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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随着一阵急风摇落几片花瓣,徐景存与文云溪正在桃园中闲话。不一会儿楚洛甄竟然来了,文云溪显然有些吃惊。楚洛甄略一迟疑,向文云溪行了一礼。有些回避的直接转向了徐景存,不再看她。
楚洛甄略带激动道:“先生一切都安先生安排的进行,如今王爷在正阳殿等候先生。”听话语谁都明白了,原来一切都是徐景存的计策,他进宫也只是其中一歩而已。
待徐景存走后,楚洛甄看着满脸诧异的文云溪,一五一十的将出宫后的种种说与了她听。
文云溪满脸的不可信道:“什么?你与意征,那意心呢?”
楚洛甄看像那园中桃花,俏丽的花朵压满枝头。是她的错,一切本就怀着不良的心来到宫中,爱没了她便有点求胜心切,她便被怒火蒙蔽了双眼,于是便造成了今日局面。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日,她一身内人装扮出现在文意征面前,文意征将她拥入怀,在他身后的文意心的表情,他该有多么吃惊,恐怕比知道他兄长夺位更吃惊。而当刘夫人看到她时,又是何等的吃惊、愤怒。
耳旁传来云溪的声音:“如今意征得位,你定被封,如此一来你如何面对意心?又如何面对刘夫人?”
楚洛甄苦涩一笑:“行一歩,看一歩。”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她有什么办法,从踏进门的那一刻,她都想到过了,只是当真发生了,她却不能如想的了然。忽又一阵急风,打得桃花纷纷飞散。
四月十六,诸事皆宜,行册封大典。在这场站乱中的各人都得了自己应得那份,刘夫人被尊为太后,文云溪自然也被尊为太后,进宫不过半年多,她便已由皇后成了太后。楚家父子被安排在京,楚晖宏复原职任光禄大夫,楚云峰任禁军都尉,楚洛甄虽未过门可文意征却封了夫人称号,为此刘夫人傍晚便到天露宫中大闹了一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在文意征意料之外,不想母亲如此强烈反对,权衡轻重,终是退了一歩封了美人。文意心被留在京城,原先文意征的行宫,封长安王。文云溪也离开了凤仪殿,却并未去福寿宫,而是去了寒寿宫。
那本是冷宫,造的极偏,倚宫墙而建,也极简陋,一间正厅,左右建了三间房屋,院内一株若大的合欢花开着绒绒花朵,旁边一口水井倒是清澈。
姒谣不懂道:“娘娘为何要搬来如此僻远之所?”
文云溪笑道:“不是挺好,足够我们四人了。”
姒谣有些闷闷不乐道:“这儿也只够生活了。”有些嫌弃的打量着。
王长安附合道:“就是就是,宫中女官住的都比这强。”
文云溪淡笑问文意诚道:“意诚介意吗?”
文意诚摇了摇头道:“这挺好,离的够远。”
文云溪了然点头笑道:“嗯,离的远点好。”
院后倒是意外的有片桃园,桃花本是无须过多照扶的花树,故在此间也开的灿烂,在园内有一处凉亭,倒是精巧,青石小径蜿沿至亭中,桃花满园看不清来人。至近前,文云溪才见是福公公。
福公公面容更是憔悴,见礼后道:“娘娘太皇太后薨了。”
文云溪一怔,起身惊呼:“什么?”
福公公擦拭了下眼角,带着哽咽道:“新帝即位后太后便不问世事,昨日突然说要去瑞和寺理佛,在众先皇灵前颂了整整一夜经,今早随行的梅姨进了那了缘殿,便发现太皇太后薨了。”
文云溪看向那一片片被风吃落的桃花,太后终是不再直执了,这天下终是文家的,她终是一女儿身,做再多恐也无人理解。如这桃花,众人只见它的妖艳,可见它的无奈,纵是再美,它终是要落入这凡尘,之于任何人都如此。
五月初九,太后出殡,号庄贤太后,与太上皇合墓而葬。那时黄袍夹身的文意征看着若大的皇陵说了一句话:之于皇室,太皇太后贤明无双。之于天下,亦是不二良人。简单二句话却是说明了她这一生,于世人眼中的她在皇室她是贤后,为这家族为这些子孙。可在天下人眼里,她是个心计深沉的女子,夺位削权杀戮。文意仁至此也明大势已去,便在次日挥军回了驻地。经此一战,二皇子手上兵权被夺半数,已没了往日一方称霸的势头。
一月后,徐景存再次出现在姒谣面前已是相国,由于王桀当势时助太后力压重臣又抵抗文意征进宫故被夺了势,但念其女为文意心夫人,故贬之,并未过多作罚。而徐景存出谋献计,助文意征得了天下,又是当世谋臣,为相无人多言。
姒谣正在桃园内与文意诚舞剑,剑风凛凛,花瓣应气飞舞结花为链,扬起好看花雨,剑光闪过,二剑相撞,声响清脆。姒谣竟会舞剑,这出乎徐景存意料。
片刻楞神,出声打断道:“此间果然别有洞天。”
姒谣文意诚停下,转头便见徐景存似笑非笑看着他们。
文云溪不以为意道:“衰家也是看中这桃园才过来的。”
徐景存随文云溪歨入亭内坐定,姒谣与文意诚也收起剑来到了亭内。
徐景存看着姒谣道:“丫头会舞剑?这倒是稀奇。”
文云溪回道:“姒谣自幼习武,功夫了得。”转而问道:“相爷此来何事?”
