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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陈康最受宠,但对哥哥们还是由衷敬畏的,听到六哥威胁他,下意识地扯紧沈绉的衣襟。
沈绉对自己的身世并不感兴趣,觉得那是别人的故事。作为穿越者,他只是这具躯体的继承使用者,并没有古人那种与宗族、与家庭紧密依存的观念。他还是想回到现代,如果回不去,就求一个与世无争、平静安稳的生活。认祖归宗,获得陈家上下认可,为陈家的荣华富贵而奋斗……等等这些,并非他所愿,甚至是他极力避免的,因此对陈康偷听到的内容并不感兴趣。经历最为离奇的穿越,还经历那么多风风雨雨,生生死死,一个深宅大院里最普通不过的宅斗戏码并不能引起他的窥探兴趣,何况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旧戏。
所以当陈康拉着他的衣襟不放,沈绉只得开口:“今天先生教给你一个最基本的做人道理,任何时候都不要做告密者,尤其是在军营中、朝堂上,那样会被视为叛徒,永远不会再获得信任。”
陈康却急道:“七哥,是跟你有关的,你不想知道吗?”
沈绉摇摇头,道:“我有父有母,虽然他们不是我的生身父母,但养育之恩大于天,一道圣旨并不能剥夺他们为我父母的资格和权利,也无法割断我对他们的回报义务。我是他们唯一的依靠,支撑一姓门庭是我无法推脱的责任。我并不属于这里。”言毕掰开陈康的手,就要离开。
陈康干脆扑了上去,环住沈绉的腰不放手:“七哥,你不想知道你亲娘是谁吗?当年她为何要离开吗?”
沈绉皱眉:“陈康,你得明白,如果大人们有事情要瞒着你,那一定是因为,事实真相要么对你不利,要么对他们不利。”
这是沈绉第一次直呼陈康的名字,陈康直觉沈绉对他的态度是前所未有地严厉,脸色变了几变,却仍不肯松手。
沈绉压抑着不耐烦,继续道:“我并不想知道你家的事,不要没完没了。”
陈康有些委屈,七哥并不领情,自己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不由有些伤心,口中嚷道:“就不放你走,你是我七哥,我不让你走,你哪都不能去。”喊道后来,眼泪也涌了上来,好像下一刻七哥就要离他远去,永远也见不到了。
四公子陈廊见陈康闹个不停,有些不耐烦,背起手,对六公子陈庐道:“六弟,我营中还有事,先回去了,你少跟他们一起闹。”
陈庐点点头。
五公子陈庭则上前拍了拍陈庐的肩膀,若有深意道:“六弟,五哥也先回去了。”
待二人走远,陈庐上前扯住沈绉的胳膊,边往一处无人的院落拉,边道:“老七,你看你都快把老九弄哭了,老九这么皮实的孩子,我还从来没见他掉过眼泪,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稀罕你。”
沈绉略显文弱,力气不敌陈庐,又被陈康紧抱着腰,只得随二人而去。
进到院中,陈庐放开沈绉,对陈康道:“这地儿没人,老九,你要说赶紧说,不然你七哥又要走了。”
陈康也松开手,望着沈绉,沈绉漠然地斜看着他。
陈康只得硬着头皮将偷听到的内容复述出来。
沈绉听完,依旧是那副漠然的神情。
陈庐见沈绉不为所动,心念一转,道:“老七好像并觉得不意外,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了?”
