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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绵绵在绣楼里醒来。
她抬眸,看到熟悉的大红色横梁, 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她半眯着眼睛, 奶声奶气的唤了一句, “嬷嬷。”
坐在她身边的陆横侧身望过来, 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也挡住了那根熟悉的横梁。
男人的小揪揪已经长了一些,虽然还有点炸花花,但是已经很能显示出本身的野气和霸气。
厉害的人, 就连小揪揪都与众不同。
苏绵绵眨了眨眼, 终于清醒。
暴君是没有小揪揪的。
不对, 暴君是有小揪揪的。
“走吧。”男人把苏绵绵拉起来。
苏绵绵坐在陆横的外套上, 转头看向不远处那张绣床。
她松开陆横的手,走到绣床边,伸手抹开上面那层厚厚的灰。
白嫩小手上满是灰尘,满满糊了一手,苏绵绵却没在意,她只是慢吞吞的提裙, 站上了自己的绣床, 然后又掏出帕子来。
一个字, 一个字的将绣床上的那些字擦出来。
“陛下, 这些字, 是你写的吗?”
早上五点,晨曦初显。
绣楼下的那棵银杏树发出“簌簌”微响。
金黄色的银杏叶轻漾而落,无声无息。
初秋的天, 凉风已至,敲打在那扇古旧窗户上,发出“吱呀”声响。
男人背对着光,站在绣床边,咽了咽喉咙,良久后才道:“是。”
苏绵绵捏着手里的帕子,声音轻软,一如楼下那入风即落的银杏。
“陛下死的时候,疼吗?”
疼吗?
“不疼。”
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没有了她,他的世界什么都没有了。
最可怕的不是身在黑暗,而是将黑暗中唯一的光掠夺了。
“陛下当初,为何要娶我?”
“想娶,就娶了。”
暴君向来我行我素,从来不顾他人意愿。
即使苏绵绵只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甚至连脑子都有点坏掉的小姑娘,他都强硬的要将她带到自己身边。
嬷嬷说,若是喜欢,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执子手,与子老。
暴君是喜欢她的,她知道。
她也喜欢很多东西,鸟啊,花啊,鱼啊什么的。
苏绵绵不清楚暴君的喜欢是哪一种,她根本就不是个聪明的人。
她单纯的认为,若是喜欢,便是跟嬷嬷说的一样,以后,会有一个人,代替嬷嬷跟她日日住在一起。
为她梳发,为她做食,为她画眉。娶她为妻,与她执手相偕老。
可是没有那么一个人。
圣旨来的时候,苏绵绵知道,她是去做皇妃的。
虽然这是无上的荣宠,是所以女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甚至就连姐姐都用那么嫉妒的眼神瞧她。
小小的苏家,居然能出一个皇妃。
可是,不是帝王妻,而是帝王妾。
日后,暴君还会有皇后,有旁的女人。
她心内莫名其妙觉得不喜。
因为在嬷嬷说的世界里,那个男人应该只有她一个人,只跟她牵手,跟她一起慢慢变老。
所以苏绵绵不懂,暴君是哪种喜欢她。
她知道,自己是配不上他的。
可若是他都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又为何偏要娶她呢?
苏绵绵不喜欢听那些丫鬟表面赞扬,背地里却在说:只是宠爱罢了,不然怎么会偏偏是帝王妾。
“这里,好像只能娶一个人。”
小姑娘掰着小手指,声音细细的几乎听不见。
男人呼吸一窒,“嗯。”
“那陛下,就没有三宫六院了。”
“孤本来就没有。”
若是那些乌七八糟的女人进来,就这个傻子,被人卖了才在给人数钱。
那个苏南潇就是个典型例子。
苏绵绵觉得心里头喜滋滋的。
但是看到男人那张凶凶的脸又觉得害怕。
安安说,强烈到需要占有、归宿、依赖、需求等的感觉和欲望,是喜欢。
苏绵绵仰头,一手摸着绣床头的字,一手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裙摆。
“陛下,想占有我吗?”