徐景存回首道:“微臣向陛下讨了个恩,过来接着做九皇子的先生,太后可怪微臣枉言?”
文云溪喜出望外道:“怎会,相爷为师,哀家求之不得,只是相爷为太子太傅,现又为意诚师长,倒觉难为相爷。”
徐景存笑道:“不防,我二间奔走,乐在其中。”话语间又意味深长的向姒谣笑了笑。
姒谣被他弄的心里痒痒,却又挠不着。文意诚谢过徐景存掂念之情,便出了园,姒谣随之。留文云溪和徐景存二人在园内闲话。
徐景存看着那在花海中的身影道:“微臣只知姒谣乃太后陪嫁女,却不知其武艺精湛。”
文云溪悠悠道:“她若非如此,恐也不会落此境地。”
徐景存回首好奇道:“哦,此话怎讲?”
文云溪将父亲安排说了一遍,如今她已是太后,宫中纷争已与她无关,而那一纸遗诏也保得父兄平安,自是没什么好隐瞒了。
徐景存听罢道:“原是如此。”有些意味深长又问道:“那她师傅是何人?”
文云溪摇头道:“不知,我只见过一面,之前从未听父亲提及过。”
姒谣在那若大的合欢花下仔细看着师傅给的玉佩,姒谣不识玉,却也能感到这玉非比寻常,不仅是质地,上面雕刻的凤凰,栩栩如生似能马上高飞,如此尊贵的图像不是一般人家之物。师傅究竟是什么人?怎会有这么贵重的玉佩?如果师傅只是个普通的出家人,那他是哪家寺庙?怎会终日与她呆在小竹林?如果不是,那他是谁?手中突然一空,姒谣一惊回神,却见满目的合欢花开的那么灿烂,细长的花瓣层层叠叠拥成一朵繁花,花下那本如花还繁华的少年却一身素衣的站在下面,阳光穿过树荫,投下斑驳光影照在他身上脸上,凤凰玉佩透过阳光射出柔和光线。
文意诚手持玉佩正向上方侧头看着玉佩道:“好玉。”
姒谣动气,不管主仆礼节一下站起怒道:“还我。”一把便夺下了玉佩,慌忙蔵进了怀内,又坐到了那合欢树下新安置的石凳上,怒气全然在脸上,将头偏到了一边。
文意诚面有难堪之色,谨慎坐下,见姒谣并未理睬他。
文意诚干咳了一下道:“你。”又停了一下道:“你怎会有这么名贵的玉?”
姒谣头也未回,一句话也不说,文意诚尴尬之色更甚。
片刻,文意诚又道:“今日还练剑吗?”
姒谣回头怒目圆瞪:“不练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回屋了,这一幕正好被刚回来的王长安看到。
王长安俏身来到文意诚身边好奇道:“又惹到她了?”
文意诚将目光回转看像王长安,一脸看好戏的样子道:“你去哪了?”
王长安:“道去了御膳局,近来天有些转热,太后特地让我去说一声送来的膳食少浓油赤酱。”
文意诚“哦”了一声便起身也回了屋,留下一脸没看成好戏的王长安。
徐景存为相三月,朝廷内外身居要职的太后内戚全都被销爵,流放外地。文意征本想斩草除根,在徐景存的一再劝说下,只斩首了五人,灭门了三门,灭族流放一族。只留为数不多的几人,为政期间并无恶言、不妥,才被勉强留在京内。文意征终是没让太后看到这一天,为此他苦恼了很久,在此期间只是有意的孤立排挤他们。太后突然的离世终于让他放开了手脚,毫无估计、迫不及待的一一铲除。
桃园中的桃子已经被摘了大半,剩下一些还未熟透的挂在枝头,从满头绿叶的桃树上探出微微泛红的脑袋,青石小径被王长安打扫的异常干净,寒寿宫不大,事情也不多,每日的一日三餐照顾完也就无事了,因此王长安闲来无事倒是喜欢上了收拾,这真是个好习惯,让姒谣轻松了许多,她才不会为这种事去和她争呢,最好他能全干了。王长安总是数落她,数落她懒得都没人要了,姒谣觉得,没人要总比要不动的好。
姒谣趴在园内小亭的竹栏杆上,看着从远处缓缓走来的文意诚有些生气道:“九皇子迟到了。”
文意诚走到她身边坐下调笑道:“你越来越没规矩了,也不行礼了。”
姒谣甚至连身都没直一下,继续趴着,转了一下头看他问道:“那您师傅是不是也该行下礼?”
