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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人之中一个正是张箭,还不待留仙发话他已然将那张大弓扯如满月。这小子的劲力与胆气也着实了得,他自比龙羿虽然无比的狂妄但不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至少张箭绝不是一个胆小鲁莽之辈。
留仙对于他的名声多少是知道一些,不过此番事关重大,故而眼看他那一脸自信的表情,不待自己发令便已然张弓搭箭的举动还是不得不拿出七郎临走之时所赐予的威严,狠狠瞪了他一眼。
张箭虽然有些轻狂,不过对于两位尊者的话总还是不敢不从的。尤其是那一天他不知道七郎的身份在他面前显摆了一番身手,事后他颇是有些追悔,不过倒不是追悔在七郎面前太过张扬反而是觉得没有将自己最强的一面给展示出来。故而适才七郎在百人之中挑选精英之时他第一个出场。
要说当时的情景对于寻常的猎户来说都可谓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了天空中掩映在薄云后的月光外,只剩下了田姓渔夫等几个一开始点的十来个火把。
可是这张家的射术历经几代的传承当真是与众不同。且不说寻常百步之外视蚊蝇如磨盘,面对飞来的锥子眼睛不眨,他们更是将这门技艺发展到了几乎可以不需要借助光亮。
这一招其实也是当年一位从天心岛学习剑法归来的精英所创出的练法:在一间漆黑无比的房间里点上一支线香,双眼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一点熹微的亮光。待到一定程度以后便需要用佩剑去刺削,最终需要做到可以中分红光而线香不灭。
而张箭的祖父当年就拜在此人门下。
不过和张箭一样,这位老祖对于剑法并没有多少悟性,不过却对于这一练习方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最终他经过一系列的改良使得他的射术可以做到百步之外射下那点红光而丝毫不损伤下面的线香。
而传到了张箭这一代,当真是将祖传的绝技发挥到了极致:在漆黑之中——亦或是看一眼后被蒙上双眼——相隔百步摆上十支线香,每支之间相隔三尺,一箭射出可削落十点红光而不损线香分毫。
有这样的神技在手,故而那一天只在七郎面前射落一只大雁颇是令他有些闷闷不乐。
在族里,自从精英从天心岛学艺归来,剑术几乎成了评判一个人是否为习武之人的唯一标准。虽然早在当年的遗迹之城中,人族乃是依靠弓弩之术最终战胜了强大的神农一族,可是如今在族人眼里射箭不过就是用来捕杀猎物的伎俩而已。
张箭尤其痛恨这一点,所以当他听闻堂堂昆仑战神龙羿的拿手绝技乃是射箭之时他简直兴奋到了天上,对于祖传技艺的修炼更加勤苦。一直渴望有一天可以依靠这一手绝活在族里扬名立万。
而今天机会终于来了。
他此时已然变得十分冷静,知道若是因为自己的冲动而贻误了战机那么纵使有着再高的射术最终也只能招来族人的唾弃。所以眼见七郎将大权委托给了这个黑衣——他自然是不知道留仙的身份——而此时黑衣又冲他瞪了眼,于是只能强行将心中的热望给压了下来。
片刻的工夫,只见两只大鸟已然被七郎卷起的劲风给吹得门户大开,张箭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热切,深深喘了口气低声道:“大人,发令吧!”
留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外头,点了点头,背过身子微微举起了双手:“放!”说着他竖起两根食指往前一挥。就听“嗖嗖”两声弓弦声响,张箭的那支箭羽如同流星一般率先破空而出,“噗”的一声正中其中一只毒鸟的肚腹。另一只毒鸟刚一愣神,朝向自己飞来的箭羽也已然到了近前,再要躲闪则已毫无可能。
只见两只毒鸟在半悬空痛苦地翻腾了一会儿便急坠而下。
七郎唯恐毒鸟的尸身掉入湖中急忙卷起渔船迎着它们掉落的方向就势接住。原本那毒鸟的身形要大出渔船许多,可这一点对于七郎而言并无困难,转眼间便将那两艘小船增大数倍后稳稳当当地将两只毒鸟的尸身陈放在了上头。
密林中留仙探出身子,冲着湖中的七郎点了点头,七郎冲他微微一笑急忙将两艘渔船承着毒鸟的尸身权且移动到了小岛北岸,又急匆匆地向姐姐的方向游去。
来到阿梓的身旁,将适才的情况略略讲述了一番,阿梓点头道:“看起来须得依次诱杀。只不过我有点担心这两只毒鸟一去不回是否会让岛上其余的毒鸟产生了戒心。”
“姐姐忘了么?留仙不是说过,如果是在它们自己的领地上便不会有这层顾虑。况且纵使再有戒心为了那些嗷嗷待哺的幼雏恐怕也容不得它们多想。还是按照计划行事吧!”
