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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珈澜强势、霸道、狠绝,这每一样,薄荷都不敢赌,也赌不起,因为一旦输了,她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她还是没学乖。
意味深长地瞥了瞥她,程珈澜拿出手机,迅速按下了一连串的数字,电话接通后,直接塞到了薄荷的手中。
薄荷不明所以的看着程珈澜,这时,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一个女声,“你好,我是……”
这个声音她怎么会不认识,不仅认识还很熟,“妙妙?”
“薄荷?”靳妙妙的声音蓦地染上了急切和慌乱,“我稍后打给你。”
话音未落,电话就已经被挂断。
尽管靳妙妙电话挂的很急,可那边杂乱的声音,薄荷并未错过,同时也没忽略那些个尖锐刺耳的声音。
那些人不约而同的说:快点把薄家小丫头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如果薄荷没猜错,那帮人应该是在工程里发生意外的伤者家属,可是他们怎么会找到靳妙妙的,靳家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靳妙妙被这些人缠上?
“这是怎么回事儿?”猜不透摸不清,薄荷噌地从地上站起来。
“你猜。”
薄荷不敢置信,努力回想靳家最近的境况,她只知道A市靳家是个很有名望的书香之家,就算这一代只有靳妙妙这一个女孩子,靳妙妙出事儿,靳家总不会袖手旁观,让她跌跌撞撞的。
那么……
“是谭极东对靳妙妙出手了?”
她像想到了什么倏尔抬头,“你能阻止谭极东对吧?求你别让他们伤害我朋友!”
“你太着急了。”与薄荷的激动相比,程珈澜的神色依旧那般从容不迫,“我不喜欢有人俯视着我。”
他喜不喜欢关她什么事儿,只要他能让那些人离开!
但这句话,薄荷明显没胆子说出口,她总算记得先前程珈澜给予的教训了。
但她还是不能接受,她把灾难带给了靳妙妙,要是靳妙妙出了什么意外,她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人在急切时是很容易口不择言的——
“我坐下了,你可以打电话阻止他们了吧!还是说你在骗我,你根本没能力让谭极东收手?”
“还搞不清自己的身份?”程珈澜睨着为旁人担忧的薄荷,眸光一寸寸的冷淡下来,他口中吐出的字堪比冬天最凛冽的寒露,“你想让我如何提醒你,你是什么玩意儿?”
呼吸一窒,满心的焦虑被迎头而来的冷水浇灭,薄荷苦笑,在这一刻,程珈澜的淡漠再一次让她深有体会。
薄荷冷着脸,握紧拳头,咬牙忍怒,僵硬道:“程总,靳妙妙只是个局外人,我求您……”
“呵,收起你的自以为是。”程珈澜惬意地交叠着双腿,深邃狭长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感情波动,“你最好别忘记,我也是个局外人。靳妙妙的遭遇,关我何事?”
再说了,还有萧景呐,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贸然出手。
薄荷抿了抿唇角,的确,这件事跟程珈澜没有一丝关系,他当时对隋家不留余地已是为她着想,她又怎么能恶人先告状,怪他多管闲事?
她相信,她说了,等待她的将是他更多更过分的羞辱。
程珈澜让薄荷知道靳妙妙此时的遭遇,无非是为了警告她,她除了讨好他别无他法,她的聪明算计手段,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就如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刹那间,悲哀无力浮上心头,薄荷咽下梗在喉咙里的难过,颤着手攥住那只万宝龙钢笔,“我签字。”
当薄荷这两个字出现在合同上的时候,薄荷知道,她终于以最耻辱的方式将自己卖掉了。
她瘫坐在沙发上,心里空荡荡的盯着自己的签名,轻声问:“这样可以吗?”
“当然。”程珈澜得到想要的结果,再不为难薄荷,直接拿出手机,按下了一串号码。
他低沉的声音气势十足,沉稳又自信。
在确定那些人不再骚扰靳妙妙,而医院也毕恭毕敬地答应会照顾薄妈妈后,薄荷忍不住微微闭上眼,将闪烁在眼眶里的泪光掩藏起来。
她没在程珈澜面前完全的掩起委屈,因为那是一种徒劳。
“你委屈?”
程珈澜深邃狭长的眸中划过了一抹似笑非笑,心下对薄荷表现出的依赖态度略微满意,但是,既然选择跟着他了,那用得着摆出这么一副死了爹妈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呢?”
薄荷不解地凝视着程珈澜,答非所问的喃喃,一层朦胧雾霭浮现在她的杏眸里,格外纯真,“我只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而已……”
为什么这么逼她?