文意诚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很好看。在来这寒寿宫前姒谣印象里没见到意诚笑过,他一直都是一个表情,疼也如此,难过也如此,开心也如此,话不多,喜欢独处。到了这寒寿宫他倒是快活了起来,这儿是快活,只有他们,除了例行巡视的禁军和一些送衣食穿用的宫人外几乎没人会过来。
文意诚突然神色变了变问道:“你那玉佩是从何而来?”
姒谣未想他会突然提起这茬来,不乐意的又将头偏到了一边,拿后脑勺回应这他。
文意诚无奈道:“那日无意间提起,先生神色很奇怪,好像知道些什么。”
姒谣有了兴趣,起了身面对面问道:“先生知道?”
意诚点了下头道:“感觉应该是,他问的很仔细,不过先生没和我细说。”
说姒谣低头不语,脑中泛现师傅当初送她玉佩时的样子,说这玉佩说不定能保她平安,一块玉佩而已,哪来的这些用处。后来,一切事情都变化太快,她都没有用它的机会,还是不要用到的好。现在连着先生也似乎知道这个玉佩,看来这玉佩没那么简单。
那****等在宫廊口等他,像一个新妇在等晚归的丈夫。
他远远走来便看到了她,他冲她笑着走过来问道:“你在等我。”
不知为何她见到他总是不自主的变的小心道:“我听九皇子说先生知道我玉佩的来历,是吧?”她抬头看他,眼中满满期待。
他伸手抚了下她的头,反问道:“你的玉佩,怎问我来历?你不知?”
姒谣点头“嗯”了一声,眼睛还是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径顾走开道:“我知道它的故事。”
姒谣追上去好奇看他道:“故事?”
他“嗯”了一声,眼神有些飘忽起来,似在记忆中搜索。
他走的很慢,幽长的宫廊有太阳斜照过来,将他们拉出一个细长的影子,交错在一起,犹如那个故事一般,让人不解。这玉是云国之物,当年二国交恶,战了四年有余,不分上下,死伤无数,最后终以云国国内无力再支持战争所须钱粮而结束。为表二国修和之意,云国特将其大将军之女和亲过来,而当时先帝已是近耄耋之年,故为表重视将其赐于了年龄相符的大将军云朗,而这玉便是那大将军之女的陪嫁物品中最为珍贵的一件。传闻此玉为云国将军的传家宝,价值连城。
姒谣看了半天也没觉得这玉有那么值钱,只是料子好点,刻工好点,图案尊贵点而已。可姒谣分明感到徐景存的话还有些没说完,而自己也很好奇这东西怎么会到了师傅手中。还有那将军和夫人现人在哪?但从那以后,无论姒谣怎么问,徐景存都是一副仅此而已,一无所知的样子。
一个月后,当寒寿宫的桃树上果子已经被采摘完的时候,宫中又传来一个噩耗,文意璞和夫人在宫中饮鸠自尽了。文云溪为此闷闷不乐了很久,幸好有楚洛甄前来宽慰。
姒谣却不以为意,想的透彻,觉得这是最好的去处。一个被夺了一切的新帝,却未被赶出宫,这是对他最好的惩罚。姒谣觉得,这些都是徐景存的意思,因为他料定太子会走上这条路,这总比让文意征出手除去显得仁慈多了,不除吧,恐怕文意征是睡不安稳的。一个新帝将废帝留在宫中仔细照料,怎么看也是仁义的很,人们不会记得是他把他的地位夺了的,人们只会觉得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才是上策。
文意诚不以为意道:“怎会?我不也被安排在这宫中,但我却没想过要死。”
姒谣道:“这不一样,您没做过帝王,也没被人一直当天子灌输着那些大仁大义,大忠大孝。”
文意诚点了下头表示赞同道:“嗯,看来我母妃说的没错,什么都不要太精。”
姒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突然又传来文意诚疑惑的声音:“不对呀,你怎么知道主意是先生的?”
姒谣道:“以先生的本事能料到这些也不奇怪。”
文意诚有些含糊道:“是吗,可是以陛下的才干能料到也不定。”
姒谣不再反驳,也许吧。宫中的事,谁又说得明。
新帝即位半年不到,宫中贵人却接二连三的薨世,连着谁看都不像太平天下。而彼邻小国也似嗅到了味道,竟然公然挑衅,为此文意征整日愁眉不展。
和华殿内一派安祥,楚洛甄一身粉色薄纱轻敷身上,手执团扇靠窗轻摇。月华照在她面上,如那日在华芳阁中初见,清清冷冷,却似一翻了然。声色尖锐的传话声一下便划破了所有静寂,楚洛甄看到远远向她过来的文意征。尊贵的暗红长衫,用金线绣着好看的龙腾图案,腰间的镶玉锦带很好的印衬着他的华贵。楚洛甄将他接入房内,屋中焚着好闻的香料,清清淡淡的问道。
文意征猛吸了一口,随口问道:“什么香?”
