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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除了我最亲的几个家人，再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我那几个哥们儿。所以说，你是在我家人之外，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同时，我也希望你就是最后一个新进成员。”
“嗯。我知道。我会替你保密。一定！”
“我想这话到底要怎么说，我想了一下午。婵宝宝，我现在手心、额头都冒汗了，真的不骗你……如果，我跟你说，我是一个残疾人，你会信吗？”
“……什么？你不要吓我啊。你哪里残疾了？你……”
“呵呵，看你反应，你不要想歪了。我该正常的，都正常得很。哎，还是直接说吧，不给你绕了，我自己绕得也难受。这样吧，我问你，你觉得我们无论见面说话，还是听电话沟通，你都没看出或者感觉到我有什么问题吧？”
“没有。”
“但，其实，我有一只耳朵是听不见的。”
“什么？”
“我左耳，完全失聪。”
“可是，真的看不出来啊。”
“嗯，是。虽然我左耳听不到，但确实不影响我的听力，我右耳非常灵敏，包括现在，隔着手机，我依然能听见你移动身体时床的吱呀声，虽然声音很小，但我听得很清楚。”
“嗯，是的，我刚才是动了一下。”
“所以说，其实是不影响我任何生活、交流的。但，这事，在我心里无论如何都产生了一些影响。我时常很自卑很沮丧，常常想不通，为什么上天不让我跟别家孩子一样正常健康？为什么偏偏是我？”
“豪哥哥，不，根子，其实这没什么的，它又完全不影响你的生活，你不是知道的吗？”
“是的，这点，我是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领悟过来。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我自己跟别人的这点不一样的吗？”
“嗯？”
“我小时候我就知道我左耳听不到。但我以为人人都一样的。我那么小，不懂事，哪里知道左耳听不到是一种病，因为我从来跟人说话又没有问题。直到后来家里装了电话，那时都快上初中了，我看见我爸接电话，一会儿左边听一下，一会儿右边听一下，左换一下，右换一下。我跑去问我爸，说你左边听得到吗？我爸说当然听得到啊。我当时就蒙了。”
“……”
“你知道这对一个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少年，会产生多大的影响？我妈急疯了，带我去了好多家医院，还上了北京，医生都说没得治了，都长这么大了，定型了，没法再治了。有一段时间，我父母觉得特别对不起我。可能，他们的反应过大，导致我自己也无法形成一个清醒的认知。”
“……”
“后来我整个人就变了，自卑，自暴自弃，以前小学的时候，我学习成绩非常好，上了初中，我便开始只知道玩，打游戏，不爱跟人交流，不跟人说话，有人主动跟我说话，我就会一脸通红。我担心别人都知道，好像每一个跟我说话的人，都知道我耳聋。”
“……”
“我甚至开始憎恨我父母，怪他们没有看好我，我也不跟他们说话。学也不愿意上，我妈好说歹说，祈求我，我才答应初中毕业考个中专，学点一技之长，不至于将来要饭。这学校后来升为大专。也就是你后来上的那所大学，其实，我们还是校友。”
“啊？我们还是校友啊？这事儿，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啊。可是，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一个破中专，有什么好说的？学历这么低，还不够人嘲笑的吗？”
“我也没有资格嘲笑你啊，我也不过就是个破大专毕业的。那你后来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呢？这么充满阳光、这么有活力、这么聪明能干？”
“我也不知道。后来读中专的时候，我父母就出去打工了，我成天呆在学校，突然有一天，我觉得游戏也打腻了，觉得什么都没意思。想去寻死吧，又不至于。刚好，学院一个老师，也不知道怎么就觉得我很有天赋，就叫我呆他办公室，天天给他做学校网站。你不知道吧，我们学校网站的雏形，还是我给搭起来的呢。当时没有人教啊，全靠自学。我反正也没什么特别兴趣爱好，人家看得起，又是老师，又不好意思拒绝。倒腾了一个学期，后来居然做完了，居然还给我了一笔钱。”
“哇，我还以为是让你免费当童工呢。”
“我也以为是个免费劳力。就是看他给了我钱，我突然觉得这事能赚钱啊。我一高兴，就自己跑到学校外面的网吧去找工作，我说我可以给你们修电脑、做网页。然后，我就一发不可收拾，书也不读了，就自己在外面，又能玩又能赚钱，加上父母给我寄的钱，我每月生活费很多，同学们都以为我就是个阔少爷，天天喝饮料，在学校外面餐馆点炒菜，学校食堂从没有进过一次。”
