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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根本没有安睡过的痕迹。
刘梦然只定定地坐在床边的石雕大桌前,径自沉思着过了一夜。
曾几何时,刘梦然的心中充斥着她的小白,她的雪影,再容不下他人便看不到他人的好。
如今想来,欧阳甫对她的情根只怕种得更深、更早……而刘梦然对他,又是否真的无情?
初到天麟时,他不计辛苦的奔救;初入朝堂时,他不问缘由的支持与袒护;身陷险境,他不顾一切的舍身相救……自小的依赖,习惯的存在;点滴相处,心神的荡漾……如若无情,便无欲;若无欲,为何如今坐卧不安又揪住渺茫的希望而雀跃不已?
这个房间里摆着欧阳甫的日常用度,简单却暗含柔情。就好比黑木的窗棱上挂着的绿意,又如单调的案台上竟然有刘梦然喜爱的梳妆镜……这又是他何时收藏、何时准备的呢?
款款深情,沉沉低语,欧阳甫和刘梦然说过的每一句话如今都在刘梦然的耳旁回想:
“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若是这样到老,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国事家事,洛宫事天下事……然儿心累过于身疲,要找个懂你疼你,能为你分忧、呵护你保护你周全的人才好。”
“然儿觉得师兄可好?”
“我的床这样好,睡一辈子不是正好?”
“然儿贪睡时便多睡,念吃时就多吃,莫要顾虑太多……”
依稀记得上回分别时刘梦然那忘情一拥,是否也是真性情使然?自己的无能和无力,让自己不知不觉中依靠了太多人,给了太多人希望,给了自己太多的借口。
刘梦然轻轻摩挲着依然柔软的床面,丝毫不介意比翼已在门口站了许久。
“少宫主,洛三那边已确认,地恕公主自一个多月前,一直逗留在落日城城主府。”比翼的声音压抑着激动,刘梦然知道,她在期待什么。
“派洛三和罗叔、立辉、立轩一起去营救,安排必须周密,务必把人平安救回!”刘梦然握紧了拳头,贝齿暗自咬紧。
“少宫主,马奔也想跟着去。只怕欧阳师兄即便获救也身上有伤……”比翼有些欲言又止,“少宫主不是也想去吗?”
刘梦然脸色一肃,眼睛盯着比翼,缓缓道:“是我想去……还是你也想去?”
比翼被刘梦然的语气噎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片刻后便跪在了地上,匍匐在刘梦然身前:“比翼对欧阳师兄的情谊只停留在洛宫时,自随少宫主去了天麟国都,便不再有了!少宫主明察!”
刘梦然盯着比翼如墨般的秀发,本该一丝不苟的比翼也有了片刻慌乱。眼底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刘梦然亲自搀起了比翼:“我若去,武不能杀敌,文不能制敌;既不能如马奔给他医治,也不能如罗叔洛三救他于危难。去了也是累赘。”比翼似要反驳,刘梦然打断了她的话头,“更何况,若欧阳师兄成囚,难免不被刑讯,以他的性子,他满身是伤不一定希望我目睹担忧。你再想想那地恕公主,她如果真能把欧阳师兄留在那城主府这么多天,真的只是刑囚吗?如果……如果她正逼着欧阳师兄做什么……做那些……你让欧阳师兄日后如何面对我?我又有何颜面再见师兄?不是为了我,他如何能从万人敬仰的大英雄沦落至此?!”话到这里,刘梦然的眼里满是泪意,为自己的无能和曾经的幼稚而后悔,更为欧阳甫对她的情深而愧疚不已。
刘梦然还想说的是,比翼对欧阳甫有情,她早已看出。如今欧阳如已是她的夫,生死不弃,自然不可能容许别人的觊觎!哪怕是最亲近的人!即便人不知是否安好,觊觎也不行!比翼聪慧,知雅意就好。
比翼没有再说什么,轻轻颔首,又命人送上早饭,又缓缓退了下去。
待比翼退到门口,刘梦然忽然喊住她:“让马奔准备好欧阳师兄可能遇到险情的所有药材,让立诚去见古将军,就说我明日便去大营慰问将士们,与将士们一同迎敌!如若可以,记得把地恕公主给我顺来。我要好好招待招待这个我在地恕时差点害我一尸两命;我丈夫在地恕时,她又不知廉耻的所谓‘公主’!”
比翼脸上的狠毒之色快速闪过,只匆匆点了点头,便三两下飞身而去。
刘梦然握着汤匙,无意识地搅动着自己要求炖上杂粮粥,想着欧阳甫、雪影若是回来,也让他们吃上一口,欧阳甫一定会大口吃着,用醇厚的低笑注视着他;雪影一定会一边吃一边抱怨,这粗糙的粮食可配不上他这位大爷的口味。又考虑着若是雪影也回来了,这两位曾经的好友一定会掐起架来,顿觉无比头痛……
一口粥才入口,刘梦然自嘲地笑了:“杞人忧天,这两人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一行清泪滑入匙中的粥里,喝粥的人浑然不觉。
第二日清晨,朝露犹在,新日初生。
天麟国护国公主、洛宫圣宫主在洛宫存息楼比翼总领的护送下,与迎接她的天麟征伐先锋将军常飞放一道来到天麟军中,军中大帐前,肃立的队伍,整齐的仪仗,丝毫不见大战间的慌乱。
刘梦然看着队伍前方鹤发的老将军,不觉湿了眼眶,两步并作三步上前搀住了正要行礼的古将军。
“古将军劳苦功高,实乃我天麟的肱骨之臣。皇兄亲临,也恩准将军不必行礼,又何况黄口小儿的我?”刘梦然的话语里承载着满满的诚意,“将军若非要在意这虚礼,便是觉着我这顶着护国名号的公主不知轻重了!”