楚洛甄边为他宽衣边道:“这香料是臣妾特地让萧太医给我配的,陛下若喜欢便拿些去。”
文意征点了点头道:“萧太医?可是原先你父亲营中的军医?”
楚洛甄靠在他臂弯里点了点头。
文意征另一只手抚上额头道:“近来事情太多,搞得孤都有些失忆了。”
楚洛甄抬了下头便看到他紧闭的双眼,眉仍是皱着的:“还在为边彊战事烦恼?”
文意征睁眼看她“嗯”了一声,问道:“你怎么看?”
楚洛甄将头更低的埋在他的腕内道:“不知。”
文意征将她推离一点身边,看清她的面色,笑问:“当真不知?”
楚洛甄很认真的看着他回道:“当真不知。”
文意征一个翻身,一把将洛甄压在身下,他太快了,没等洛甄反应过来又坏笑问她一遍:“当真不知?”
楚洛甄动气,用力去推他,可他靠的太近,她根本使不上劲,生气道:“当真不知。”
文意征又压下点,近的鼻子都快靠在一起了,他就这样看着她,不再说话,他不说,她也不说,她也只是看着他,非常诚恳的眼神。如此过了片刻,文意征却突然放开她,睡到了他原来的位置上。
“你总是固执的让我无可耐何。”文意征无奈的叹了口气。
楚洛甄眼神有片刻松动,转头面向他道:“边彊小国无此实力,看其只作小规模进攻,想来也无意真要和我国大战。”
文意征看向她,奇怪她怎么突然就说了,同时心中也有丝丝暖意,她终归还是在意他的。
“如此做法定有缘由,进犯我边彊之小国不是受制于云国,便是与云国边邻,想来定是那云国从中作梗。”
文意征点头表示赞同:“孤今日也与相国说起此事,相国之意与你大致相同,那云国想是以此来探我国虚实,好作对策。”
楚洛甄靠近他一些道:“陛下若想反客为主,便应一举将其击破,想那云国也定会有所畏惧。”
次日,文意征便大调兵马至边关应敌,而文意仁与瑨王亦是派兵增援,全国一片同心,仅一月便将滋事我国边境近五月的四方小国全数击退。而云国眼见卫南众人一心全力应对,就连着文意仁也出面了,便也知卫南气数未尽,假意出面调合。逢近年关边,关一片祥和,边境小国更是俯首称臣,文意征为犒众军,格外开恩将文意仁和瑨王宣入皇都。这事朝中众臣极力反对,瑨王无话可说,可那文意仁原是太后太子之人,若将其迎入皇城恐对陛下不利,就算如此还有一人却是极力赞成那便是徐景存。同是功臣,若是只有瑨王入京,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而且太后、太子薨世,未防万一文意征都没有召他入京。而今,他摒弃前嫌为国出力,平定四方,若是文意征此时还只召见瑨王而不召见文意仁,也未免太没有胸怀了,反倒让文意仁得了贤明,而自己恐也只是造人诟病。
人的位置越高越是在乎名望,所有的事已经不是只求结果这般简单了,在有结果的同时还得立块好牌坊,这样百年以后才会有人称颂,才能成为圣贤明主。未得高位时犯的错可视为失误大意,甚至是年少轻狂,可在高位犯的错,那或许会成为一辈子摸不去的污点。
那日,文意征与徐景存在审庭殿中商议了很久,始终无法决断,到底该不该让文意仁进宫。他这个二哥虽然出征平了他国滋事,但他心里明白,他为的不是自己,是为了卫南,为了文家天下,为了太后。他对他贬罚在先,他却不计前嫌,无论为了什么,在天下人眼中,无疑他是大仁大义者,而他自己已然是小人,若是此次还对他故意打压,那自己就连小人都不是了,怕会变成昏君了。可若让他进宫,倚着文意仁那固执,刚硬的臭脾气,还真怕惹些事出来。
最后,徐景存道:“权王当年卫报开后恩,为将不为王,已是让人称道。如今奋力保国已释前嫌,若是在此刻陛下不请入京缓和兄弟情谊,以后便更难了。”徐景存说得含蓄,言外之意也是那些名声:现在还不让他进宫,帝王就是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
文意征也明白,满朝文武百官也不笨,可是权衡利弊,还是不来的保。一旦出个万一,别说自己脑袋了,恐怕会株连九族,所以,陛下名声是小,个人生死是大。
文意征沉声片刻道:“二哥毕竟是太后一手带大,太后薨世、太子薨世,只怕他心中对孤有梗,那对敌也仅是因其知轻重明黑白。”