一转瞬,数百个画面从程珈澜的脑海中闪过,注视着薄荷惨白的小脸,他掩起心思,勾着唇角,“你真健忘,不过没关系,我就好心的提点你一下。”
说罢,他拿出了一枚珍藏多日的硬币,“记得这个吗?”
一块钱!?
刚想问他什么意思,一道仿若从天际闪来的雷电蓦地在薄荷脑海中炸开,几个模糊的画面不停旋转,最后定格——
她想起来了!
因为男朋友和好朋友的齐齐背叛,心情极度不好的薄荷,拉着靳妙妙去了酒吧喝酒,在那个酒吧里,醉意惺忪的她把程珈澜当成了出来卖的,她想买下他带到苏幕遮面前炫耀,虽然后来清醒了,认识到程珈澜是她得罪不起的人物,但她却忘了这一块钱的恩怨!
他——真是太小心眼了!
晦暗杏眸里满满都是不敢置信。
“记起来了?”
“就因为这个?”这个就字,薄荷咬的极其清晰。
程珈澜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我满足了你的好奇心。”
哭笑不得,不敢置信,好几重的情绪一齐涌来!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薄荷眨了眨眼,原来从一开始她就得罪了这个小心眼的男人,“那我被送到拍卖会,也是因为你的暗示,才让顾特助误会的?”
程珈澜优雅颔首,不屑掩饰。
恍然大悟!
拨开了眼前的层层迷雾,薄荷顿觉程珈澜简直小心眼的可笑,怪不得她会被送到拍卖会上,若是没有他的暗示,顾特助怎么可能那般胆大包天的误会?
这一切,都源于程珈澜!
“难怪,我今天走到这一步……”薄荷望着程珈澜微笑,语气莫测到他也有种抓不住的感觉,“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我太蠢惹上你,活该被你玩死。”
她笑着,笑容苦涩的令人心颤——原来如此!
程珈澜抿起唇角,心下绝对不承认他小心眼,他伸出手臂,将薄荷揽到了怀里,大手轻轻地落在,她散发着淡淡香味儿的秀发上,那味道,跟他身上的如出一辙。
薄荷再不挣扎了,只安静靠在程珈澜的怀里。
拥抱是一对男女之间最温暖不过的动作,可此刻,她却像坠入冰窖,刺骨的冷意快把她冻成冰雕了。
她下意识地搂紧了他精壮的腰,心下冷笑,明明是他让她失去最后的尊严,可现在,她只能依靠他,来汲取一丝温暖。
“要不要喝点红酒?”
或许是达到了最终的目的,程珈澜的语气难得轻快些,他从茶几下的柜子里,拿出一瓶珍藏了一段时日的红酒,和一个璀璨的水晶杯,亲自倒酒,递给薄荷。
薄荷不拒绝地接过来,仰头一饮而下,许是喝的太急,一不小心,就呛到了。
“咳——”她捂嘴,不敢吐,只得强逼着自己咽下去。
小脸被迫憋得通红,几滴泪花儿从眼眶中迸溅而出,红酒呛进气管的滋味儿太酸爽。
薄荷想借着这个机会大哭一场发泄委屈,但终究忍了下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程珈澜轻蹙眉梢,大掌移到薄荷的后背上,不自觉温柔的帮她顺气,看她难受到流泪的小模样,心里莫名不悦,他给的红酒她喝的这般放心,若是别人给的呢。
“来历不明的酒水,你问都不问就喝,难道不怕这里面下了药?”
“可是,不是来历不明……”薄荷咳嗽着说,“是你给的。”
这正是程珈澜想要的回答,他忍不住俯下头,奖励似的亲了亲咳嗽到小脸通红的薄荷,晦暗冷冽的眸子难得柔和下来,“乖女孩,只要你一直这么乖,我会对你很好。”
这是程珈澜给予的,最直白的保证,若是换了其他女人,定是欣喜若狂。
薄荷才不领情,她是人,又不是小狗,才不需要主人心情好时的逗弄,也不需要为了一块肉骨头拼命的摇尾巴,或者跟其他萌物争个你死我活!
这次,薄荷再不会傻到去反驳,十来天的接触,让她隐约的明白,程珈澜这个男人手段狠戾强硬,骨子里就是个容不得人拒绝的主儿!
“今晚回帝景豪庭等我。”
温柔乡英雄冢,程珈澜半抱着薄荷,将她放在了软绵绵的沙发上,“我还有事儿要办,在此之前,你可以在这里一直休息。”
他的办公室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而薄荷是程珈澜主动留下的第一个女人。
只不过这份殊荣,薄荷一点也不稀罕,要是有人想要,她发誓,定双手奉上!
