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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百年一声断喝,云轩尚未来得及跪落,杜百年已是一个耳光重重打在他的脸上。
云轩跪下去,不敢稍动。
“你个无情无义、忤逆不孝的小畜生!”杜百年戳指骂道:“你明着答应老子要将绍儿寻回杜家,背地里却处心积虑地要置绍儿于死地。”
云轩的耳朵嗡嗡做响,他爹这一巴掌不仅打得他脸上火辣辣地痛,便是心里也觉痛楚难当,尤其是爹的话,更是字字诛心,让他委屈,更感愤懑。
“爹误会儿子了。”云轩抬头去看杜百年。
“你还敢跟老子狡辩。”杜百年狠狠地一巴掌再落到云轩脸上,将他的话全部打回腹中。
“今日之事,是不是早已在你的算计之内,逼反了斐家,顺便将绍儿斩草除根!即便绍儿与你非是一母所生,却是我的亲骨肉,你的亲兄弟,你怎能如此狠心,想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这个没有人性的畜生!”
“爹放心,儿子怎敢让爹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可用性命担保,绍儿一定无事的。”云轩轻轻用舌头舔舐了一下唇边的血,咸腥。
“你用性命担保?老子早该活活打死你这个心狠手辣的畜生,免得你处处要逆老子的意,和老子作对。”杜百年更是暴怒,一脚踢过去,将云轩踢倒在地。
云轩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一口鲜血险些喷口而出,他强咽了下去,默默地跪起来。
“便是你与绍儿无情,朗儿与你可是自幼的手足,你为了与老子谈条件,就敢断了他的手腕,如此不顾手足亲情,让老子如何信你?”杜百年再骂。
“若是儿子自断手腕求爹,爹怕不肯一顾,儿子才出此下策。”云轩缓缓地道。
“云朗也是母妃之子,他就是受了些苦楚也是为母妃尽孝,尚有爹疼惜,又有何委屈?”
云轩说完,叩首为礼:“朝中事急,儿子先上朝议事,待国事处理完毕,儿子自当回府听凭爹爹教训,任爹发落。”
云轩再叩首下去,起身,退了出去。
杜百年愣在当地好久,才气得将手边的茶杯摔了出去:“这小畜生,是要气死老子吗?还反了他了。”
“王爷,您怎么又发这么大的脾气?”小夫人挑了珠帘进来,劝杜百年:“大少爷贵为一国之相,您总该给他留些脸面的。”
“滚,不用你在这里啰嗦。”杜百年气得一甩袍袖,进屋里去了。
小夫人看着地上碎裂的茶杯瓷片,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惶恐之色,慌忙挑了帘子又出去了。
杜百年坐在椅子上生气,琢磨着待云轩回来,如何地打烂他的皮,才解心中之气。
“儿子若是自断手腕求爹,怕爹尚不肯一顾。”云轩的话忽然响在耳边,杜百年气怒之时,并不曾看儿子的神情,不知云轩说出这句话时,该是怎样委屈的神情。
杜百年想起往事,气怒终是消散了一些:“这父子果真是前世的仇家,罢了罢了。”
云轩出了爹的院子,仍觉心口很痛,气血上涌,好不容易才运了内力克制下去了。
在回廊里相侯的云朗、云逸、云昭,小孟和子若,都看出云轩脸色有异,心里都猜想他怕是又受了杜王爷的责罚,怯怯地都不敢作声。
“大哥,您脸色不好,可要回房休息吗?”云逸先欠身道。
云轩淡然一笑,恍若无事。“朝中出了一些事情,爹心情不好。你们去给爹请安后,早些朝事吧!”
云轩回到房中更衣,风前过来奉茶,云轩却是一口鲜血吐出来,将风前吓得差点惊叫出声。
云轩摆摆手道:“不要声张。”
“是。”风前欠身,将理石砖上的血迹收拾了。
千锦进来侍奉云轩用饭。云轩没胃口。
云轩沉着脸,俊郎的轮廓微微有些变形,右侧的脸颊红肿一片。
千锦自到杜家,已是不止一次看见云轩被打。他很是觉得不可思议,似云轩这样的儿子,杜王爷到底还有何不满呢。
只是心里确实有些解气,想起他加之自己身上的那些痛楚和羞辱,真是巴不得杜王爷再多揍他几顿才好。
“怎么,我被爹打了,你高兴吗?”云轩仿佛看出千锦的心思,喝着茶,淡淡地问道。
“千锦不敢。”千锦慌乱地欠身,猛地被人道出了心思,千锦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我房里的人,就该与我荣辱一体,若是连这点思量也没有,这么多年的书也是白读了。”云轩似是教导,也似在威胁。
千锦脸红了,心里却是不服气地道:你褫夺我千家的产业,将我纳婢为奴,任意□□,如此深仇大恨在心,你还强求我不着神色,以德抱怨不成?