几句话下来,古将军便觉这护国公主不但位高权重、背景巨大,实则很不好惹,说一不二,自己再矫情,便是把她和皇上,甚至洛宫都给得罪了个便。早已是人精的古将军扯出一个实诚的笑容,与刘梦然客气了几句便请她入主帐。
一进主帐,刘梦然看着满脸激动的红姨和有些疲倦的陆总领心底也激动了片刻。
“爹爹!”刘梦然驱步上前,一把抱住了陆总领,“爹爹近来可好?干娘呢?干娘她……”
“都好,然儿好,爹爹和干娘就都好!”陆君颜慈爱地轻抚刘梦然的面庞,“怎么憔悴了这么多,这比翼是怎么照顾的?你干娘若看见你这样,不知道又该如何心疼了!”陆君颜说着就愠怒着瞥了比翼一眼,帐子内的气氛有些低沉。
“哎呦喂,我的小姑奶奶,你眼里只有你爹,我这做姨的可就被你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红姨一边从陆君颜手里拉过刘梦然,一边打趣到,“我可是殚精竭虑的想着如何营救咱们小姑奶奶的两位夫君,你倒好,不但眼里没有我,只怕也把答应给我在天麟国都找些中意男子的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红姨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指虚指这刘梦然的脑门,一时间,帐中气氛又有些尴尬,比翼的脸上也窘迫不已。刘梦然倒是镇定自若,一手拉着红姨,一手挽着陆君颜,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看得古将军心底暗暗称奇:这些日子以来,在战争中神通广大的洛宫总领们看来确实对护国公主的少宫主地位心悦诚服,而且看起来对公主疼爱有加,视如己出。心里对刘梦然的敬服有真了几分。
“艳琦说的正是!你这做女儿的招呼都不打,就给我找了两个这么优秀的女婿,我这只赚不赔招来的女婿还没正经喝过女婿茶的呢!”陆君颜正了正神色,把刘梦然安置在了帐中上座,刘梦然要推辞,又被古将军一番退让给弄得无奈,便坐了下来。众人依次落座,刘梦然见洛宫几位总领和主事所坐位置靠前,另一边天麟将军们面色如常又心悦诚服的样子,便知道这么多天来的战况中,洛宫一定鼎力相助并且出力甚多。
刘梦然压了一口比翼端上的粗茶,丝毫不觉涩口,抬眼扫视了帐中的诸位,沉声道:“我天麟与地恕的纷争由来已久,屡有交战也互有胜败。自欧阳将军镇守边关以来,更是胜多负少,几年来,与地恕也算和平共处。却因我的冒失,再起战火,我天麟百姓和国土,生灵涂炭、家破人亡!”
“公主言重了!”古将军率先站了起来,他横眉怒目,掷地有声,“地恕狼子野心!且不说是他们施诡计于我国都,公然掳走公主,又以公主之身威逼利诱我天麟为饵,实则行那背信弃义之事,偷袭我边境!更甚者,在边城大肆屠城,放言‘不留天麟一人一畜”,狂妄嗜杀,我天麟若不是公主和洛宫的坐镇,只怕早已血流成河!公主莫要大包大揽!我老古好话不擅长,可这事实也是不容流言扭曲的!”
刘梦然微微仰起下颚,长叹了一声。
“天麟是我的天麟,也是大家的天麟!洛宫是天下的洛宫,更是天麟的洛宫!血流成河?我天麟将士妇孺的血早已成河,到如今,也是该让地恕血债血偿的时候了!”刘梦然满脸戾气地把手中杯盏往地上一甩,四溅的茶水和茶杯碎片飞散而出。陆君颜看着这样的刘梦然,想说什么,却只能化成心底的叹息。
“说的好,姑奶奶的手段也该让魅影的畜生们见识见识,若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那地恕和魅影也该血债血偿了!”红姨起身,朝着刘梦然俯首一拱,“然儿,你只管放心。运筹帷幄、上阵杀敌有古将军和天麟将士,有你爹从旁相帮更可争出获胜之机;而那暗杀偷袭、抓捕刑讯的活都交给我,这回我可把审刑堂的都带来了,必叫那地恕魅影在这世间绝迹!”
刘梦然把比翼召唤上前,不顾众人的劝阻单膝跪在了帐中。“上阵杀敌,我不能出力;出谋划策,我也捉襟见肘。唯有这头上的名头,这些许世人眼中的威望,这敌人眼里的价值可以计较、可以成为诸位制敌的助力,还望诸位殚精竭虑为天麟的同时,不论何时需要我刘梦然,直言相告,不要有所顾忌!要知道,任何机会的错失,都会是改变国家命运的关键!我们,输不起!刘梦然在这里拜托诸位了!”
刘梦然挺直的脊梁,全身绷着一股力量。多日的奔波,劳心劳力,可她丝毫不觉疲累,心里隐隐有些兴奋。她早已做下决定,关键时刻,她一定会站出来,成为扭转局面的人!
众人见刘梦然不肯退让,便纷纷单膝或双膝跪地,立下誓言。
自主帐出来,守在帐外的立轩一直凝望着天。
比翼顺着立轩的视线望去,几只百灵鸟正在天空中挥动着翅膀,似乎在交流着什么。当百灵落到立轩肩头,立轩用力地朝比翼点了点头。
“少宫主,罗叔他们已经潜伏好,相信今晚就能展开营救!”比翼的声音里透着坚定。
刘梦然又一次握紧了拳头:欧阳师兄,你一定要回来,天麟需要你;你若回来,我必不负你,更不负死神,不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