半晌后,程珈澜带着顾特助离开了卓越集团。
他前脚走,薄荷后脚就洗了一把脸,也跟着离开了。
直到她的脚踏到了外面的沥青马路上,呼吸到其实很浑浊的空气,耳边喧嚣着车水马龙的动静,薄荷才有种终于活过来的真实感。
如果说那十天是这辈子不愿意提及的污点,那么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卖掉自己的十年,那无疑是一场噩梦。
如果人的记忆能像电脑文件一般可以删除,薄荷想,她会考虑付出代价抹掉这段记忆。
可惜……这些记忆以后都会跟着她,直到死亡。
这短短几个小时,看到听到的充斥在薄荷脑海之中,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程珈澜这个她避之不及的男人,成了她的金主,她是他解闷的小玩意儿,从这一刻开始,她失去了自己!
接下来的十多天,薄荷一直等在帝景豪庭的别墅里,而程珈澜却再没有出现过,所幸他承诺的事情并没有因为他的失踪而有所耽搁。
母亲的心脏搭桥手术由心脏科最权威的专家主刀,已顺利完成,现在正在医院最好的VIP病房休养,专业的护理分成白夜二班,二十四小时随时照顾,比薄荷这个亲生女儿还要贴心。
父亲的案子终于开庭宣判,因为死伤者家属得到了巨额补偿答应撤诉,再加上诚恳又良好的认罪态度,辩护律师还是律师界的传奇人物,原本判刑少不了七年的父亲,只需要五年的时间就可以出狱,而律师也承诺,他会想办法帮助她的父亲减刑,让人提前出来。
当薄荷听到律师转达的消息后,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可不是泪娃娃,只是……积攒多日的委屈,多日的担惊受怕,总要发泄出来,而此时就是发泄的最好时机!
裴霈望着趴在桌子上,哭的像天塌了般的薄荷,顿觉浑身不自在极了,他宁愿去法庭上面对穷凶极恶的对手,也不愿面对女人的眼泪。
但,想到了某个男人,裴霈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安慰。
“别哭了成不成?”裴霈的语气并不算好,薄荷哭的更凶了,像极了迷路找不到家的孩子。
裴霈满头黑线。
咖啡馆中,明里暗里的指责目光简直让他有口难辩,他很想说,薄荷哭的这么惨绝壁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比任何人都冤枉!
很久,直到裴霈觉得自己满脑子都是薄荷委屈的哭音时,痛快发泄过的薄荷才渐渐地收住了眼泪。
这时,她才想起来,桌子对面貌似还坐着父亲的辩护律师。
薄荷擦了擦眼泪,胀红着小脸对着无聊到用手撑住下巴看她哭的裴霈,满是歉意的说:“裴霈律师,真是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没事儿。”裴霈大度地摆了摆手,他倒是不介意多等,毕竟最近也没有什么值得他出手的案子,若不是某个男人给出的佣金实在可观,他压根瞧不上薄家这点事儿,但这番话却是不能说的,“只要你不哭就行了,要是愿意请我吃顿饭作为感谢,那就再好不过!”
薄荷尴尬的呐呐,“我才不会再哭。”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裴霈一脸夸张的解脱表情,羞地薄荷小脸再次通红。
裴霈瞧着薄荷犹如小孩子般手足无措,心下不忍,绅士地掏出纸巾,递给了她,“喏,赶紧擦擦,免得回头走出咖啡馆的大门,人家还以为我是个负心汉呢!”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这人最怜香惜玉了!”
噗嗤!
梨花带雨的薄荷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哎,这就对了!”裴霈捧着手里的抹茶巧克力,倚在舒适的沙发上,浅笑,“女孩,要多笑笑才会幸福。”
薄荷满目感激,她实在没想到,这位在法庭上气场强大,毒舌高冷的裴霈律师,私下里竟然这么逗比……啊不,是如此的平易近人!