徐景存赞同道:“陛下与他定要有人先退一步,如今他已然让步,无论为国为私,若陛下此时不向后一步,那他日陛下贤名便也有了不义之词。”
文意征从不介意徐景存直言不讳,只是自从自己当了这个皇帝,他对自己也小心了起来了,文意征点头同意,并未说话。手中紧攥着案上得笔,不停得摩搓着,已经很久了,如今却搁下了。眉头紧皱,却还是下不了最后的决心。卫南内外刚稳,他可不愿意在此时再出什么差错。
徐景存见文意征松口,心中一定接道:“陛下放心,二皇子若是赴京,我定会安排好一切。明日朝上,若是众臣违之,臣定极力保之。”
起先文意征不明白徐景存的极力保之是如何保的,第二日朝上,文意征才明白他用的是最笨的办法,自己的高位和项上人头,力保二皇子来京后决不会生事。文意征所有不愿,却抵不住满朝的叫好声。出来了一个冤大头,即不会毁了陛下的名声,出了事又不会连累到自己,满朝文武当然乐得送徐景存这个顺水人情。
文云溪再次见到金泽是在夜宴上,他一身戎装,面色依旧不冷不热,文云溪感到心都已经跳到嗓子口了,强压住,瞬也不瞬的看向他,他却似未见,只是例行公事般应答了陛下几句,便退下了。终了,他还是看向了她,意味深长的一眼。文云溪想他定是认命了,自己不也已经认命了吗?先帝的遗诏保住了她家,保住了她,却又困住了她,就算是死,她也是皇家人,也定安入皇家陵墓。
皇帝开恩,让瑨王进宫见了文云溪一面。瑨王看着文云溪的住处心头一热,眼中便起了水雾。文云溪上前扶过瑨王,坐在略显简单的堂内,环顾四周。简单的一方案台,边上放了二张摆设器具都像是被这皇宫遗忘的。
文云溪见父亲如此笑道:“父王不必担心,女儿很好,住这全是女儿的主意,陛下也待我很好。”
瑨王不语,文云溪见父亲如此疼爱自己,心中也有些发酸。才一年未见,他却似一下老了很多,耳畔都有了丝丝白发。
文云溪笑道:“对了父亲还未仔细瞧过意诚吧。”说话间已打发王长安去请了。
一会儿,文意诚便彬彬有礼的过来了。
瑨王也似从悲伤中走了点出来道:“难得九皇子如此懂事,怪不得太后夸赞。”
文云溪笑道:“嗯,意诚很好。”转尔问道:“母亲身体如何?”
瑨王叹了口气道:“自你走后便天天掂念,谁劝也没用。”
云溪心头一紧,眉目皱在了一起。
听瑨王接道:“太后也莫要太挂念,她虽掂记,可兄长得了一子,你母亲整日照料着孙儿,也渐渐开朗了起来。”
文云溪听闻心头大石一落笑道:“难怪未见哥哥入京,想是舍不得的很。”话语一转低低说了句:“金泽。”
话语虽轻可瑨王却听的分明,便将她走后金泽的种种告于了她。金泽再次回到府中时差点认不出来,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一回到府便日日拼命练功,生病了练受伤了练,白天练黑夜练,劝也劝不住,他表面上像什么事都没有,可大家都知道他心头事压太重。
有一日,瑨王寻他谈心,他终日将心事全说与了瑨王。文云溪已然入宫,若想再见他便也得入宫,可这边远边境他一介布衣,别说进宫,就是进京城都是妄想。他便只有加紧练功,等有一日靠胜仗进宫,那一日终究没让他等太久。而瑨王也明他心意,便将他安入营中,金泽杀敌奋勇,机智过人,没用多久便在营中打出了名声,这次入京也是以少年有为来觐见的。
文云溪看着窗外那漆黑的夜,如金泽的眸子一般让人害怕,害怕多看一眼,害怕会放心不下他。为了见她,他吃了多少苦,纵是瑨王不说,她也能想到,他身上多了多少伤痕,当时他该有多痛。他是否还如他们初见那般咬牙不语?如果当初她没有救他,他是不是就不会如此难过,如此的疼。她是否也就会心安理得的在这深宫过一辈子,文云溪找不到答案。
文意诚似乎近来很喜欢管闲事,和以前那个似乎事事不关己的九皇子像是二个人,他好奇的像姒谣打听起了金泽。
姒谣其实也不太清楚,含糊道:“是个喜欢太后的人,在太后出嫁以前是。”
文意诚将手中的一个苹果塞给姒谣道:“我看不止以前吧。”
姒谣咬了一口苹果道:“也许吧。”
文意诚遗憾道:“可惜了。”
姒谣又咬了一口,偏头看着和他并排坐在廊下的文意诚问道:“有什么可惜的?如果是我,明知不可得便不会去碰,最好看也不看一眼。”说着恶狠狠的咬了口苹果。
文意诚有些不信的反问道:“是吗?”