沈绉微微勾起一侧嘴角,讥讽道:“若我知道,大将军为何不留我在屋内?你也听到了,他并不希望旁人知晓。”尤其不能让他的几个儿子知晓,否则必生龃龉。
沈绉已猜到,陈勉是担心他和四子陈廊反目为仇,因为正是陈廊的生母王氏陷害他们母子,才导致一系列的变故。只是陈廊已经认定,是林氏致其丧母亡兄,却不知道是王氏陷害在先,难产在后。陈勉选择不公开真相,是不想才刚刚相认的第七子对兄长有什么隔膜,毕竟是上一代的恩怨。不过这样一来,陈廊对他这个七弟有没有隔膜就不得而知了。或许陈勉觉得,长兄都是爱护幼弟的,就像他的两位兄长待他一般,老四可以抛弃对林氏的成见而接纳老七。又或许陈勉觉得,老七至少还有个娘,而老四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对于陈勉这种明显偏心的行为,沈绉并不觉得难过,在他心中,沈万昌才是他父亲,陈勉形如路人,甚至连路人都不如。让一个路人不偏心自己养了三十多年的嫡子,而偏向一个才刚刚相认,跟自己还有些不对付的私生子,怎么可能。
就在沈绉分析陈勉心理的时候,陈庐试探道:“难道你一点儿都不知道?你亲娘没告诉你?”
沈绉再次勾起嘴角,嘲讽道:“你觉得,如果我亲娘在侧,她会不告诉我真相?如果我知道真相,还会来大将军府?”事实却是,林芷真没告诉他这些狗血旧事。
在听陈康复述的时候,沈绉一边脑补那些狗血剧情,一边不动声色地盘算,万一他娘真的害了人,就赶紧开溜,免得被陈廊报复,没想到却是他娘被王氏陷害,莫非这就是林芷深恨陈勉的原因?
得知真相后,沈绉息了逃走的念头,却也没有多想。但此刻陈庐的试探让他意识到,他并不是陈家这出二十多年前狗血宅斗剧的围观群众,而是参演者,不是他不计较就能将这桩延续至今的陈年旧案翻篇,树欲静而风不停,陈勉的几个儿子早已与他展开较量,他已身处局中。
想到这里,沈绉飞快地理了理思路,他离开陈家是迟早的事,所以在得知陈勉是其生父后,就下意识与陈氏父子保持距离,避免与其产生情感联系,更不愿与之起冲突,不过这不代表他面对威胁时会容忍退让,也不会接受别人对他人生的安排和干涉。既然非要拖他下水,他不在乎让这水更浑一些。
陈庐见沈绉不承认早知真相,觉得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便拍拍陈康的肩头,道:“老九,这些话只有咱们仨知道,别再对旁人说了。”
沈绉状似无意道:“那你打算怎么对四公子和五公子说?”
陈庐心下吃惊,反问道:“什么意思?”
沈绉耸了耸肩:“四公子和五公子不是让你打听好了转告他们吗?”
陈庐被揭穿,本能地否认:“我才不会告诉他们。”刚刚才说只有他们三人知道,怎好自己打脸?
沈绉淡淡道:“那最好,否则后果自负。”
陈康好奇地问道:“七哥,你怎么知道四哥和五哥要六哥打听我偷听到的话?”
沈绉轻轻一笑,淡然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道:“我告诉过你,我能掐会算吧?真话谎话,我一听便知。”
陈康摇着沈绉胳膊,道:“七哥真厉害,求你教教我。”
沈绉瞧了眼陈庐,道:“你六哥自己承认的,如果四公子、五公子没有让他打听,他会否认他们提过这个要求,而刚刚他只否认自己会告诉他们,这就等于承认了他们确实要求他来向你打听。”
陈庐又是一惊,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口中却强道:“胡说八道,你自己瞎猜的,就跟老九乱说。”眼睛却不看沈绉,而是四处乱瞟。
沈绉不慌不忙,对陈康道:“四公子、五公子到底有没有提过要求,有两个判断依据,刚刚只是其中一个,现在我告诉你另一个。四公子对六公子说‘你少跟他们一起闹’,看似劝止六公子逼你说出所听到的内容,其实是让六公子务必问出你听到的。如果四公子真要制止六公子,会这样说‘不要跟他们一起闹’,或者干脆让他一起回军营,留下六公子,意思不是很明显么?五公子拍了六公子的肩膀,也是这个意思。”
陈康挠着头,道:“七哥,为什么四哥的话实际意思与表面意思是相反的?我不明白。”
沈绉叹了口气,道:“你不明白是因为你还小,不懂得大人说话的弯弯绕绕,也听不出言外之意。”
陈庐皱眉:“老七,你怎么那么多鬼心眼?我看你才是一肚子弯弯绕绕,可别教坏了老九。”
沈绉意有所指道:“别管我是不是一肚子弯弯绕绕,只提醒你别走错路,站错队。”
陈庐一震,盯着沈绉:“你什么意思?”