“裴先生,我父亲的事情真的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他尽心尽力的帮父亲辩护,又主动去调解死伤者家属与薄家的矛盾,那么她父亲也没办法这么快出狱,只要五年甚至更短的时间,他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想到这儿,薄荷心里渐渐发热,她的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
“哪里哪里,你付了佣金,我自然要竭尽所能,更何况,这件事出力最大的人不是我。”
裴霈意有所指。
的确,不管是心脏科首屈一指的专家,还是享誉律师界的裴霈,都不是薄荷这个一穷二白、无权无势的人,能够请来的。这是谁的手笔简直不用多想,可只要想到淡漠无情的程珈澜,薄荷的心脏就会忍不住紧缩压抑,更别提当面道谢。
留意到薄荷神情中一时怔忪,裴霈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好了好了,别哭丧着脸,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儿,只要笑着面对,都不是什么难事儿!今天就聊到这里,我先告辞。”
程珈澜交代的事情,裴霈自觉已经办妥,实在没什么理由继续待下去,也该功成身退了。
“不管如何,我还是那句话,多谢您,裴先生。”
裴霈摆了摆手,示意薄荷无须多礼,他一手夹着男式手提包,一手插着裤兜,潇洒的离开。
他没有告诉薄荷的是,以他的能力,让薄先生当庭释放,也并非不能。
换句话说,决定薄先生几年牢狱之灾的,绝对不是那些所谓的证据,也不是常人眼里高高在上的法院检察官,当然更不是他,而是那个自始至终,都不曾露面的男人。
但他知道,这件事儿,他并无置喙余地,能做的就是在薄荷哭泣的时候,递上一包纸巾,仅此!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程珈澜一直都没有出现在薄荷的面前,也没传来任何消息。
没有消息对薄荷来说就是好消息,让她大大的松了口气,她希望跟程珈澜这个男人相忘于江湖,如果能老死不相往来,那就再完美不过!
但,这是奢望。
不过总的来说,她现在的处境比一开始好太多,从这方面来说,她真的好好感谢程珈澜。
“薄荷,你发什么呆呢?”靳妙妙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再不吃,意大利面就糊成一团咯。”
“就是忽然间想起了一些事情。”
薄荷与程珈澜之间的交易,是旁人不知的,就连最好的朋友靳妙妙也没听说,故而靳妙妙只当薄荷是想起了在狱中吃苦的父亲。
想着好姐妹家逢巨变,靳妙妙立刻关心的问道:“薄叔叔还好吧!”
“精神好着呢,就是人瘦了些。”薄荷想到昨天去监狱探望父亲的画面,心里发酸,她的父亲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可就在短短的十几天里,他明显的瘦了老了,连背脊都不如从前挺直了。
靳妙妙注意到薄荷目露悲戚,有些无措的挠了挠头,觉得是自己说错了话,不知如何是好的情况下,她伸出手,一巴掌拍在薄荷的肩膀上,挑好听的说,“矮油,那天的事情我不怪你啦,你可别装文艺青年!我看,你还是先找个工作,等薄叔叔回来还要你养家糊口呢,别以为掉两颗金豆儿,就可以不负责哦!”
提及工作,薄荷顺势扯了扯唇角,“我明白的,不过……你是怎么想的,怎么跑到萧氏娱乐去了?”
随着隋家的垮台,靳妙妙也变成了失去工作的人,好在靳家比隋氏家大业大,靳家父母一点也不担心养不起唯一的宝贝女儿,他们本想将靳妙妙安排在靳家旗下的珠宝公司,谁知古灵精怪的闺女竟对娱乐圈产生了兴趣,磨蹭了靳家二老半天,他们才同意,让靳妙妙跟着萧家的萧景去玩。
“好玩呀!你不知道那个传说中的玉女明星钟嘉霓多么装十三!”靳妙妙说起八卦,美眸顿时一亮,“还有还有,去年上过春晚的钢琴王子李衍修竟然是个GAY!”
“哦,你怎么知道的?”薄荷顺着靳妙妙的话接着问,给她八卦的机会。
“我亲眼看见的!他跟萧景……”像是想到了什么古怪的玩意儿,靳妙妙的表情蓦地怪异,瞥了瞥没有在意的薄荷,她咕哝了几句将这事儿扯过去,随即说起了别的话题。
七月初,苦夏刚刚开始,随着连日来的绵绵细雨,A市的气温越发高了。
又过了几天,薄荷动了找份工作的心思,但她没忘记隋臣的案子还没破,更没忘记那日偷听到的,程珈澜和顾禾宴之间的对话,于是她很主动的联系了顾禾宴。
两人一番商谈后,薄荷去了顾禾宴介绍的一家会所工作。
说是私人会所,实际上是个会员制的酒吧,她在里面当了个服务员,工作的内容并不复杂,但某些时间段却特别忙碌,好在薪水不低,还管饭。看在顾禾宴的面子上,会所老板恬姐并没有嫌弃薄荷的毫无经验,甚至觉得就凭她这张精致的脸,就能吸引一大波客人。
“薄荷,七号包间的客人需要点餐。”
“好的!”一整天脚跟都站不稳的薄荷,听到领班的吩咐,连忙拿起点餐用的餐单,马不停蹄的赶往七号包间,推开门后,看清来人,她习惯性扬起的笑容僵住了,“先生……”
“薄荷?”抬起头接过餐单的苏幕遮,没想到会在这家会所碰到一直没有消息的薄荷。
她同样没想到会在这里再遇苏幕遮,自那次别过后,他又憔悴了些。
这是薄荷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旋即一副男女纠缠的画面再度闪过,当初心如刀割的感觉早已淡了,她已经不是昔日那个被父母和苏幕遮溺爱的薄荷,也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面对苏幕遮了。
“你怎么在这里,薄荷?”苏幕遮惊愕的表情被欣喜替代,“我听说了,你的眼睛不太好,现在已经痊愈了吧?程珈澜肯放你出来工作,但是怎么不让你继续去做珠宝设计?”