阿梓点点头,又撤去了两艘渔船上头压制恶臭的封印,驱着两艘渔船向着小岛而去。眼看将近小岛,就听得远处竟然传来一阵阵刺耳的鸣叫,七郎和阿梓抬头一看都是一惊,只见岛上竟然一时间出动了五只雌鸟与一只雄鸟。
“看来那些雏鸟已经忍不起饥饿,”阿梓低声道,“这群大鸟被逼得竟然一齐出动,就是不知小岛之上还有多少。如今剿灭两只,算上前日被留仙所杀的那一对,已然有了十只。”
“姐姐可在此处静候,我先驱着这两艘渔船去留仙那里。”
“此番不比前次,你可要加倍小心!”阿梓颇是语重心长。
七郎冲姐姐微微一笑又是一头扎进了水里,用狐尾卷起了渔船向着小岛而去。船上的两个渔夫冷不丁脚下的渔船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各自站立不稳跌入了水中,阿梓急忙将他俩送到了后边的渔船上,交代了几句便继续静静等候。
且说七郎驱着两艘渔船稳稳地保持着与那群毒鸟的距离。来到了小岛旁只见留仙正站在树梢上焦急地望着远方,急忙传音到他耳边道:“此番共有六只毒鸟,千万不可大意。”
留仙听闻此言反倒微微一笑道:“六只么?甚好,如此看来当真可以一网打尽了!”
“难道岛上真的只有十只毒鸟么?”七郎暗想,可还容不得他再问,远处毒鸟的鸣叫声已然传到了耳边。七郎急忙将两艘渔船依旧停靠在了之前的位置。
留仙适才答复七郎在旁人看来就如同自言自语。当时众人虽然听见了声音却并未瞧见毒鸟的影子,不过他们见七郎既然将重任托付给了眼前这位黑衣那么想来他有一些特异的本领也不足为奇。
故而听他说“六只么?甚好……”这一句时,众人,尤其是张箭都显得格外兴奋,急忙问道:“大人,当真可以尽数铲除么!”
“嗯!从数量来看应当不假,”留仙回头看了看他们,“只不过此番六只毒鸟一并前来,你们……”
还不待他说完,张箭已然一步向前朗声道:“大人何必多虑,难道我们还怕了它们不成!”
留仙知道张箭恨不得由自己独个儿手刃这六只毒鸟——而若是寻常的弓弩他还真有这个本领——便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们各自戒备,不得有误!”
“遵命!”众人齐声道。
话说那六只毒鸟起先还是并排飞行,可是靠近了小船后便分开了队形:飞在最前头的是雌雄一对,余者则是与它俩保持这一定的距离,仿佛生怕遇到了什么危险可以及早脱身一般。七郎被这一变故弄得心中暗暗焦急,低语留仙道:“好生狡猾,如此恐怕不能一举击破!”
留仙道:“无妨,如今那群毒鸟既然违背了习性倾巢而出,其因由已是不言自明。待我们先射杀这前头的一对,之后我们再见机行事吧!”
七郎点点头道:“就这么办!”
说话间那对毒鸟已然到了近前,待要俯冲之时七郎照旧卷起一股子西风。密林中的猎户瞅准了时机两箭便要了那两只毒鸟的性命。身后的那四只雌鸟眼看这种情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行止。七郎接着两只毒鸟的尸身后悄悄地向着北面游去。
小船之上那股子逼人的恶臭在毒鸟的黑羽之下更是散发出强烈的气息。那四只毒鸟此刻已经无法顾虑太多,虽然看着还有一丝犹豫,可不一会儿便纷纷扑腾着翅膀追逐过来。
七郎松了口气,急忙掉转了小船的方向带着它们在峭壁下方的水域来回盘旋。不一会儿的工夫,小岛的周围渐渐刮起了西风,七郎心中暗道:“真是苍天有眼,今日该着将这群毒物尽数铲除!”