“难怪没见过你，你连食堂都不去的。还成天在外面。”
“是啊。”
“那你看学校的报纸吗？”
“那有什么好看的？那都是学校开大会的时候，用来垫屁股的。”
“哎，我可是校报的办公室主任呀。那每份报纸，都有我的心血和汗水啊。你们怎么可以……哎，伤心啊！”
“哈哈，不知道啊。如果当初知道你在校报，那我肯定看啊，说不定还每份都保存下来呢。”
“嘻嘻。你这么说，我就高兴了。可是，你还是没说，你怎么后来就变了呢？”
“我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因为后来觉得自己有钱了吧，也可能是自己成天做些自己觉得好玩的事，觉得周围的人也没有谁看不起我，没有谁故意让我难看，个个都还觉得我挺牛逼的，然后，慢慢的，我也开始觉得自己牛逼烘烘的。”
“哈哈。这么说来，还真有趣，你自己慢慢化解，自己放过自己了。”
“自己放过自己，嗯，这话，说得太对了，经典！婵宝宝，我知道我为什么总是这么喜欢跟你聊天了，因为你总是这么出其不意，善解人意，又聪慧可爱。”
“哎呀，不要这么夸我啊。我会不好意思的，哈哈。所以说，后来，你也就慢慢放过你父母了。”
“嗯。有一年过年，看他们双双回来，疲惫劳累的样子，心里忽然觉得对不住他们。跟他们耍脾气耍了那么多年。不过，到现在，他们依然是那种对不住我、亏欠我的眼神。他们越是这样，我心里越不是滋味，觉得自己当初太过分了。”
“你也不要这么想，那是你爸妈爱你，也许，他们的眼神只是爱怜你，不是什么欠你的，你不要多想，以后多孝敬他们，多对他们好，就行了。”
“是啊。所以，中专一毕业，我也不打算再上学了，我不想让父母太辛苦了。其实当时父母己经攒了些钱让我读大学。当时学校有少量名额可以参加高考，我那三年中专就相当于三年高中，与高中生一样参加考试，报考大学。让我做网站的老师为我争取了名额，我拒绝了。”
“啊，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拒绝？”
“现在想想，也后悔也不后悔。后悔的是，我当时心里太膨胀了，觉得自己有能力赚钱，当时觉得赚钱还挺容易的，觉得当时的大学毕业生，还不如我挣的钱多，我当时每月净收入有2000，你信不信？还不到2000年。”
“我信。我现在的工资才两千多呢。”
“所以，膨胀啊。当时得到的钱，来得快也去得快。后来中专一毕业，我就跑到我爸妈打工的地方，想和他们在一起，然后进到我舅舅所在的一家大公司当网管。当时我开工资3000，人家不愿意，最多只给2500，我还死活不愿意去，我爸妈劝了好久，我才去，进去后，才发现，人家本科生职员，都开得没我高，基本都是1500至2000的。”
“天啦。那为什么愿意给你开这么多？”
“我舅舅是那儿的人事经理。沾了点光，走了点后门。我现在己经离开那家公司了，也不怕说出来了，反正是件丑事，但当时不觉得这有什么丑的，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正有钱拿就是了。”
“难怪，你后来有钱买房了。”
“不，我买房的钱，不是靠工资的。全是这些年自己赚的外块，后来自己搞了个小公司，也就是现在这家，赚了点钱，所以才买的，工资基本都月光了。我毕业出来混，一共算起来，也就5年而己，不过算上赚钱的年限，少说也有8年了，所以，总还是有些积蓄的。”
“哇，你真牛啊！那你现在的工资岂不是更高？高我几倍？”
“肯定比你高。至少高你一倍吧。不算年底分红的话。”
“哇，还有年底分红？！”
“你不要这么恨恨的语气嘛，我出来混，己经好久了。你才刚毕业，小丫头片子啊。所以我说，我经历这么多事，心理年纪，比你大了一倍不止。”
“吹牛！”
“呵呵，所以，我今天想了想，只要你能接受我……耳朵这件事，那我们，应该是可以幸福的。说不上能让你过多好的日子，但至少，咱们现在房子不用愁了。房子不大，但两个人住，是绝对够了。我打算这两年，再存些钱，再在附近小区买套大的，以后，你妈来了，也可以住在小房里，离得近，也好照应。”
“啊？你想这么远啊？我都还没有想到这么远呢！”
“如果要决定在一起，考虑这些事，是必须的，谈恋爱就是为了能最终在一起，不然，谈着耍流氓吗？”
“呵呵，你说得是。”
“所以，就看你了，现在，我是被选的一方，你做决定。我给你时间考虑。”
“不用考虑了，我真的觉得这没什么。你觉得是件重要的事，但我觉得，这完全就不是个事儿。”
“真的？你真这么想？你难道心里不会有那么一点觉得我……是个残疾？”
“天！你以后再不要用这两个字了，好吗？你这是拿针扎我吗？我眼中的你，不知道有多优秀、有多美好！我只是觉得，我也许都配不上你！真的。我还想说，你到底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我己经考虑过了，不然，就不会跟你说这么多揭老底的话。”
“嗯。明白。”