薄荷的设计天份是出众的,苏幕遮从前就想让薄荷进入程氏旗下的珠宝公司,但薄荷一直不同意。
现在……他的机会是不是来了?
“不好意思,苏先生。”薄荷将餐单推到了苏幕遮的面前,漠然道:“请您点餐。”
苏幕遮这才注意到,薄荷身上穿的是这家会所服务员的工装。
他眼眸一暗,眉目间染上阴郁,那是种心疼的颜色——
作为相识十四年的青梅竹马,薄荷也算是被苏幕遮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公主,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别在这里工作了,我介绍你去程氏旗下的珠宝公司!”
他可真体贴,当真是周到不过的体贴!
闻言,薄荷只想冷笑,若是一开始苏幕遮就说这番话,她或许还会听一听,在她被程珈澜买下的十天里,他恐怕只顾着和俞侬侬*快活吧!
薄荷冷着脸收起餐单,态度生疏而客气,“看来先生不需要点餐,那我就先离开了。”
“站住!薄荷你不许走!”苏幕遮快速拽住薄荷的手臂,他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甩掉俞侬侬,独自出来的,他知道他后悔了,俞侬侬就像一块黏人的狗皮膏药,沾上了就甩不掉。
这些日子,他越来越后悔放走薄荷,失去薄荷,他的生命力那种连呼吸都带着疼的感觉,苏幕遮再也不想体验,他急切的表达着自己的感情,“你听我说,那天的事儿是个意外,我……”
“你闭嘴!”薄荷冷声打断了苏幕遮的解释,那天的事情她不想再提,也不愿意听解释,他们只需要就此各自安好。
“苏先生,别纠缠了,你如果不想我叫保安闹大的话……”
她是真心的!
看着如此冷漠的薄荷,苏幕遮担心自己逼迫太过,让薄荷再次躲起来,只得暂退着放开了她的手,哑着声音说:“我点餐。”
彼时,苏幕遮的父母还没有离婚,薄荷和苏幕遮是认识十四年的青梅竹马。
十岁的薄荷因为不愿意每天跟苏幕遮分开,曾一整晚哭闹不休的问父亲,为什么她和苏幕遮,不能像爸爸妈妈这样住在一起?
她还记得爸爸那时哭笑不得的表情,最后薄爸爸被闺女缠的无奈,就骗她说,等小叶叶长成大叶叶,嫁给苏幕遮之后,就不会再跟他分开了。
那时候,十岁的薄荷不懂得“嫁”是什么意思,但她却执拗的记住了只有嫁给他,才能永远在一起。
那天,惨兮兮的薄荷,拉着一直住在疗养院像小王子般的苏幕遮说,长大了要嫁给他。
这一幕深深地印在薄荷的脑海里,童年最纯真的美好曾多次伴她入睡,也伴着她睁开眼。
但这场美梦,最终止于苏幕遮和俞侬侬的蜜战!
从她为了钱卖掉自己的十天时间,又跟她猜不透摸不着的程珈澜签下十年契约——
薄荷和苏幕遮注定只能越走越远,直到背离连彼此的身影都再无法看到!
这个白天发生的小插曲,薄荷并未放在心上,眼看着太阳的余晖即将落山,她连忙赶往医院,等到了医院的时候,母亲却因为刚刚吃了药已经沉沉睡着了。
薄荷在医院待了会,又跟护理人员交代几句,这才准备回帝景豪庭。
但,她不想太早的回去面对空无一人的别墅,一时间又想不到去哪里,索性顺着医院前行,直到找了一处树荫较多的地儿,随意坐在路边休息。
难得的放松惬意,让她的心情跟着舒畅起来。
她一边梳理着答应顾禾宴的事情,一边感受着眼睛的恢复程度,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完全落山了……
完了啊啊啊啊!
回过神来,薄荷没想到这一放松就快天黑了,连忙招了一辆TAXI赶往帝景豪庭,虽然不知道程珈澜今天会不会回来,但她不敢有丝毫敷衍,之前那么多的教训,还不够?
