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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闲走的很快,他要赶回营房去读昨晚那本尚未读完的书,他一向处理完手中的事后就喜欢看书,看很多的书,看任何种类的书,他也从不喜欢浪费时间,因为他始终觉得浪费时间便是在浪费生命,他的命是很多兄弟拼死救回来的,他可以对不起自己,却不能对不起那些救过他命的兄弟。
当沈浮与折之焕两人掀帘走进营帐的时候,他的那双眼睛依旧盯着手中的书,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已经有人靠近了他,桌上的烛光低垂,将书卷映的发亮,但他却连头也未抬,甚至眼皮都不曾眨一眨。
挂着嬉笑面容的沈浮一把扯过他手中的书,笑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被人抢走手中书,罗闲眉头微微一皱,似有不悦,但瞧见沈浮与折之焕期待的眼神和嬉笑的容态,他又不知如何发火,口中沉声道:“什么怎么回事?”
“和我装糊涂?”沈浮一屁股坐到木桌上,毫不客气的盘腿附身低头,轻轻朝新兵营的方位努了下嘴巴,笑道:“你番队那小子,不一般呀。”
“你说陈中?”罗闲的模样让沈浮哭笑不得,他觉得这家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实在让人难以分辨真假
沈浮道:“你不觉得奇怪?”
“奇怪,奇怪之极。”持着酒壶对壶嘴畅饮一口的折之焕抹了一把遗留嘴角的酒水,开口说道
“我没问你。”沈浮白了他一眼,朝着罗闲郑重其事道:“我看不透他。”
“对,我也看不透他。”折之焕觉得有必要发表一下言论证明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但天生不善言词只善饮酒的他又不知如何表达,只能顺沈浮的话音说下去
沈浮瞧折之焕的眼神着实有些厌恶,毫无掩饰的厌恶,抢过折之焕手中的酒壶,仰头一干,将酒壶丢到一侧,静待着罗闲如何答复。
罗闲沉默了良久,似在考虑也似在沉思,然后他缓缓站起身子。
“你要做什么?”沈浮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罗闲却已走到那本被他丢到地上的书的旁边,俯下身子将书捡起,轻轻掸了掸上面的灰尘,静静的放回草席旁的竹架上,头未转,淡淡的说道:“我也看不透他。”
沈浮从桌上跃下,说道:“若是寻常武夫,凭我们的一双栈目,岂能看不出他的根骨与潜质?让我奇怪的是,无论我如何凝栈目去看,看到的却总是一团薄雾,他是你的手下,你难道不感觉奇怪?今日他与那人比斗,那迅捷的身法绝不寻常的。”
罗闲回转过头,面对沈浮的质疑,淡淡的说道:“那只有两种原因。”
沈浮道:“哪两种?”
罗闲道:“其一,他的修为高过我们,其二,他可能修习过独特的轻功身法,第一种显然不存在合理性,据我平日对他的了解,他绝未醒识,否则凭我们的修为岂能看不出他是否凝聚灵识?”
折之焕在一侧插口道:“也许他已堪破灵恸直达神游了呢。”
沈浮摆了摆手,道:“你的话简直是放屁,他年龄不过十七八岁,能在那年岁踏入神游的人,除了当年的小唐先生七子游中的那七位,便只有那带着一头海狮当剑仆的东海妖子了,再者说那妖子不是也未能破镜?”说着他连连摇头
罗闲点了点头,道:“除去不可能,那剩下的再难以置信,也是可能的,想他应该修习过某种独特的身法,咱坝上军带艺入营的人也不在少数,你也不用多疑了。”
沈浮微微点了点头,罗闲继续道:“平日里他训练尤为刻苦,颇有毅力,不过今日他出手,一招便打败那韩旭,倒是在我意料之外,若随我们一同进入那苍白之陵,能够有性命出来,倒是一可用之材。”
沈浮一扫先前疑惑,索性不在多问,朝着罗闲说道:“明晚是谁?”
罗闲道:“颜欢。”
沈浮微微一惊,道:“竟然是他。”
罗闲道:“他是从王爷那里请了愿,自愿前往的。”
沈浮笑道:“有点意思,驾着马车来到坝上军营,他还是第一人,我倒要看看他有何本领,明晚要不要去看看?”
折之焕在一旁撇了撇嘴,哼道:“你是去看他,还是去看那容家医命。”
沈浮似是被猜中心事,沉声道:“有区别吗。”
折之焕环胸而抱,意味深长的说道:“不光有,区别还很大,平日你除了吃,便是睡,懒到极致,便是上个茅厕都用跑的,这几****却瞧你一有空闲就往那医务营跑,动不动便说自己上吐下泻得了恶疾,非缠着那容家医命给你开药方诊脉搏,你的心思全坝上军都知晓。”说着嘿嘿一笑,抚着沈浮头笑道:“难不成你还当这是秘密?”