姒谣看着手中苹果用力点了点头,看到文云溪和金泽这么辛苦,她才不想步他们后尘。如果金泽不是这么执着,也许他和文云溪都会好过很多,起码金泽不用这么拼命,而文云溪也不用这么难过。他们自銮车走的那一刻便不再牵绊,在情窦初开的岁月,对一个人是喜欢还是爱是分不清的,可若是一直纠缠下去,也许会从最初的喜欢变成非常喜欢然后彼此便离不开了,便发现他们深爱对方。姒谣后来发现她对徐景存也许就是这一种,不同的是他们分开了,徐景存没来找她,而她却是没有办法找到他的。
这事发生在七天后,天降大雪,街市萧条,天空如一席臣大的棉被,被人不停的用剑划着,棉絮般的雪花似带着怨恨飞向人间。权王在别宫利用皇帝带他们赏梅时劫走了文君玏,说要与文意征单独面谈,要不就要他的命。
林映歆俨然是六神无主,眼泪直流,咬紧牙关,也不说救也不说不救,一室皇亲官员无一人言语。
半晌,徐景存凝重道:“此事是臣失策,臣愿担所有罪过。”
姒谣从未看过徐景存如此神色,他似乎一直都是胸有成竹的,而此时他却如被雪压弯的竹一般,没了往日的自在。
四下窃窃话语直指徐景存,是他引狼入室。
文意征突然开口道:“孤去会会他。”说着便站了起来,刚想迈步,边上映歆一把将他衣角拉住。
这是很过分的举动,可二人却是未察,文意征低头看像哭红了眼的林映歆笑了笑,拍了拍她拉着他的手,林映歆慢慢松开了手,文意征头也未回的像那紧闭的宫门走去。
门开了一下便又关了,里面宽敞的很,文意仁坐在案上正饶有兴趣的煮着茶,而文君玏也安静的坐在他身旁,看到他惊了一下,直了直身似要起身,被文意仁扫了一眼,他便又安静的坐了回去。屋内门窗紧闭,却因着大雪不觉昏暗。
文意仁头也未抬道:“坐。”
文意征便坐在他对面,二人都未开口,待文意仁将茶煮好布好。
文意仁开口道:“你我兄弟平日便不和,如今你为皇,我为臣,做臣子的理应以国为重,皇亦如此。”
文意征点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二哥说的在理。”
文意仁看向他道:“我增兵边境不为你,你也不必感动。”
文意征不说话,这在他的意料之内。二哥这人虽然有些嚣张抜扈,但却不是不明大义之人,孰重孰轻他心中还是明白的。
其实如今之事也在文意征和徐景存意料之中,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们料定他此次回京定不会乖乖的面圣,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却不想牵扯进了玏儿。
宫殿外围了一重又一重的禁军,个个严阵以待,殿前站满了皇亲大臣,亦是站的满满档档,个个面露焦躁。徐景存却突然有些了然的笑意挂在脸上,姒谣看的真切。许是查觉到了,他转头看她,冲她笑了笑。他冲她笑?在如此情况下?姒谣有些疑惑。
雪越下越急,殿外的众军已似半个雪人。姒谣看着他们一个个都似冻僵了动也不动,而皇亲大臣在等了才一柱香的工夫便不停在四下走来走去以便取暖,面色也由焦躁变成了不安,看来他们是怕皇帝没事自己先尽忠在了这。姒谣自幼练武,所以身体比一般人好很多。
王长安也开始有些着急起来,悄声道:“陛下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动静,不会出事吧?”
姒谣瞪他一眼,厉声道管:“好你的嘴巴。”
王长安怯怯的将身子缩了回去,手脚不停摩擦着。文意诚和文云溪应着有火蚕衣,并未见有多冷。
又是一柱香的时间,人群中已有人在倒抽冷风了,几个年长的大臣已经牙齿都打颤了,楚洛甄轻声在林映歆耳旁细语了几句。
林映歆突然意识到什么,收下心神转身道:“众卿回内殿等候便可,劳烦相爷为本宫安置。”
徐景存领了旨意便离开,了身后一片感恩挂念托词,终是忠心抵不过严寒走开了。只留二位太后和林映歆楚洛甄,倒是苦了随行宫人,不过这里不包括王长安,他听皇后这么一说,一溜烟就跑到了徐景存身边。姒谣渐渐也感到有些冷了,可又不放心文云溪故执意未走。她这个主子就是如此,处处都为别人想,为别人担心,明明自己的情况比他们更糟,却还要为了他人的事操碎了心。莫然身上一暖,却见一件湖蓝色的火蚕衣披在了她身上,姒谣吃惊回头。
文意诚笑道:“我有些累了,先回殿内去了。”说罢便头也不回像着殿内走去。