想着那西风的劲道愈发强劲起来,四只鸨鸟原本自身已经绝粮数日,此刻的气力已经远不如前,疾飞了这许久更是精疲力竭。这会儿被岛旁的西风吹着更是更是全然没有了抗拒之力。密林中的猎户见到这般情景岂肯错失良机,都以热切的目光看着留仙希望可以一展身手。
留仙将自己的那张硬弓扯满,搭上长箭,叫来张箭列在自己身旁,继而回头冲着众人道:“准备!”那十名猎户各自将硬弩拉得如同满月一般。就听留仙喝一声:“发射!”
霎时间十枚箭羽向着四只鸨鸟的肚腹激射而去,虽说那群狡猾的大鸟对于密林的方向多少有了一些戒备,不过又如何可以抵御这十来支流星般的箭羽。就听半空中哀鸣阵阵,不一会儿的工夫那四只盘旋的毒鸟也纷纷坠落了下来。
密林之中霎时间传来了一阵欢呼之声,十名猎户纷纷击掌相庆,以示大功告成。留仙突然托着下巴喃喃道:“啊!不对!看来我多少有些恍惚,恐怕还有两只!”
不过此刻那群猎户的兴奋劲已经到了极致,巴不得再来几只让他们活动活动筋骨,张箭微微一笑:“两只怕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远方果真传来两声鸣叫,众人及七郎定睛一看只见水面之上驶来六艘渔船,船上的封印已然解除隔着几里地都可以闻到令人作呕的气息。在渔船的后面紧紧跟随着两只鸩鸟,七郎低语留仙道:“如此可谓大功告成了!”
“嗯,适才看来我多少有些记错了,”留仙点点头道,“现在数量来看应当不差,何况在六只渔船的诱惑之下只飞来两只鸩鸟想必岛上已然再无成鸟,余者幼雏不足为惧。”
“甚好!”七郎喜道,“如今可如法炮制!”
说着低语阿梓将方略简单诉说了一番,已然有了之前的经验对付这剩余的两头鸩鸟众猎户当真是可谓驾轻就熟。留仙与张箭各自照看一只,其余的猎户分成两队。
就听“嗖嗖嗖”的声响,又是十余枚箭羽齐发终于将这贻害无穷的毒物彻底灭绝。七郎将十具尸身聚拢在一处,姐弟俩喷射青焰焚烧,一个时辰后,毒鸟终于化作了灰烬随风飘散而去。
猎户们下得峭壁来到了北岸,那儿停泊着留仙的那艘小船。十名渔夫也已然潜水到了那里,众人见面互相簇拥庆祝仿佛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毕竟适才对于那些渔夫而言依旧颇是凶险。
不一会儿阿梓与七郎变回人形来到北岸与众人见面,唯独不见留仙的踪影。张箭环顾了四周:“为何不见那位黑衣人的踪影。”
七郎瞥了一眼密林,只见留仙一个人默默地躲在树后,便对张箭道:“你等可先行驾船回去与石大人复命,那名蒙面黑衣想必尚有一些私事未完,这里就交由我来处理吧!”
说着回头冲着阿梓低声道:“姐姐,你还是陪着他们一道回去吧,那五毒潭上的幼雏就交由我与留仙去铲除吧,我知道这事可不太适合你去。”
阿梓微微一笑道:“弟弟为何总把姐姐看作寻常的女子呢?不过这诛戮幼雏之事姐姐倒是当真难以下手。难道没有其他的法子么?”
七郎回头看了看那群渔夫与猎户道:“姐姐好心弟弟是知道的。可你若是见过那一日的惨状恐怕也便不会有此妇人之仁了。”
“妇人之仁……”阿梓“哼”了一声,“看来在弟弟心里姐姐已然是一个妇道人家了。也罢也罢!你且去吧,姐姐不再过问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