匆匆忙忙赶回别墅,多日不见的女仆就迎了上来,“薄小姐,你回来了啊。”
她接过薄荷手里的包,微笑着提醒道:“程先生已经回来了,他请你去书房找他。”
薄荷的心跳猛然加剧,呼吸一窒,“他来了?”
“程先生已经回来三个小时了。”女仆将手中飞托盘递给薄荷,上面放着一杯刚煮好的黑咖啡,还有一块并不甜腻却口感厚重的布朗尼,“这些就麻烦薄小姐送上去咯。”
将近八点,别墅里已是灯光璀璨,绚丽的光芒一直延伸到程珈澜的书房外面。
暖色却不刺眼的灯光透过房门的缝隙,投射出来落在原木色的地板上,呈现出暖橙色的光晕。
薄荷端着散发着浓郁香味儿的咖啡和布朗尼,徘徊在书房的门口,迟迟不敢踏入雷池一步。
她沮丧的发现,她是越来越怕程珈澜了。
一直磨蹭到滚烫的咖啡变得温热,薄荷才硬着头皮,叩响书房的门,听得程珈澜应允,她才轻轻地推开了房门,走进去。
“我还以为你打算帮我守门到天亮。”
直到端着托盘而来的薄荷映入眼帘,程珈澜才放下手中的文件,抬起头神色淡漠地看着她。
他知道,她在门外……那么,他还知道什么?
心脏蓦地重重一跳,薄荷并没有接下程珈澜的话,她将咖啡和蛋糕放在程珈澜的书桌上,“抱歉,有点凉了。”
“嗯。”程珈澜优雅地端起咖啡,轻轻地押了一口,旋即,漫不经心地探道:“外面好玩么?今天都去了哪里?”
薄荷下意识地仔细观察程珈澜的表情,见他神色依旧淡漠,似没有因为她的擅自离开而动怒,不过指不定心里怎么想呢,他一向小心眼,她总算是摸透了的。
程珈澜面无表情地放下咖啡杯,又拿起了一份文件,才听她不好意思道:“我去医院看了妈妈,没有注意时间,就回来晚了。”
闻言,他轻轻颔首,示意他在听。
而她明显的停顿了下,“我还找了一份工作……”
想来这些事儿已有专人转告了程珈澜,薄荷不敢糊弄,索性坦白了一个通透。
程珈澜听得薄荷找了一份工作,不由蹙眉,刚要开口,就听薄荷快速地补充了一句,“是顾禾宴先生帮我介绍的工作!”
他们应该达成共识了吧?
原本还想问一句,他给她的钱是不是不够用,但听见顾禾宴这个名字后,程珈澜就将几分明显的心思藏了起来,显然,他很清楚顾禾宴给薄荷介绍工作的用意,甚至比薄荷本人还清楚。
对于这件事,程珈澜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架不住顾禾宴的执拗,他要是不答应,顾禾宴这个工作狂,一定会找机会到处堵他的,而且这件事终究牵扯了薄荷,能够早点解决,最好不过。
“你的眼睛怎么样了?”时隔十多天,程珈澜终于问到了薄荷的眼睛。
薄荷明显有些招架不住,略有吃惊地瞥了程珈澜一眼,见他还将注意力放在文件上,便藏起疑惑,乖乖地回答:“好多了,虽然还没恢复之前的清晰度,但做些简单的设计不是问题。”
谈及设计,也是薄荷的一种试探,等完成顾禾宴所要求的事情,她的眼睛大约也能恢复,自然不会在那家会所长久待下去,她是真心喜欢珠宝设计的,也想再找一份设计工作,到时候不依靠程珈澜,她也能养活自己。
还有……她那医生也无法判断的病,好像自从遇见程珈澜后,就再没有犯过,当真奇怪。
“还是要小心眼睛,不要过度使用。”程珈澜猜测到薄荷的心思,不置可否。
他不反对,于她来说便是最大的好消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程珈澜再不开口,薄荷也不敢随意离开,她小心翼翼地坐在距离书桌最远的一张躺椅上,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却没能看进去。不知不觉,她的目光落在了握着钢笔认真批阅文件的程珈澜身上。
不管多么痛恨程珈澜,这个逼迫她卖掉十年青春的男人,薄荷都得承认,程珈澜工作的样子,简直俊美到无人能匹——
只见他浅麦色的皮肤纹理细腻,俊颜精致到几乎毫无瑕疵。
那双深邃狭长的眼眸冷锐逼人,就连睫毛都比常人浓密纤长,他垂着眼睑时,长而密的睫毛翘起令人心痒的弧度,投下一轮阴影,像振翅欲飞的蝶。
而那又挺又直的鼻梁下,微微弯起的薄唇十分的优雅,正好形成似笑非笑的促狭。
注意到这一抹笑意,薄荷有点囧的敛回了视线,心里想,她偷窥被抓包了呢!
