃封建婚姻时,她们也不是不倾佩、不祝福的,可是,这种情况,在她们看来,放在顾舒晗的身上并不适用。
首先,顾舒晗并不同于那些被抛弃的旧事女子,她不仅生得漂亮,且言辞诙谐,做事精干,是个新的不能再新的新派女子。如果说那些旧式女子是因为思想太过落后,跟不上丈夫的脚步,才被撩在脑后的,那么像顾舒晗这样的,又有什么理由被抛弃?
再者,在顾舒晗出名后,时人也不是没关注过她的过往。没办法,秦志宏做事太过张扬,她们想不知道当初。当初,还在读书的秦志宏拒绝了向自己表白的女同学,转而去追求顾舒晗的事,在他原先就读的学校,可是引起了一阵轰动。面对学校中青年才俊的追求,顾舒晗自然允了,两人交往了一段时间,在顾父顾母相看过秦志宏后,顾舒晗就退了学,嫁进了秦家。
如果说其他人不满于封建包办婚姻悔婚还有些道理,秦志宏就完全是喜新厌旧了,想要人家时,就说与人家自由恋爱,不想要人家时,便推给父母,说是封建包办婚姻,不少女青年对顾舒晗的丈夫都颇为不耻。再加上先前顾舒晗的丈夫闹过几次事,有吃过官司,众人对此人的映像极差。对于那个与他好上的女人,也没有什么好感。
都知道此人是这么个人品了,还与他厮混,不是自甘下-贱是什么?就不怕自己成为下一个顾舒晗?
不过,女孩子们倒是今日才知道,原来她们的同学于妡,竟与顾舒晗丈夫的情人关系匪浅,在这样的场合下,竟然还要为她出头。
她们不知,于妡乃是于曼的本家堂妹,素日与于曼关系最好,因此,见于曼因顾舒晗而不得正明,受外人奚落,还不被家里人理解,于妡很是气愤。
在于妡看来,自家堂姐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是没错的,错的是顾舒晗,是那些不理解她堂姐和未来堂姐夫的人。因此,她最听不得别人说顾舒晗的好话,看不得顾舒晗受人追捧的样子,非要把顾舒晗从高高在上的神坛上拉下来,让众人看看她内里腐朽不堪的真面目不可。
顾舒晗了于妡的话,纵然没有跟于妡争口舌之利的想法,如今也不得不说些什么了。她若是再三缄其口,便总有人自我感觉良好,一直要找她寻衅。
她不愿意揪着自己过往的那点私事说个不停,她早就从那之中走出来了,可是,这并不代表她耻于提及这件事。在这件事情上,她自始至终都坦坦荡荡,无不可对人言之处。
“有些糟粕,或许终将被历史淘汰;有些美德,却是永不过时的。对于你所说的,我只有一句话,人无信则不立,背信弃义者,枉为人。”
“你的优越感不过是来自于你所谓的新式思想,因为你的新式思想,你可以在我这个‘封建糟粕’面前高高在上。而你所谓的新式思想又是什么?是连事件都不加以区分,便一味的将抛妻再娶当作对事;是公然将背信弃义看作美德,将抛弃责任当作荣耀;是将出轨当作社会的进步,将维护自己的婚姻当作思想落后。你只会生搬硬套,将从西方‘拿来’的那点皮毛奉为圭臬,除此之外,你还会什么呢?你又有什么立场、什么脸面,代表‘进步人士’来指责我?”
“我承认,婚姻不得自主的确可怜,可是,如果你所谓的‘进步思想’就是今日喜爱了与之结婚,明日不喜爱了就将其丢在一边,毫无责任心,毫无廉耻感,那么,这样的‘进步思想’,不要也罢!我们为何学习‘进步思想’,不就是为了救亡图存,振兴邦国?这样没有责任感、没有担当的人,如何能够指望其担负起国家的未来?今儿高兴了就闹闹革-新,明儿不高兴了就丢在一旁,有何意义!”
一定大帽子扣下来,于妡顿觉压力骤增。她想开口反驳顾舒晗,顾舒晗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语无停顿地说道:“如果‘进步思想’只是你们手中的一面大纛,用得上的时候便拿来用,用不上的时候便留着以示高人一等,那些真正的先驱者们,也真真可悲。国家培养了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在其他人面前彰显优越感的,有这功夫指责这个指责那个,不如多做些实事。”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于妡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一时之间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顾舒晗,只听顾舒晗顿了顿,又道:“再者,你为何料定是我不肯与秦先生离婚?虽说曾夫妻一场,但他如今既对我无意,对小女毫无父女之情,我又何苦缠着他不放,莫非天下竟找不出一个比他更好的人来了?是秦先生,舍不得归还我的嫁妆,才一面与我周旋,一面在外面放风声,说我离不得他的。”
于妡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攻击顾舒晗的点,忙道:“你如今手下已有那么多厂子,何愁钱拿?些许钱银家具,留给他便是了,何苦与他争?真真是利欲熏心,俗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