云轩自桌案上递了本书册过来:“今儿将这些字临熟。”
“是。”千锦接过来,这是一本手抄的孝经,秦体小篆誉写,结字端庄、章法自然、布白工整,笔画圆润、曲折勾勒,想来是极费了心血。
“跪着临写。十遍。”云轩吩咐。
千锦不由又是气苦。这么厚的册子,小篆笔画繁多,又要跪着临写十遍,总要四五个时辰方可。
“若是临写得不像,一个字十下板子。”云轩挥手命退。
千锦忍着气退下去。
宝儿和霜儿来给爹请安。云轩命两人去学堂听课。
“听说锦儿爹爹学富五车,是状元之才,我和霜儿就在锦儿爹爹身前受教如何?”宝儿一本正经地向云轩禀请。
“锦儿爹爹,两个小崽子,嘴倒是甜。”云轩淡笑:“这件事稍后再议,先去学堂吧,若是先生告状,可仔细你们的皮。”
云轩入朝,比素日提前半个时辰,朝臣已到了大半。
三姓王爷谋反之事,已惊动京城。叛军集结在安郡,尚未动兵,已向朝廷递了谈判的折子。
安郡离京城不过二百里,若是骤然发难,倒是祸事。
不过紧邻安郡的乐郡既是京畿门户之地,亦是杜王爷属地,一向由杜云朗麾下将领镇守,犹如铜墙铁壁,故此,安郡叛军,未敢轻易发兵。
云轩到来,众人忙问丞相大人高见。
云轩轻叹了口气:“爹听到安郡之叛,十分震惊,叛臣还以‘清君侧、铲权相’为号,爹爹更是震怒,既责云轩未曾勤于国事,致变生肘腋;又责云轩事君不忠,与人诟病。”
众人早已注意到云轩面上的青肿,猜测他必定是又被杜王爷所责,如今云轩亲口予以证实,却是因为安郡之叛获罪。
“丞相衷心为国,我等都看在眼中,都是叛臣构陷,诬陷忠良,丞相受苦了。”
众人纷纷安慰云轩,又声讨叛臣贼子其心可诛。
待子易上朝,群臣已是大部分统一了意见,对乱臣贼子绝不能姑奸养息,必要坚决镇压,毫不手软。朝中大臣纷纷奏表,请求圣上发兵,剿灭叛军。
云轩立在一侧,并不做声。子易虽是高坐龙椅之上,依旧是看出云轩脸色有异,知道他必定又是被杜王爷胁迫,对叛臣之事,另有计较。
子易见萧御史也冷着脸站在一侧,不曾发言,便问道:“萧御史可有表奏?”
萧御史轻咳了一声,才启奏道:“如今国泰民安,若是战祸一起,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子易点了点头:“萧御史心系黎民,顾虑有理。”
萧御史再欠身:“不过肃王爷、婓王爷与玉郡王身负皇恩,不尽忠国事,反倒为一己私利,意图兵戎相争,亦决不能姑息,有损国威。”
子易淡淡一笑,萧御史本是刚正不阿的人,如今也学会八面玲珑了。
礼部侍郎也启奏道:“有宋历朝先祖均是仁恕治天下,如今三姓反王虽拥兵围猎,并未有伤戍卫分毫,皇上若能招安,也未尝不是良策。”
“那就先礼后兵。”子易下了决断:“先与招安,后与清剿,哪位爱卿愿担此任?”
萧御史立刻上前一步:“臣愿往。”
文臣做客,当由武将相随,萧御史随即提出,想请杜云朗杜将军随行。
云朗欠身道:“臣弟愿往。”
孟啸松忙道:“二哥手腕刚断,怎好出征。”
萧御史的目光落在云朗腕上,绷带醒目:“原来杜将军竟受了如此重伤?怎会这样巧。”
云朗笑道:“伤无大碍,只休养一些时日就是。不过若是云朗能未卜先知今日之事,无论如何也不会从马背上摔下的。”
云轩这才出声斥责道:“你自幼几乎是在马鞍上长大的,怎还会如此不小心,能从马上掉落?骑马时都在想些什么?如此魂不守舍,心不在焉!”
云朗忙诺诺应错,又不无委屈地解释道:“确实是云朗大意,那日兵场操练,我的战马纵横之间,马掌竟脱落了一枚,云朗急忙收缰,才会惊马而坠。”
“马掌脱落?本月军需刚刚调配到军上,你的战马未曾打理吗?”云轩蹙眉:“杜将军做事,未免太不上心了吧。”
云朗忙躬身道:“云朗怎敢如此怠慢军事,这马掌确实才换过不到三日,只是生生就折断脱落了。”
云朗此言一出,朝堂上立时便寂静下来。
兵部尚书与兵部侍郎听了云朗的话,同时变了面色。军马粮草一向由兵部掌理,军需质量有亏,这是重罪。
“臣惶恐。”兵部侍郎抢先出班跪倒:“此次军需,是臣下置办,臣一定彻查此批军需供给渠道、质量,以正视听。”
云轩看着兵部尚书、义国公叶大人:“有劳叶大人跟进此案,若有贪腐,严惩不贷。”
叶大人对云轩微欠身:“臣谨遵丞相之命。”
云轩欠身回礼:“叶大人客气了,你我同殿称臣,为国尽责,相互提点而已。”
子易点头道:“丞相所言极是,军需供给之事不容半点马虎,叶大人可要查仔细了。”
叶大人转向龙椅欠身应是。
萧御史忙再躬身道:“既然杜将军不适合出战,不如请孟王爷督军如何?”
孟啸松忽然被点名,虽是有些错愕,不过他已是借着这装作错愕的功夫瞧见了云轩微颔首,便立刻出列,对皇上道:“啸松愿往。”
萧御史对孟啸松笑了一下,孟啸松瞪了他一眼,这老狐狸,精明得很,自己若是被他绕进去,大哥那里非被打烂了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