姒谣仍吃惊的看着他,虽然往日在寒寿宫和他斗嘴吵闹没大没小可那只是在寒寿宫,如此场合下她一个婢女穿着火蚕衣是不是太扎眼了呀?姒谣小心看了下四周,好在大家都对那紧闭的宫殿有兴趣,并未在意她。她将身上的衣服紧了紧,皇家倒是会享受,虽是严寒,可这薄薄的一件长衫便能抵挡,非但风吹不进,自身更有暖暖热意。
约摸过了一个多时晨,门前的殿门应声打开了,四下人群一振,却见文意征文意仁文君玏豪发未伤的出来了,众人面面相觑,当事人却似没事人一般。
文意征看了眼四下戒严的将士,微微一笑道:“这是做何?都撤了。”
林映歆则一下冲到文君玏面前仔细打量着,看他有无受伤,满脸担忧。
文君玏倒是了然一笑道:“母后放心,我没事,二皇叔只有寻我说话。”
这是姒谣第一看清文君玏,一年前在王府前见过一面,匆匆一面。如今他已是太子,暗紫长衫将他面容印的尤为白晳,似女孩子般,眼神却清明犀利,凉薄的嘴唇勾起漂亮的弧度,金色发冠挽出利落的精神。他长的和林映歆像极了,只是眉宇中的神情气势却像极了父亲。
经此一役,徐景存引疚离开了朝堂,并不是贬官而是罢官,文意征却将他留在皇都,没有皇命不得擅离。
那日天空飘着雪花,他手执油伞将姒谣护的严实,自己一肩却是在那伞外,白雪遇到他玄色长衫瞬间便没了踪迹。二人走了很久都未开口,临近宫门处姒谣收住了脚步,他亦是停了下来。姒谣抬头看他,见他面色依旧,肩头雪花已停在那上面,如梅如竹,清淡气节。
姒谣开口喃喃:“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像陛下求情?”
徐景存看她神色,像受了委屈哄道:“我还在京中,并未走远呀,说不定哪天陛下又诏我回来了呢。”话虽如此,可徐景存知道他恐是再也回不来了。
帝王霸业,自古总要牺牲个把人的,他虽助他得了天下,可他也怕他会负了他的天下。人不是死物,思想的事有时很难明白,就如他刚在殿内听陛下对他说:有些事不说你我都明白,可有些事说了也许都很难明白。徐景存点头赞同,他们已不是王爷和谋士,大权在握总会事事提防。
“孤知你本无意朝堂,当初答应为相也是时事造人,如今四海升平,黎民安康,你也算功德圆满。”
徐景存问道:“即是如此为何不放我归田?却将我束在皇都?”
“孤舍不得。”文意征舍不得将如此人才流放,又不放心他手握重权,而此劫也是在二人意料之内,只是心照不宣而以,有此下场亦是如此。
自此,二年内徐景存再未踏入宫庭一步,似是从未有此人出现过,姒谣也未曾在他处听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慢慢的她似乎觉得徐景存根本没存在过。
秋,总是让人更容易动情,更容易动容,就算是丝丝的忧愁,也在这个季节被弥漫了一室。风中带着破败的冰凉和成熟的欣喜,一切都在这个季节有了结果,一切也都在这个季节迈进了终点。
文意征难得来寒寿宫,因着刘太后对文云溪心中有梗。试想自己争了一世得来的,她却只用了一瞬,换作谁也是心结难解。文意征与文云溪文意诚坐在那株若大的合欢花树下,风吹过树叶,传来熙唆之声。
文意征看着远处道:“九弟也已成人,若安祖制也应封王,只是太后已是太后,便有诸多不便,自是不能同去。”
文云溪与文意诚都没有说话,对视一眼便都又垂下也眼眸。
文意征收回目光,看着坐于他左右的二人一眼,将目光定在云溪身上道:“太后有何意见?”
文云溪话语轻轻,满是落没:“没有,如此安排实是难为陛下。”
文意征满意收回目光,投向文意诚道:“九弟以为如何?”
文意诚不语,咬着唇,眉目已然皱到了一块。他与文云溪的感情以在岁月中滋长,虽不是母子,可在文意诚心中却早已将她视作亲人,还有姒谣,文云溪若走不了,她也定然是不会走的。
合欢朝开夜合,像是已入睡,垂下的叶片左右相拥,共赴好梦。文意诚站在院中,抬头看天,月朗星稀,明日定是个好天气。圣意已达,他终是不能在留在宫中,终是要分别。
姒谣推窗,却见到在园内发呆的文意诚,月华拢着他的身体,似有温润气息不停释放。姒谣迟疑片刻来到了他身后,他似已入神,未曾察觉。
姒谣出声打断:“这么晚了还不睡。”
文意诚回神,转身便看到站在他身后五歩距离的姒谣笑道:“你不也没睡?”
姒谣了然一笑,来至他身旁望了下天道:“真是个不错的夜晚。”
文意诚也下意识看了一眼道:“嗯。”
许久,二人都未开口,似被那朗月繁星所吸引。秋风夹着微凉气息偷偷爬上来,如那爬山虎般攀住人的忧思。
“徐先生可能也要离京了。”文意诚话语夹着忧伤淡淡说道:“也许很快。”
姒谣偏头看他,他却仍旧看着天。这是二年来第一次听到这个人,却是在如此场景下,显的有些莫名。
姒谣好奇道:“然后呢?”