“那……这么说……你，我……我们……是……”
“是！哈哈。”
“我但愿这不是在做梦。”
“不是！要不要我现在过来掐你一下？”
“哈哈。倒是我应该过来看看你啊。自从过年见过一面，加上一年前在北京的一面，我们一共才见了两面啊。我们，算是网络情缘吗？”
“哈哈，也可以这么说吧。”
“看来，我们这么传统的人，谈个恋爱居然谈得这么潮！”
“哈哈。做得潮人，难道不好吗？”
“嗯，说到这个，我得告诉你，我把头发染了个颜色，染完我觉得没什么，自己还蛮淡定的，结果这事一传开了，居然成了朋友圈子里一个超级搞笑的事，可能是他们觉得像我这么老套的人，居然会干这样的事。你到时见到我，不要太惊吓。”
“什么？那你还真是个潮人啊。我都没想要染发呢。那你到底染了个什么颜色呀？”
“到时你见到就知道了。”
“还这么神秘！”
“既然，就这么定了的话，那么，择日不如撞日，这周末吧，我来深圳找你。然后，再下一次见面，我就带你去见我的哥们儿们。老早就说了，只要我一交女朋友，一定要第一时间让他们见见。这话，己经说了好多年了。从来没带过。你是第一个，估计他们到时又要炸开锅了。哎，这么帮没见过世面的。”
“感觉你一说起你这帮哥们儿，就非常开心似的。”
“呵呵，没错。大家都是帮玩得很好的兄弟，个个都很讲义气。这周见了面，我到时好好跟你聊聊他们，免得你到时见他们，对他们一无所知，也不好。”
“嗯。好呀。”
“你不用担心。我带着你见他们，我特有面子的。”
“这话怎么说？”
“因为，你很漂亮啊。”
“哈哈，可我不觉得自己有多……”
“嗯……至少，目前，你在我眼里，是相当漂亮的，难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过，话说，你怎么上次，还穿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穿的衣服啊？”
“那衣服我觉得好看，所以，才又穿了。”
“嗯，是很好看。不过，当时，我眼一晃，我还以为你一整年都没有换过衣服呢。哈哈。”
“哈哈。你说可能吗？”
“哈哈，开玩笑呢……那……就先这样，快十二点了，我们都该睡了，明天还要上班打工，我希望能早点结束打工的日子，自己当上真正的老板，让你当个轻松快乐的老板娘。”
“我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而且，应该很快。”
“嗯。应该会很快的……早点睡吧，婵宝宝，关于我的耳朵，我希望这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谈起。”
“放心。我都明白的。你也要相信我啊。”
“还有，你妈那儿，你自己做决定吧，如果你觉得有必要说，你就跟她说，我不会怪你，她也有知情权，但希望她知道后，就到她为止。我还是不希望太多人知道。你了解的吧？”
“嗯。了解。”
“如果你觉得没有必要说，或者想等一段时间再说，都随你，我都没有意见。只不过，如果你哪天跟她说了，请告诉我一声，让我知道她知道了，就行。”
“好，都听你的。”
“好，晚安。”
“晚安，根子！”
“呵呵，真乖！明天网上见！哦，对，不要太兴奋睡不着觉哦。”
“哈哈，你是在说你自己呢吧。”
“女人太聪明了，真不好！88，乖丫头！”
“88，假老人！”
“什么？”
“你不就是个假老人吗？明明这么年轻，才25岁，就说自己是老人。”
“哈哈。不跟你贫嘴了。早点睡吧。晚安。真挂电话了，不要像上次那样，总不挂断。”
“嗯。你先。”
“你先吧。”
“不，你先。”
“好。”
杨月婵看着耿豪把电话挂断，心里醉醉的，说不出来什么滋味，怎么一个骗子，也配拥有这等幸福？一想到自己是个骗子，她就开始觉得愧疚，觉得自己对不住耿豪。
又兴奋，又高兴，又激动，又失落，又内疚，又悔恨。
如果在大学时，一早能碰见他，也许就不是现在这种心情了，对吗？
难道，你是在后悔当初遇见石天木？
不，不后悔。从来都未曾后悔。
可是，为什么要如此惆怅？
哎。不知道。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可是，一想到耿豪说的那些话，那些她从未听到过的话（石天木没有说过，李望没有说过的话），那种可以让她能感受得到、能看得见幸福的话，想着他温甜的声音，心里就会扬起甜丝丝的感觉。
哪个女孩，不喜欢长得帅气又有能力对自己又温柔又体贴又时时逗自己笑的好男孩呢？
告诉我，你会不喜欢？
就这样吧，顺其自然吧。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说不定，谈着谈着，他不要我了呢。说不定，谈着谈着，我又不喜欢他了呢。可又说不定，谈着谈着，就真结婚了呢。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就先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