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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凯是一个纯粹的江湖人,用一位地下社会老前辈的话来说,这小子天生就是吃江湖饭的。不过这并不是一句夸奖。
上世纪九十年代,靳凯依仗着敢打敢冲和心狠手辣,带领自己的班底,在东港市的黑道混得风生水起。由于自己手下的兄弟大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或是受不了福利院的枯燥生活出逃,或是干脆就一直流落街头,没有受过什么教育,只知道谁对我好我就把命卖给谁,一旦遇到靳凯这个讲究江湖义气的大哥,哪能不死命向前。
靳凯倒也没有丧尽天良,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之为当代罗宾逊。因为不堪回首的往事和手下一干兄弟的出身,靳凯对人贩子深恶痛绝,也从来不干绑架贩毒的勾当,只是凭着一腔血勇和一帮不畏生死的兄弟黑吃黑抢占地盘,靠收取商户的保护费为生,当然也难免干一些偷窃诈骗组织妇女卖银的勾当,形成了一个拥有严密组织和明确分工的黑社会社团,社团不断壮大,靳凯不再满足于在小型县级市的小打小闹,逐渐将触手伸进了更有发展潜力的荆阳市,并且很快站住了脚。
当然,靳凯的快速崛起,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对短暂未来的预知能力。靳凯应该只是一个异能血脉并不纯净的混血儿,是“预言者”和普通人的第二代甚至第三代混血儿,所以先知的能力很弱,充其量可以看透未来很短一段时间的事情,而且模糊断续,不过这已经足够让靳凯站稳脚跟。直到在荆阳西郊的一场街头械斗中,靳凯头部受伤,突然间失去了原本的预言者异能,开始带领社团走了下坡路,一发不可收拾。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国内各地区呈现出商机无限的良好经济趋势,许多地下社团不满足于微薄且高危的灰色收入,趁机转型成立了各种合法的商业集团和公司,借着血腥的原始积累纷纷洗白,做起了正经生意,渗透进各个行业内,并且凭借着地下势力非法垄断,成为行业翘楚。那些满身纹绣一口脏话的社团老大们则摇身一变,都成了这个董事长那个总经理,虎爷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本就没什么文化的靳凯又失去了预见未来的能力,根本不能看清形势与时俱进,依然带着一班兄弟喊打喊杀,主要依靠收取保护费为生,随着法制的不断完善,和国家对于黑社会暴力团体加大打击力度,靳凯的处境日益艰难,最终被警方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在一次火拼中布下天罗地网,以故意伤害他人罪将靳凯抓捕归案,一众手下也随之树倒猢狲散,各自寻路去了。
作为一个老牌黑帮的首脑,靳凯自有自己所谓的尊严和手段,竟然趁看守所管理不严的漏洞接连两次逃脱,令县司法部门的主管领导大为光火,从严从重地将靳凯定罪入狱。殊不知靳凯也郁闷得要死,没想到自己纵横半生,竟然落得如此下场,而且连续两次逃脱,都是被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二货保安亲手抓获,令靳凯憋屈得差点想自杀以谢天下。
罪魁祸首凌阳可不管靳凯对自己的恨之入骨,在一间狭小的单人牢房里,有滋有味地品尝着一杯淡的几乎看不见颜色的清茶,翘起二郎腿嘚瑟地抖个不停,挑三拣四道:“哎我说逃犯哥哥,再怎么说咱俩也是打过两次交道的老熟人,你见了我不打招呼也就罢了,怎么还闭着眼睛不看我啊,真没礼貌……”
靳凯手铐脚镣俱全,在两名狱警的看押下蹲在地上,闻言悲愤道:“你才没睁眼,你全家都没睁眼,老子只是眼睛小好不好,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这样啊,那我先不跟你计较。”凌阳大喇喇地抿了一口茶,用眼神示意两名狱警先出去。狱警们用探寻的目光望向门外的警监,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陆续走出,掩好门一左一右地守在门旁,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秦璐站在凌阳身后,不耐烦地轻声提醒道:“废话少说,赶紧进入正题。”
“啊?好,好,说正事!”凌阳如梦初醒,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忙不迭地站起身,把自己身下的椅子放到靳凯身后,像伺候老太爷一样搀扶靳凯坐好,低声下气道:“哥们儿今天来找你是有正事的,最近哥们儿遇到点困难,您老人家能不能抽点时间帮帮忙,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有下辈子当牛做马,给您家里拉磨拉车……”
秦璐快被气疯了,顾不得隐藏自己身份,暴怒道:“咱们是给他送福利来了,你特么装得跟三孙子似的,接下来怎么谈?”