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蹲站在绣床上,穿着干净漂亮的长裙,青丝披散,双眸如雾,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酥软,带着勾人的欲念。
她仰着小脑袋,露出干净优美的小脖子,红缨小嘴说出这种话来。
用那么干净的眸子。
“想。”男人嘶哑着嗓子,身体僵硬。
想,他想的都快疯了。
陆横滚着喉结,双眸渐渐深谙。
蛮横如他,可现在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挤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她是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的。
小姑娘垂下眼帘,细长睫毛颤了颤。
她本来也以为,她是想的。
可是现在,又不是很想了。
因为他只娶她做妾。
苏绵绵想,她可能是生气了。
她居然敢生这只暴君的气,她的胆子真是变得越来越大。
她真是太膨胀了。
膨胀的苏绵绵站起来,从绣床上跳下来。
“陛下,我们回去吧。”
男人依旧站在那里没动。
“陛下?”
“就,回去了?”男人背对着她。
“嗯。”不然呢?
这勾人的小东西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能让男人血脉膨胀的话。
“陛下?”
“别过来。”
男人厉声呵止。
苏绵绵乖巧站在原地没动。
陆横“站”了一会,平静不下来。
他指挥着苏绵绵把那件摊开在地上的外套给他拿过来,围上,然后带着人出了绣楼。
时间还早,这种时候,男人又被刺激了一下,这种反应是很正常的。
“回去了。”
男人臭着一张脸,也不牵手了,领着苏绵绵回家。
苏绵绵跟在陆横身后,看着男人颀长的背影,脚尖不小心踩到他的影子。
小姑娘停了停步子,然后小跑过去。
继续踩踏陆横的影子。
苏绵绵觉得自己真是要膨胀成泡泡水了。
摇一摇,“噗啦”一下能飞起来。
她居然都敢踩暴君的影子了。
小姑娘捂着嘴偷偷笑。
两人路过水潭,陆横侧眸,看到苏绵绵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勒紧裤腰带。
默念三遍:她还是个孩子,她还是个傻子,她还是个傻子……
傻子苏绵绵想,这只暴君,其实没有以前那么凶了呢。
……
陆横回到家,在小区门口碰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还应该裹着成人尿不湿躺在病床上的陆嘉渊。
此刻的陆嘉渊坐在轮椅上,他已经把眼镜摘了。
头发搭下来,整个人看上去温和又斯文。
简称:人渣。
“好久不见。”陆嘉渊笑看向苏绵绵,语气温和,带着难掩的激动。
苏绵绵站在陆横身边,想了想,还没说话,就被陆横一把捂住了嘴。
“不想见。”
男人略过他,往小区里去。
陆嘉渊被人推着轮椅跟在两人身后。
陆横停下步子,转身看过去,“你怎么还不滚?”
陆嘉渊下意识想推眼镜,摸到鼻梁,才发现自己没有戴。
他捻了捻鼻梁,“我在你楼下买了套房子。”
陆横眯起眼,然后突然就笑了。
“正好,老子准备搬家。”
“我们要搬家吗?”苏绵绵小小声的凑过来,被陆横按了回去。
陆嘉渊赶紧表明立场,“小横,我没有恶意。”
“我有。”
男人大踏步的走到陆嘉渊面前,俯身看他。
浑身气势凌厉,像只张牙舞爪宣示领土的野兽,“再用你那双罩子乱看,老子就挖了你的眼睛当炮仗踩。”
陆嘉渊下意识面色一白。
他想起那个梦。
他的眼睛,确实是被人挖了。
他还是不知道那个梦是为什么。
但是他知道,唐南笙一直在骗他。
“在北中的成人礼上跳舞的人,是绵绵吧?”
陆横拧眉,脸上露出轻蔑的笑,似乎是对陆嘉渊这种挑战帝王权威的勇气十分蔑视。
他抬脚,踩住陆嘉渊的轮椅,然后往后一踹。
轮椅往草丛里倒去,站在陆嘉渊身边的人赶紧扶住他。
等陆嘉渊回神,陆横和苏绵绵已经不在了。
陆嘉渊稳定心神,脑袋又是一阵疼。
似梦非梦,似真似假。
到底那些梦,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