罗闲在一侧无奈摇头,涨红脸的沈浮顿时昂首挺胸故作淡定,解释道:“别人能生病,我便生不得?”
折之焕点头道:“对,别人生病那是情非得已,你却是心甘情愿,别说你昨夜偷偷从老头那里顺来的巴豆是当夜宵的。”
沈浮似有些气急败坏,甩手走出罗闲营帐,折之焕哈哈大笑,朝着罗闲道:“瞧见没有,被我猜中心事,这家伙竟落荒而逃了。”
罗闲无奈摇了摇头“你还是去瞧瞧你珍藏的那些酒吧。”
折之焕一怔,猛的一拍脑袋,风一般冲出营帐“沈浮,你他娘的要是动了老子的酒,明日我便去告诉余腔那娘们你的事。”
对着铜镜涂着香草胭脂被誉为坝上军第一八卦的余腔耳垂微微一颤,撂下手中铜镜掀帘走出营帐,听着对面酒坛碎裂加上折之焕鬼哭狼嚎的喊叫声后紧锁眉头,千金难求的脂蔻坊上好的红妆胭脂被风一扬就扑簌簌的从他脸上直如尘屑掉落,捏着兰花指的余腔颇为不屑道:“先是咱青画妹子抢了我坝上军第一美人的称号也就罢了,那容家的小医命也敢与我争奇斗艳?”
…………
……
谌仲依旧醒的很早,天刚微亮,他便更衣洗漱,一侧草席上的白小凡依旧鼾声大作,他特意没有弄出太大的声响,掀帘而出的时候都是静悄悄的。
朝阳初升,远处天际海面一线处初显肚白之色,眺望江岸那头,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精神顿时振作了许多,疏通着筋骨,伸展着腿脚,清露凉风实在很容易让人保持清醒。
这些时日每晚睡梦中,都好像遁入混沌状态,他隐约觉得体内一股莫名之气躁动不止,就像是要从灵识内迸发而出,而这种难以抑制的气息,他竟无法操控自如,那种隐藏体内莫名的烦躁情绪几乎让他感到有些压抑,他先前以为这是破镜的征兆,但心下细想了想,却是发现那股莫名情绪开始占领他的脑海,宣示的却是满满的杀戮之意。
怅然的瞧着邙江水东流而去,吸纳着蕴藏在天地间的元气,他方才觉得舒畅了许多,俯身半蹲在江岸,撩着冰凉的江水轻轻的抹了几把脸,从怀中掏出青巾擦拭干净,目光又朝着远处坝上正规军营瞧了一瞧,并未有太多的情绪。
今夜便是要去陪着行舟守夜,据说那江中的水怪数量繁多颇为凶狠,饶是寻常的修行者死在大江中的也不在少数,何况江那头还有着蛮人,他的情绪倒是没有太多的波动,倒是其他番队的队员却是多少有些紧张。
到了傍晚,新兵营被选中的十一人被聚集江岸,谌仲站立人群,没过多久,就见远处有将船缓缓驶将而来,紫金龙大旗竖立船身,迎风呼展,甲板之上黑压压的站立着不少手持长戟身穿甲胄的将卒,船头那危杆上有个拿着短刀剔着牙口悠然而坐的少年,将船高有数十丈,他却是怡然自乐的偏着双腿,是不是的朝着江中啐出一口,模样甚是洒脱。
一番队的梁晋缓缓说道:“此行有沈统领同行,诸位也不必担心什么了。”
谌仲瞧见沈浮的时候不由的便想起那以马车为家的颜欢,也不知那家伙如今怎样,这次苍白之陵想来他一定不会错过的吧。
旁边那黝黑少年摸着腰间长刀似有些紧张,在听到梁晋的话后情绪并未有些好转,口中不无担忧的说道:“据说自从那遮面人杀了蛮人两人伤了那詹司台之后,蛮人每日行舟守夜的人都是多了不少。”
韩旭讥诮道:“你若怕了,现在反悔还来得急。”
这人忌惮韩旭,却是不敢反驳,心底只能默默暗骂几句“你他娘的嚣张什么,昨日方才败在那陈中手下。”
将船靠岸而停,船上一舵手模样的兵卒丢下长木,谌仲等人踩着长木来到船上。
甲板之上站立着百十位坝上兵卒,年龄参差不齐,有的青葱年少,有的却已年近半百,整齐的提着利器毫无情绪的眺望着茫茫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