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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顺和张辽急忙健步上前,张辽负责帮老人将粮食扛上牛车,高顺则小心翼翼地将老人扶起,“老人家,你没事吧?!”
老农喘着气,满是皱纹的脸颤颤的,仿佛肉片要掉落下来,咳嗽着说:“谢谢……”
高顺扶着他靠着牛车坐下,问道:“老人家,如何只有你一人收割庄稼,你家里人呢?”
老农哀伤地叹了口气:“长子去年不小心摔断了腿……”
他住了口,冰凉的泪水顺着脸上两条很深的沟壑流下,倏地,他觉得自己在陌生人面前露出伤情很没礼貌,难为情地挤出点笑意,匆匆擦掉眼泪。
高顺和张辽望着这个淳朴的农民,心底没来由地串出一阵悲,一阵愁。
老人歉疚地笑了一下:“见笑,不知两位从哪里来?”
“河西!”高顺回答。
“河西,那是个好地方啊……”老人感叹着。
张辽将粮食一袋袋装车后,拍拍手掌上得泥土:“老人家,我看你腿脚不便,我们帮你运回去吧!”
“这如何使得?”老人急忙起身:“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高顺斩钉截铁的回答,旋而将老人扶上牛车,他的眼睛不经意间看到老人的脚踝肿成一片,他一眼便知那是旧疾,不是新伤。
“老人家坐好了?”张辽回头询问。
“坐好了,坐好了!”老头笑得很灿烂。
张辽一甩鞭杆,响亮的声音震得空气里的尘埃纷纷粉碎,牛车吱棱吱棱地撵过润湿的土地,朝不远处的村庄驶去。
少顷,牛车缓缓驶进了村落,时近午后,农家人晚饭吃得早,家家户户已是炊烟袅袅,米饭的香味笼罩了这小小村落。
“停车吧,到了!”老人指着旁边的屋舍说道。
张辽一拉水牛,水牛一声哞叫,停住了脚步,车轱辘擦着地面一抖,片刻的微颤后很快地停住了,高顺将老人扶下车,喊道:“屋里有人吗?”
“谁啊?”有人在里面应了一声,然后是推门声,再然后缓慢的脚步声。
嘎吱!
门栓被拉开的声音,年久失修的房门被人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位中年汉子,只见他拄着一副拐杖,一条腿拄在地上,一条腿抬得略高。
随着他打开房门,一股腐臭的味道扑鼻而来,原来是他摔断的脚没有及时治理,烂腿上跗有蚊蝇,在发黑的烂肉与脓血之中,隐隐有蛆虫蠕动。
里屋与房门的距离不过十来步,但中年汉子的额头布满虚汗,显然这个距离对于他来说简直是跋涉涉水,非常吃力。
“爹,他们是谁?”中年汉子望向高顺和张辽,充满戒备。
老人抚慰一笑:“哦,没事,刚刚不小心摔倒了,是他们把我送回来的。”
中年汉子移向老人的脚踝,心酸不已,眼泪顺着黝黑的面庞缓缓流淌下来:“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孩儿不孝!”
老人凝眉,责怪道:“有客人在,怎么哭哭啼啼的?”
他虽然在责怪儿子,但却在笑,眼睛里噙满泪光。
中年汉子用衣袂擦了擦泪水,露出艰难的笑容:“让客人见笑了,在下腿脚不便,还请二位将我父亲扶进门,感激不尽!”
“小事一桩!”高顺点头应答,旋而小心翼翼地将老人扶进门,张辽则是将牛车上的粮食搬进屋舍。
高顺扶着老人进了院门,扑面便是一股潮湿的灰尘气息,仿佛进了一口陈腐的棺木,院子里很空,却很乱。
两个破烂的大木桶横在地上,一摊似黄似黑的水从堂屋的台阶流下,只粉红的大蜘蛛从门后爬出来,嗖地窜得不见了。
院中搁着一座大磨盘,一头瘦弱的驴有气无力地转着圈,拉得那磨嘎嘎的像是一架破烂的风车。
总而言之,整座屋舍的味道不怎么好闻,有腐臭味和药味掺杂其中,腐臭味是从中年汉子的脚上传来的,而那药味,估计是似黄似黑的水传出来的。
这时,张辽已经将粮食卸完,老人一瘸一拐的递上一个破碗:“辛苦了,喝点水吧。”
“没事!”张辽接过破碗,看着碗中有点泛黄的水,想也不想,仰头一饮而尽。
泛黄的水一入口,一股子油腻闷臭味钻入咽喉,但他面上犹如风平浪静,不见有丝毫厌弃,仿佛饮的是茶水,末了一擦嘴唇,将破碗递给老头:“谢谢老丈。”
“我谢谢你才对!”老人接过破碗,朝高顺和张辽道:“里面坐,里面坐!”
高顺和张辽步入里屋,屋内的腐臭味和药味更浓,地上还有十几个蛆虫的死尸,想必是中年汉子刚刚在剔除腐肉上得蛆虫,还没弄完,他们就来了。
老人急忙从屋外拿来扫帚,将地上的蛆虫清理干净,而后又使劲擦干净席坐,这才邀请高顺和张辽坐下。
高顺回头,只见中年汉子坐在门边,不停地拍打蜂拥而至蚊蝇,想必是因为他腿上发出恶臭,怕熏到张辽和高顺,故而在坐在门边,不敢进屋。
中年汉子忽地想起一事,大声说道,“爹,刚才里正来过,说今年秋赋还得加三成!”
“啥?”老人正准备买锅造饭,听见这话,立即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还加三成?为啥啊?”
中年汉子闷闷地说:“里正说前些日子度田,忘记把咱磨石的凉棚和牛圈驴圈落下了。”
“怎么会这样,咱这也不是田啊……”老人的手在颤抖,破碗里白白的黍米像沙子似的倾泻而下,老人回过神来,急忙跪在地上把黍米捧回碗里。
实在是捧不起的,他则捡起来,不顾米上沾着的灰尘,咯噔咯噔的咀嚼起来。
“客人稍作,我去做饭……”老人将黍米倒进另一个碗里,重新舀了一碗新的,然后匆匆地往厨房走去。
“这位大哥……”高顺走到他身边蹲下,问道:“听说度田令度的是世家的田地,里正怎么度你们?”
中年汉子将脚移到一边,叹道:“客人有所不知,自从新州牧上任后,就颁布劳子度田令,并且频频增加田赋,上次便说是加一成,今日又说要加三成,还有没有个头啊,主家说新州牧要夺了我们农户的田土拿去分给功臣,让我们都无田可种,做他们的家身奴隶,唉!”
高顺的表情严峻起来,这哪里是新州牧跋扈夺农田,分明是豪强处心积虑的栽赃,把度田令的积怨转嫁到农户身上,激起农户对吕布的怨恨,果真是阴险狠毒的手段。
要知道在偏远的地区消息异常堵塞,每个地方都不会像晋阳那般官道横通,晋阳的百姓认为吕布好,但山区却不同。
在这里,吕布成为了十足的恶人。(未完待续)