果然,程珈澜戏虐的声音,低沉又清淡,“你看到的,还满意吗?”
一时被蛊惑,薄荷眨了眨眼,说出来的话却教人发笑,“满意,太满意了。”
说罢,隐藏极深的惧意,却突然透过薄荷恭顺的外表,浮现在她的杏眸里面。
程珈澜并未错过那一抹极快闪过的惧色,比起初见时,如今的薄荷并不乖巧却温驯了太多,引起他兴趣的某些东西还在,只是被她小心翼翼地收敛到了骨子里,不再表露。
这个发现,让程珈澜不住地蹙起眉头,语气也跟着阴冷下来,“去洗澡吧。”
薄荷骤然抬头,瞭着程珈澜喜怒不定的俊颜,极希望是自己刚才幻听了。
程珈澜看出她的小心思,冷笑着打碎了薄荷的希望,“你想让我亲自陪你去吗?”
冷冷的字眼惊得薄荷立刻反应过来,像针扎了般起身,冲出去之前,应道:“不,我自己洗!”
程珈澜紧蹙的眉头不曾松开,他从书桌里摸出了一根够劲儿的香烟,点燃后烟雾缭绕,模糊了薄荷像被鬼追般夺门而出的身影。
这是他第一次极其清楚的认识到,她怕他!
她怎么能怕他?
他不喜欢这个答案!
程珈澜莫名的堵心,故而像酗酒的酒鬼似的,狠狠地抽了一口烟,烟雾在呼吸道游移了一圈后,才被他轻轻地吐出来,像要将那莫名其妙的情绪驱赶出去。
宽敞的浴室装饰豪华,薄荷却无心欣赏,简单的冲洗后,她才发现,进来的时候太匆忙,以至于压根忘记了拿换洗的衣服。
看了看程珈澜的黑色绸缎浴袍,薄荷简单的披上,找出吹风机,仔细地吹头发。
吹完头发又更细致的做了脸部保养,等找不到可以消磨时间的事情,没有了借口继续磨蹭的薄荷,不得不打开了房门。
听到浴室门开启的窸窣动静,程珈澜惬意地抬起头,促狭调侃,“乖女孩,舍得出来了?我以为你会睡死在里面!”
薄荷囧囧地咬着唇角,不敢反驳,如果躲在里面能一辈子不面对程珈澜,说不定她真的会尝试一下。
属于男人的浴袍,套在娇小的薄荷身上就显得越发宽大,披散着一头墨色秀发,神情怯怯不安地薄荷,显得异常可口,可以堪称秀色可餐。
眼神一暗,程珈澜扔下先前薄荷翻阅的那本书,直接迈着大长腿踩在地毯上,他的步履既优雅又灵巧,像危险却傲骨铮铮的豹子,朝着她走过去。
下巴被挑起来,稍显粗粝的大拇指略带暗示意味地撩着她的唇角,“不许咬!”
她定不知道,这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最能勾起男人潜藏在心底的暴虐。
程珈澜很快就发现,当薄荷乖巧地放开被牙齿咬着的下唇后,那被尖利牙齿碾压过的丰满娇嫩,迅速地冲血,遗留下的汁儿液,只会让那抹粉色变得越发惹人。
薄荷顿觉腰间一紧,整个人直接被一股子能够撕裂人的力道拽入个炽热怀抱,紧接着,她未出口的话语就被堵在了喉咙里,他攫住她不放。
急切到要把食物生吞活剥,那肆意的暴虐惊得薄荷不断颤栗,涌来的恐惧快把她淹没了!
“别动!”程珈澜攫紧了薄荷,那股子力道似要将人揉碎了,融进骨血。
砰!砰!砰!
这是他强烈而清晰有力的心跳,她乖乖地伏在他的心口处,莫名地想到了一个说法……
如果一个男人,愿意将心脏这个至关重要的部位,毫不设防的坦诚在女人跟前,就说明,男人是相信女人的。
程珈澜相信她吗,薄荷不敢想,他灼人的体温透过轻薄的衣料传递而来,薄荷才明白,即使冷漠如他,他的心口也是温暖如斯。
彼此贴合的温润让房间里的气氛一再升高,吸进肺管子的空气也无比惑人。
“你去洗澡……”本着能逃一时就一时的观念,薄荷打了个激灵,推拒着程珈澜,小声道:“我等你。”
难道她不知道,我等你……这种话是不能随便乱说的?