沈绉直视陈庐:“都是明白人,不用装糊涂。不妨直说,大将军诸子中,二公子最长,却是庶出,出身亦为人所诟病,三公子、四公子是先夫人所生,可惜三公子英年早逝,四公子才德较之相差甚远,五公子战功赫赫,六公子你放荡不羁,九公子为继室之子,年纪尚幼,十公子还在襁褓。四公子在三公子战死后就以大将军继承人自居,五公子不服,处处与之竞争,四公子觉得五公子是庶出,本不屑与之争,可五公子作战勇猛,很受所部将士爱戴。四公子便拉你六公子为援,五公子就着意笼络一直明哲保身的二公子,双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不过大家都忽略了一件事,九公子年纪再小,也是最有资格的继承人,靖国大将军夫人再和善,身后也有着声名显赫的崔家。”既然要把水搅浑,那就用力搅,越浑越好。
陈庐看了眼陈康,冷冷道:“四哥不光是嫡出,还战功赫赫,比老九也年长,比其他人更得军心,他崔家凭什么管我陈家的事!”
“就凭当年崔家军千里驰援,救出被北戎围困多日的大将军,还助大将军整顿军务,收拢军心。宁国大将军是不会坐视自己的亲外甥只是靖国大将军众公子之一的。”沈绉道。
“同是嫡子,长幼有序。不能因为老九有崔家撑腰,就乱了规矩。”陈庐道。
“说到规矩,还真得好好说道说道。想当初,大将军上面还有两个嫡亲哥哥,二哥先战死,大哥重伤弥留之际,请求让三弟继承祖业,老将军含泪答应。大将军统兵后,为笼络军心,承诺百年之后会将家业传给侄子,也就是长房嫡子,大公子陈庠。只是长房夫人为保独子,严禁大公子习武,只许读书,并搬去京城定居。所以,要论起长幼来,还真数不到四公子,而且大公子是已故镇国大将军高广的外孙,新任镇国大将军高固的亲外甥。这家世,比起九公子也毫不逊色。”沈绉道,心想估计这一通搅和,够陈家乱一阵子的。陈勉啊陈勉,你已经有那么多儿子了,为什么还不满足?不管你有何打算,但若想利用我,可没那么容易,今天的事权当见面礼,好教你知难而退。
“你把我们家的事打听得这么清楚,还说你不知道你娘的事,鬼才信。你来认亲,到底有什么企图?”陈庐逼问沈绉。
“这话你应该去问大将军,他认我,究竟有何打算。”沈绉推给陈勉。
“明明是你来我们家认亲,还说得好像父亲上赶着认你似的。”陈庐反驳道。
“六哥,真是父亲认七哥的,那天在帐外我都听到了。”陈康道,说完好像意识到什么,赶紧捂嘴。
“你又偷听。”沈绉皱眉,冷冷地瞅着陈康。
“七哥,那一次我没有对任何人说,我发誓。”陈康指天起誓。
“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对任何人说,会有人杀光你全家。”沈绉威胁道。
陈康忙连连点头。
“老九,到底怎么回事?你要不告诉我,我捏碎你的小蛋蛋。”陈庐也来威胁陈康。
“七哥救我。”陈康躲到沈绉身后。
“哈哈,你七哥连你都打不过,躲他身后有用吗?”陈庐觉得好笑,故意卷袖子,做出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行了,别吓唬小孩子。是大将军主动认我,证据是他上密奏为我请封赏。”沈绉阻道。
“不过就是让父亲上书为你求封赏,你有什么了不起的!”陈庐不屑道。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比你明智,看得比你深远罢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沈绉道,整理了下衣袍,打算离开。
“别想走,给我说清楚。”陈庐跨步上前,拦住沈绉的路。
“说清楚什么?”沈绉问。
“你来我家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