“哎,对呀,你不说我都忘了,这孙子现在关起来了,敢不答应咱们他能出去吗他!”
凌阳恍然大悟,顿时换上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飞起一脚把端坐的靳凯踹了个大跟头,自己悠然坐下,重新端起茶杯拿腔作势道:“我说小子你也太猖狂了,在我面前哪有你坐的位置,给我老实蹲好,要不然小心老子批评你!”
靳凯快要哭了:“不是你让我坐我才坐的吗?我招谁惹谁了?我不就逃个狱么我容易吗?两次都被你抓回来了不说,有一次把我裤子都扒了,你让我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混?这我都能忍,可是老子都判刑了,你居然还追进监狱来折磨老子,天哪,我靳凯上辈子到底作了什么孽让我遇见你,我不想活了!”
这回轮到凌阳不好意思了,凌阳感觉到自己做得的确有点过分,好不容易连哄带劝地平息了靳凯悲愤的心绪,和颜悦色地把自己的来意详细解释了一番。
靳凯惊呆了。
没想到生活居然会像拍电影一样充满了不可思议,居然会有这样的好事落到自己头上,再三确认了凌阳真的不是发疯,拿自己开心以后,靳凯欣喜若狂,忙不迭地表示答应凌阳提出的全部条件,并且当场痛哭流涕地发誓,说自己以后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也不敢给党和人民添麻烦了。
“别呀!”林洋摆出一副老佛爷的面孔,训斥道:“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就是让你出演一个浑身冒坏水的大反派,你要是改邪归正我不白忙活了吗?”
“是是是,您说的是!”靳凯讨好道:“我一定按您的要求努力演好反派角色,再不提遵纪守法的事儿了,从今以后,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抢劫我绝不盗窃,只是您让我学习的那本《论演员的自我修养》,这本书我不知道哪儿卖啊,而且我也不认识几个字……”
凌阳:“……”
秦璐:“……”
靳凯因为故意重伤害和两次逃狱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算完了,没想到这样的良机喜从天降,高兴得无可无不可,由衷感激道:“兄弟,我靳凯一辈子没服过什么人,可是我今天真服了。你说你接连两次差点因为我送了性命,现在还能不计前嫌地相信我,重用我,帮我脱离牢狱之灾,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
靳凯泪水涟涟,已经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嘛,嘿嘿,你也不用太早地对我的人品下结论,其实有时候我做事也不是那么大度,比如前一阵子,先不说了,喏,以后你就用这个电话,里面还有话费。”凌阳从兜里掏出一部手机想要交给靳凯,想起监狱里不让使用通讯工具,又收了回来,干笑道:“等你出来的时候再还给你,不过咱们先说好了,要是给你打电话的人太多你可不许不耐烦。”
靳凯心里纳闷,眼见这部手机挺眼熟的,半天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第一次越狱的时候,从一个路人甲手里抢来的,当时还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原来是被凌阳捡到。靳凯大惑不解,不过也只能在不理解中加深理解,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回到车上后,秦璐三两下脱掉厚重的狱警制服,好奇地问凌阳:“为什么你说会有很多人给靳凯那个家伙打电话?你这么说到底什么意思?”
凌阳爱不释手地摆弄着肩章,闻言漫不经心道:“你真当我是肚里能撑船的圣贤宰相吗,老子最是信奉睚眦必报的人生信条。这家伙差点害死我,想报复他又进了监狱无从下手,我只好换个方式出口恶气。”
“你到底做了什么?”
“没什么啊,我就是在满城的电线杆子上,都贴满了写有这个电话号码的小广告,广告内容重金代孕求包养,我还好心地为靳凯取了好多别名,比如王肾宝、李买鸡、何聚变、赵明但、魏生金。奶奶的,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得罪我一定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