深吸一口气,压下血液里的沸腾,放开怀里柔若无骨的乖女孩,哑着声儿笑:“躺着等我。”
等程珈澜洗完出来,卧室里的灯已被关掉,只剩下牀头昏暗的灯光,薄荷早早地钻进了空调被里,把自己裹得跟个蚕蛹似的,只剩下一个小脑袋在外面,她背对着程珈澜,一动不动像睡着了,如果忽略她沉重的呼吸,他或许会放过她。
程珈澜又轻又沉稳的脚步声让薄荷越发紧张,攥紧的掌心里布满了涔涔冷汗,尽管他们之间早已做尽情侣间的游戏,可自从薄荷知道了许多事儿,又见识了程珈澜的手段后,就对这档子事儿,充满了畏惧。
她真想变成鸵鸟,遇到危险的时候,就把头埋在沙子里,自欺欺人又如何?
乱七八糟的想法越来越杂,牀垫下沉的那刻——
程珈澜的重量几乎全部倾覆而来,沉重的力道逼得她根本无法佯装熟睡,只得睁开眼,撒娇似地推他一下,咕哝着哼唧,“你重……”
娇娇软软的反抗哟,跟撒娇无二,程珈澜拉着薄荷的小手,低笑出声,“乖乖……”
薄荷被这声乖乖叫的忍不住抖了抖,心下几乎泪流满面。
程珈澜并没有一直桎梏着薄荷,他用双臂撑起了身子,俯首,凉薄的烙印就落了下来……
薄荷轻轻闭上眼,僵直着身子不敢动。
时间几乎静止。
想也不想的,薄荷用力抓住了程珈澜的手,他一愣,瞭起眼皮睨她,深邃狭长的眸子闪着兴味儿的光,她凌乱的发丝随意披散在浅色的枕上,小脸胀红,滚圆的杏眸布满朦胧氤氲,怎么看怎么美好。
程珈澜并不挣开薄荷的手,让她有种被疼惜的感觉。
太美太好……薄荷原本抓着程珈澜手掌的小手,不知不觉缓缓地松开。
就在薄荷以为自个儿如被狼吃掉的小兔儿,却没想到程珈澜忽然退出……
程珈澜抬起头,黝黑的眸子里光彩烁烁,看她那简单到掩饰不住任何情绪的小脸,润泽湿漉的杏眸里写满了茫然,他见状低沉一笑,长臂一揽,与她在牀上调了位置,焦灼的呼吸刹那间喷洒在那处白嫩,笑声回荡,“还有精神,继续?”
薄荷回过神,撞见程珈澜眸中未来得及收回的促狭,小脸蓦地一热,“不……不用了,我累……”
说罢,她立刻闭上眼,那小心翼翼地模样显然是怕程珈澜突然改变注意。
意兴阑珊到谈不上,鼻息间充斥着属于她兰麝般的体香,他的精神便越来越足,此刻,连程珈澜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他会做出这种纯属自虐的诡异决定。或许是先前在书房里,意识到薄荷对他掩饰不住的恐惧,反勾起了他冷硬内心的一丝罕见温柔。
直到感觉身后散发着惊人热意的程珈澜翻身放过她,薄荷这才松了一口气,身子无端的就放松了,事儿后的疲惫也如潮水涌动,紧绷的精神松懈了,睡意便来临。
一晚无梦,难得好眠。
工作的事情得到了程珈澜的默认,薄荷在庆幸之余,心情也轻松了些,会所服务生的工作做得越发顺手,若不是眼睛没恢复彻底,她都想再去接几个设计了。
当然,薄荷也只能想想,适可而止,程珈澜才不会干涉她的行为。
总之,比起前段时间的愁云惨淡,薄荷现在的生活无疑是好的,如果苏幕遮不一直纠缠的话,薄荷相信自己,会更加开心。
“薄荷,你男人又来了!”会所的同事注意到苏幕遮的到来,挤眉弄眼的招呼了薄荷一声。
“他跟我没关系。”薄荷冷着脸没有回头,可背上传来的炽热视线,已然说明了来人的身份。
“矮油,情侣之间,牀头吵架牀尾和,你别太小心眼,小心男人跑掉!”
“他真的跟我没有关系……”薄荷蹙眉强调,为了给苏幕遮留面子,她没说出他们分手的原因,一连来了好些天的苏幕遮,已经成功获得了所有人的相信,相信她只是跟男朋友闹了个小别扭。
苏幕遮作为从学校到社会,引得无数女人着迷的成功男人,他的个人魅力绝对不容小藐,此时配上那副知错认错,又深情不悔的表情,轻而易举的就让会所里的同事,对他充满好感,甚至为他充当说客。
“好了好了。”一直很照顾薄荷的同事摆摆手,“这会不忙,你们聊着,待会来替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