文意诚回首看她,好看的眉眼夹着疑惑,怔怔看他,粉色长衫随意的披在身上,印的她如桃花般灿烂,一侧如瀑秀发披散在一边,风调皮的将她头发吹向她脸上,他微微一笑,伸手拨开了被风吹乱的发。
“然后?”小的凄凉:“然后我也该离开了。”
姒谣一怔,身体莫名动了动,眼神不再看他:“嗯。”了一声,却难掩难过心情。
文意诚看不出她的神色问道:“你可愿随我走?”
姒谣心中一动,抬头看他,含着期待道:“那太后呢?”
文意诚没有说话,神色突的落莫,其实这只是期许,姒谣知道文云溪是离不了这宫闱了,这辈子都离不了,眼中期许全无。
低头话语喃喃:“那我也不走。”
这是意诚意料之内,却也不免伤心,话语落莫:“天色不早了,回屋吧。”
姒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这是两年来姒谣头一次觉得,文意诚还是当年的九皇子,同样的神情,同样的语调,变的只是心境。
文意征最终还是放了徐景存,放他随文意诚去边凉,那彼邻云国,天气环境恶劣,还常有悍匪,文意征将徐景存安排至此处也有想用他的才干平内攘外之意。
九月十八大风,浩浩荡荡的诚王仪仗威风凛凛的立在皇城北门,徐景存一身便服和一身正装的文意诚站在一起,仪仗旗杆被风吹的呼呼作响。文意征与文云溪站在他面前和他们话别,可文意诚全然没听见,怎么没见到姒谣,她昨日明明说了会来的,怎么没有来?
文意诚紧紧攒着腰间的凤凰玉佩,这是她给他的。她说:无论我走不走都请小王爷好好保重自己。她取出视如珍宝的玉佩,若是换作以前,她连碰都不会让他碰一下的。她塞入他手中道:这是师傅送我的,我现在送给你,希望它也能保护你。就算她不想走,难道连送他她都不想送吗?手中慢慢的渗出汗来,他在紧张他在害怕,可她终究是没有来。
姒谣想她错过了这次,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想至此她懊恼不已,掩面而泣。这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哭,为的却是他,如果没有遇到来给太后送古文精选的史官,她想她也不会错过,有得必有失。
她知道了关于玉佩后来的事:后来将军与夫人过着和睦的生活,可好景不长,将军因涉嫌判乱被遗回皇都,而将军府却在此时遭遇流寇被全然诛杀,一把火焚为乌有。
火,如此强烈的字眼冲击着姒谣。火,大火,她对儿时的记忆仅存在那一片大火,世上难道有如此凑巧之事?姒谣是不信的,可怕又合理的推断,自己便是那场劫难的幸存者,而师傅将如此重要的凤凰玉佩交于她,若此物不是师傅的,那定然是自己的,那自己或许便是云朗的女儿,想到此姒谣自己也吓了一跳。明显知道这事的人不止她一人,在赶去见意诚的路上,姒谣被人击晕了,醒来竟是在一处宫人屋中。
她被绑在椅子上,头还有点晕,脑门上一条细长的血迹已封干,姒谣还是能闻到血腥味。在她对面却是坐着梅姨,姒谣一惊,自太后薨世后便再没见到过她,不想她却变成了普通宫婢。
原来从一开始太后便知道了她的身份,因为她长的实在是太像她母亲了。她母亲是个大美人,见过一眼便很难忘记。让姒谣还未想到的还有另一件事,将她绑来梅姨为的竟只是她的玉佩。一个死了主子的老奴,不是被安排粗重杂役便是等开恩出宫,无论哪样有钱总归比没钱好,而梅姨似乎更认这个理,偷一堆宫中的金银器具不但不便还易引火烧身,找一个方便拿又价值连城又不是宫中之物那凤凰玉佩便是最好的选择了。姒谣想若是自己或许也会如此做,可玉佩已经给了意诚了,所以梅姨是根本搜不到的,显然她已经这么做过了。
姒谣看了下自己凌乱的衣衫,带着遗憾和委屈道:“我不骗你,真不见了。”
梅姨自是不信的,令梅姨更不可信的事是姒谣竟然将绳索挣开了,并将她打伤逃了出去。
她一路狂奔,不管衣衫是否好看,不管额上血迹多扎眼,也不管头疼的直想栽倒,可还是晚了,宫门口什么都没有,只有守门卫士。她脑中响起他温热话语:姒谣不要忘记我,无论多久都要记得,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一定!
姒谣坐在床上,双脚屈着双手环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在双手中,双肩抖动不停,泪水似那决堤的洪流,晕染湿了大片衣襟。她突然有些后悔起来,为什么没有跟他走,为什么要去追寻那玉佩的由来。
执念,原于未解心结,她终究被命运玩弄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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